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是誰太勇敢(下)

如果不談真心, 韓俊馳真的是一個很好的情人或者是男朋友。那些該做的,該說的,對於他來說統統都是信手拈來的事情, 沒有半點難度。

就好像腦子裡已經天然形成了一個劇本, 而他所需要做的, 就是定時的出現, 然後遵從那個劇本。

從第一次見面之後, 他和楚子涵又陸陸續續的見過幾次,每次相隔大約一兩天的時間。

他覺得這樣剛剛好,不會給自己造成過大的負擔, 楚子涵也如他之前所想像的那樣,是一個簡單而且不呱噪的女生, 這一點對於他來說太重要了。

今天他們約好了要一起吃晚餐, 在去學校接楚子涵之前, 韓俊馳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樣先去花店買了一束紅玫瑰,然後在見到楚子涵的時候輕輕交到她的手上。

以往楚子涵在接過玫瑰花的時候總是很開心的, 畢竟大多數的女孩子都是喜歡花的,而且這個舉動又是這樣的浪漫。

但是這一次,楚子涵接過紅玫瑰的動作卻頓了一下。

只因爲在上一次見面的時候,坐在車子裡捧着紅玫瑰的楚子涵突然興起的對韓俊馳說了一句:“其實比起紅玫瑰,我更加喜歡香水百合。”

當時她在說那句話的時候真的沒有任何特殊的意思, 只是帶着一些撒嬌意味的半玩笑話。

她記得當時韓俊馳轉過頭來對着她點了點頭, 證明他聽到了。但是今天, 他送給她的依舊是一束紅玫瑰。

當時隨口說說的事情, 如今卻成了楚子涵心中的一根刺。使得她整個晚上, 都有些心不在焉。

儘管她努力的說服自己,這是一件太過於微小的事情, 其實她完全不必如此放在心上,可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心中那股不舒服的感覺。

並沒有明確彼此之間的關係。他們現在算是什麼?韓俊馳沒提過,楚子涵也沒問過。

他們之間發生的事情本就沒有按照常規的順序發展,本末倒置的讓一切都亂了套。所以楚子涵想,自己不該操之過急。

但韓俊馳是怎麼想的,楚子涵並不知道。

她看不懂他。

儘管已經慢慢熟悉了一些,但是楚子涵依舊覺得,自己一點點都不瞭解韓俊馳。

他的一切,都好像是一團謎。

韓俊馳很好,很體貼也很紳士,作爲一個男朋友近乎可以被稱之爲教科書級別。可是.......楚子涵就是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

這是女人的第六感,沒有任何依據和憑證,僅僅只是一種感覺。

那天約會結束的時候,韓俊馳依舊將楚子涵送到了學校門口,然後紳士的先下車幫她打開車門。

楚子涵笑着和他道別,卻在車子慢慢遠去之後沉下嘴角。手裡的紅玫瑰,讓她如坐鍼氈般難受,一陣陣花香飄散着鼻息之間,卻帶着一些諷刺。

一些,她不敢去深究的諷刺。

那天之後他們隔了一段時間沒有見面,思念來的總是太過迅猛,轉瞬之間就淹沒了其他的情緒。

楚子涵的心裡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想他。

原來,這就是愛情。

會讓人失去理智,放棄該有的精明。也許並不情願,但是卻並沒有辦法控制。

然而就在想念堆積到了一定地步的時候,韓俊馳終於再一次出現了,在一個深夜,突如其來的出現在了楚子涵的寢室樓下。

在接到電話聽到裡面人有些含糊着說出來的話時,楚子涵起初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幾秒鐘之後才猛地衝到陽臺,在真的看到樓下的人時,轉身便用最快的速度向樓下跑去。

韓俊馳喝醉了,醉到已經記不得自己到底是喝了多少酒才醉成現在這個樣子的。但是他知道,他是故意的,故意的將自己灌醉。

他太疼了,太想念了,如果不喝醉,他不知道該怎麼去承受這一切了。

他的堅持在今天功虧一簣,他終究還是去找了簡安之,然後竟然就是那麼剛好的,他與也在那時候回家的簡安之的車子擦身而過。

距離再一次縮短,不足三米。

心裡有些東西原本被他拼了命的壓制着,卻在透過車窗隱隱約約看到她的模樣時,瞬間坍塌。

瘋了一樣,他就好像是瘋了一樣的開始撥打她的電話,一遍一遍,每一次都是等到因爲無人接聽而被自動掛斷爲止。

“你怎麼突然來了?喝酒了?”帶着驚訝和疑問的楚子涵剛一接近韓俊馳,就聞到了一股濃烈的酒味兒,從韓俊馳的身上撲面而來。

“是啊,我......我喝醉了。”沉重的點着頭,一下一下,韓俊馳看不清面前人的臉,只知道這個人不是簡安之,沒有人是簡安之。

他見不到簡安之,無論是清醒着的,還是醉酒了之後。

“爲什麼喝這麼多酒?出什麼事情了嗎?”楚子涵擔心的問着,她能感覺到,今天的韓俊馳有些不同。

他身上夾帶而來的悲傷是那樣明顯,透過楚子涵扶着他的接觸中一點一點的向她傳遞過來。

楚子涵不知道韓俊馳有沒有聽到自己說的話,又或者是有沒有聽懂,只感覺到他突然猛地向後踉蹌了一步,險些摔倒。

被嚇了一跳的楚子涵趕忙扶住他,讓他整個人都靠在自己身上,承擔他的重量。

路燈還算明亮,至少足以讓楚子涵看到韓俊馳的表情,以及.......他臉上的......淚?

那一刻楚子涵是真的嚇到了,因爲韓俊馳一直以來給她的感覺都是慵懶而隨性的,好像沒什麼事情能特別牽動他的神經,對什麼都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可是今天,在現在這個時刻,他,竟然在哭。

並不是非常難過的那種,只是有液體在他的眼睛裡匯聚,等到匯聚到眼睛再也承受不了的時候,就順着眼眶落下來。

越是不明顯,越發悲傷。

“你怎麼了?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楚子涵用力的搖晃韓俊馳,迫切的想要知道到底是什麼事情竟然讓他這樣難過。

她想要替他分擔,真的非常非常的想,想到.......甚至都沒有空去想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她能夠承受的。

“爲……什麼……”韓俊馳含含糊糊的說着,卻並不完整的將剩下的話隱匿在心中。

爲什麼不給我機會,爲什麼是靳梵而不是我,我明明愛你愛得一點都不比他少。

他曾經還傷害過你,要知道那在我身上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我就算是傷害自己也不會傷害你的啊,爲什麼?

“什麼爲什麼?”楚子涵無比茫然,但是她只知道,讓韓俊馳這樣難過的事情,一定是非常重要的。

因爲酒精而迷茫的眼睛終於分辨出了眼前的人,韓俊馳使勁兒的看着楚子涵,然後伸出手,有些沒輕重的附上她的臉頰。

“你怎麼…….就做不到呢?怎麼就不能…….將她在我心中的分量減少……哪怕一點點呢?”聲音不大,而且並不清晰,但是楚子涵還是聽懂了。

也就是因爲聽懂了,她突然就不想要往下聽了。

不過這一次上天並沒有聽到她的祈禱,韓俊馳的話繼續了下去。

“我愛你呀,簡安之,像個瘋子一樣的,愛你啊。”

時間就好像是一個早已經看透世事的長者,你的一切喜怒哀樂在它的面前,都是那樣微不足道。

因爲它明白,總有一天,那些情緒都會被它穩穩的攥在手心裡,然後沒有半點語氣的對你說:“看吧,這些情緒也都不過如此,永遠抵不過我的消磨。”

楚子涵是真的這樣希望着,希望時間能夠將一切帶走,所以她放任自己,去疼痛,去忘卻。

醉酒的夜晚之後,已經過去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了,韓俊馳並沒有再來找她,而她,也並沒有主動去聯繫韓俊馳。

她不願意細想在這段感情中,自己扮演着怎樣的角色。而韓俊馳,又是怎樣去看待她的。

無所謂了,都無所謂了。

無論如何,都是你情我願的事情。

從頭到尾,韓俊馳都沒有強迫她做任何事情。

她本以爲就此她和韓俊馳就會像是兩條平行的線,再無交集,卻又是在一個夜晚,突然的就拐了個彎。

韓俊馳再一次出現了。

楚子涵不是沒有糾結,可是就是在糾結過後,她還是選擇坐上他的車子。她在想,這或許是最後一次了。

是結束或者是開始。

車子被韓俊馳開得很快,而且越來越快,一直都楚子涵開始覺得不對勁,也開始害怕起來。

“你在做什麼?”她抓着安全帶快速的看了一眼邁速表,一百四十邁!

這裡僅僅只是普通的馬路而已,隨時都會有車子衝出來,這樣的速度,想要快速的剎車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快停下!你發什麼瘋!”大聲的喊着,對身邊那個面無表情的人。

可他卻好像根本沒有聽見一樣,只是依舊看着前方,目不斜視。

楚子涵不敢做太多的動作,包括去搶奪韓俊馳的方向盤之類的事情,那樣,只會讓現在的狀況更加危險。

車子在告訴的行駛着,楚子涵不懂韓俊馳爲什麼要這樣做,但是讓她覺得不可理喻的是,就算是到了現在,她依舊不後悔自己選擇坐上他的車。

她是真的想要看一看,他到底是要做什麼。

如果只是爲了嚇一嚇她,好讓她死心,那麼他成功了。

不過楚子涵也想要告訴他,其實他根本就沒有必要這樣做,她並不是一個會死纏爛打的人。

大約二十分鐘之後,他們的車子在一個對於楚子涵來說完全陌生的路上停了下來,有樹的影子和蟲的叫聲,安逸祥和,就好像剛剛的生死時速都僅僅只是一場夢。

“你怕死嗎?”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韓俊馳首先開口。

“怕。”幾乎是沒有猶豫的,楚子涵開口。

她的回答讓韓俊馳勾起嘴角,依舊慵懶,和剛剛簡直判若兩人。

“我和你正好相反,我一點都不怕。”

“所以你就好像剛剛那樣,沒事找死?”楚子涵的語氣中有些生氣,卻也是情有可原。

韓俊馳嘴角邊的笑意因爲她的話而加深了,有些魅惑的俊美容顏在路燈下熠熠生輝。

“我沒有在找死,只是想找一個安靜的地方而已。”一個再平常不過的理由,和剛剛的瘋狂行爲完全不契合,卻被他生生加在了一起。

“那現在你找到了,然後呢?有話對我說?”楚子涵暗自嘲諷於自己的冷靜,如果它能來得再早一點,也許今天的一切也都不會發生。

“我沒愛過你,也沒喜歡過你,和你在一起,只是爲了試試看,能不能減少一點心裡對她的愛。但是結果是,我失敗了。”在直白不過的言語,韓俊馳不知道這樣說是不是也同樣是最傷人的。

只是,他突然想起了簡安之的直白,如今,他卻理解了。

有一段時間的空白,楚子涵安靜而沉默,讓韓俊馳的話在腦海中一片一片迴響,然後她聽到自己說:“我知道了。”

平行線終於形成,被他們兩個人一人一筆,畫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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