東方孝宇緩緩擡眼,目眩神迷地望着慕容筱雲。他的心中立即有一股甘泉般的暖流流淌,說不出的甜蜜,道不盡的幸福。
冰冷透明的囚室裡,頓時如沐春風。
他陽光一般地笑道:“傻丫頭,不許再說這麼喪氣的話,我不是好好活着嗎,你也必須好好活着。”
時下,不宜甜言蜜語。
東方孝宇利索地拉起碎布在慕容筱雲的掌心輕輕地扣了一個蝴蝶結。他輕柔地問道:“疼不疼?”
慕容筱雲趕緊搖頭,道:“不疼,你別管我了,快點想辦法把腿上的長槍拔出來。”她看着他右腿上穿裹的黑色夜行衣已經溼了一大半,儘管腿上的傷口不再鮮血直流,可他漸漸蒼白的臉色讓她嚇得眼淚直落。
望着慕容筱雲滿臉焦急的淚水,東方孝宇沉重地緩了一口氣,反而樂觀地笑道:“這點傷,死不了人的。”
他越是如此,她越擔心,不知所措地哭了出聲,“宇,一定很疼吧,這長槍都貫穿了你的整個右腿。你告訴我要怎麼做,我一定會很小心的。”
東方孝宇搖了搖頭,“你先轉過身去。”
慕容筱雲滿眼迷惑地望着他,“爲什麼?”
東方孝宇輕輕地擡起雙脣,氣弱遊絲地擠出一個字,“乖!”
她心下很慌,想不出辦法來減輕他的痛苦,只好乖乖地聽他的話,極不情願地轉過頭。
就在慕容筱雲轉頭的那一瞬間,東方孝宇擡起右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掌將貫穿他整個右腿的長槍擊退出去。那一瞬間,他將全身的力道都凝聚在了右掌之上。當長槍終於與他的肉體脫離出雲時候,他似乎體力殆盡。若不是傷口的疼痛劇烈地刺激着他的腦神經,他早已昏迷了過去。
那一瞬間,疼。疼得讓東方孝宇創鉅痛深、死去活來。他緊緊地咬住牙,低吼了一聲。隨後,大汗淋漓,全身虛脫。
聽聞着東方孝宇一聲痛苦的低吼,慕容筱雲慌亂地轉過頭,只見他滿頭掛着粒粒珍珠大小的汗水,臉色煞白。他咬緊了牙,雙瞳中有一股子火燒火燎的光火似要四射噴放出去。
慕容筱雲趕緊掉心疾首地握緊東方孝
宇的手,慌亂地呼喊道:“宇,宇……疼嗎,疼你就咬着我的手。”說着,她就順勢把手迫不急待地伸了過去。
東方孝宇眨眨眼,眼眸中頓時染上一層霧氣,半是含笑半是脆弱地望着她。他什麼也沒說,只靜靜地望着滿臉花容失色的她。
她哭得像個孩子,那樣痛心疾首,那樣面帶真誠。她焦急的淚水,每一粒都凝聚了她對他沒有半點假意的愛。
今生得此佳人,夫復何求?
東方孝宇很想將她攬進懷裡,卻虛弱得不再有半點力氣,旋即眸光流散,卻始終保持着臉上風清雲淡的笑容,溫存地望着她。
她的臉淚痕尤溼,髒亂不堪,點點污漬與血跡點綴在她如春梅綻雪的肌膚上,竟然多了幾分可愛與淘氣姿態。
他情不自禁地欣慰一笑,“傻瓜……我乏了,把這藥幫我撒上去……”他一邊說道,一邊伸手摸索,煞白的臉上始終渲染出淡淡笑意。然而,他伸進懷裡的手,始終沒有力氣再伸回來。他倦倦地眨着眼,睏乏得尤如一隻在囚籠裡掙扎得頭破血流、體力殆盡、全身負傷的野獸。
慕容筱雲見他氣若游絲,趕緊伸手在他懷裡小心翼翼地摸索,忽而遞出一個紫色的瓷瓶,“是這瓶嗎?”
東方孝宇眨眨眼。
於是,慕容筱雲趕緊抽開瓶塞,再將東方孝宇腿上的夜行衣撕開一條大大的口子,安慰道:“我幫你把藥撒上去。孝宇,你忍一忍,馬上就不疼了。”
她也顧不得他傷口上的那些觸目驚心,強忍着心痛用衣裙擦去他傷口邊緣的碎木。竟然有一根從長槍上破裂下來的木屑深深地cha在他的血肉裡。傷口周圍的肌肉與皮膚組織已經變成了暗黑色,她不由伸手去拔,手指卻抖擻不停。
能不抖擻嗎?這傷口貫穿了東方孝宇的右腿,血肉模糊中呈現出眼大的洞口,洞口的邊緣凝固着一層厚厚的已經死掉的泛爛的肌肉組織,看上去讓人瘮得發慌。
可是,爲了不讓他那麼疼,她狠下心利索地將木屑如釘子一樣拔出來。已經由不得她膽怯和慌亂,不假思索地將紫色瓷瓶中的粉末藥物撒在他的傷口處。隨即,暗暗涌出的血水將這些粉末藥物浸
溼,她爲他擦去多餘的血,再次將粉末撒上去。
等到中草藥的味道越來越濃,東方孝宇的傷口終於不再流血了。
慕容筱雲拿起方纔東方孝宇從她身上撕下來的布條不鬆不緊地纏在他的腿上,一邊纏着,一邊說道:“宇,這藥的效果真好,傷口已經止住血了。你有沒有感覺到沒那麼疼了?”
東方孝宇對着慕容筱雲的背影只輕輕地應了一句,“嗯。”
她小心翼翼地將布條裹緊,怕換藥的時候麻煩,所以在布條最後的一層打了一個活結,“宇,這隻槍是從你右腿的側面插進去的,沒有傷到筋骨。日後傷口好了,你又可以活蹦亂跳了。”
東方孝宇沒有再應她,眨了眨眼,越來越覺得眼前眩暈。只感覺慕容筱雲的背影好模糊,她在他眼前像幻影一樣左搖右擺。
慕容筱雲怕他冷了,特意將身上已經破破爛爛的狐裘脫下來蓋在他的腿上,急切詢問道:“宇,暖一點了沒有?”
不過須臾,東方孝宇的身子就跟死屍似的栽倒下去。
慕容筱雲見東方孝宇沒有應聲,側頭一看,一剎那頃就傻了眼。隨即,她親眼目睹着東方孝宇的身子軟軟地栽在地上,心頓時涼浸浸地擔憂起來,“孝宇……”她湊過身去,只見他的身子像死屍一樣悲涼,一動不動,臉色煞白。她毫不猶豫地撲上去,手指抖擻地試探到他的鼻孔處,一邊驚慌地喊道:“孝宇,你別嚇我。”
她頓時虛汗淋漓,聲音虛弱如遊絲,“宇……”伸出去的手始終不敢真正碰觸到他的鼻孔,生怕再縮回來時會不禁失望。
身下的東方孝宇一片冰涼。
她不得不鼓起勇氣,終究還是膽怯地將手置到他鼻孔處。一絲並不灼熱的暖流緩慢無力地拍在她的手指上,室內的空氣流動,它很快又不留餘溫地散了。
活是活着,卻像是命懸一線。
這該如何是好?
慕容筱雲急得亂了分寸,眉頭緊蹙,眼間立刻閃過一絲帶着恐慌的血紅之色。她的印堂黑丫丫地覆過一片慘淡烏雲,頓時如臨大難。
然而,她心裡的另一個聲音卻在極力勸導自己說,別慌,別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