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有生必有滅,在世間,凡是有生命的終將死去,凡是有形體的終將朽壞,這是一個顛簸不破的真理。
一個世界從它最初誕生的一剎那開始,已經註定了終將走向消亡的宿命,對於這一點,舊世界的科學也給出了基本相同的答案。
假如不考慮宇宙收縮和那個理論上存在的漲縮平衡點的可能性,根據熱力學的第二定律(簡單說,是不能把熱能從低溫物體傳到高溫物體而不產生其他影響;不可能從單一熱源取熱使之完全轉換爲有用的功而不產生其他影響;在不可逆的熱力過程中,熵的微增量總是大於零),那麼把整個宇宙視作一個“孤立”的能量自循環系統,它的熵是必然會隨着時間流逝而不斷累積增加的,並且由有序不斷轉向無序。
據此可知,隨着一個宇宙中的熵達到最大值,這也就意味着這個宇宙中的其他有效能量已經悉數轉化爲熱能,此時所有物質的溫度都達到了所謂的熱力平衡。因而,今後一切事物都不會再發生變化,這個宇宙將陷入死寂狀態,這種狀態就被熱力學描述爲“熱寂”。
如果聽衆們覺得前面這段使用科學語言的描述不好理解,那也可以套用一句洪荒流小說中大能者們經常用來顯擺自己博學多聞的名詞,“熱寂”的概念基本可以等同於“無量量劫”,即是世間萬事萬物的終末之大劫。再要說得淺白一點,所有事物從誕生之初開始,它們就在從有序走向無序,最終所有的一切事物都將無法抗拒地歸於混沌,那就相當於整個世界的消亡了。
爲了抵禦這場註定會在未來的某一時間發生,令新世界永遠沉寂下去的末日浩劫,不甘寂寞的魔卡師和荒神各自打出了自己的王牌,試圖窮盡己身所能來化解這道致命難題。
魔卡師的數字化解決方案固然算不上完美無缺,荒神們破壞晶壁系屏障重開混沌的主意也未見得高明瞭多少,但二者之間的意見分歧卻導致了一場不可調和的尖銳矛盾衝突。於是乎,甚至等不到世界末日到來的那一天,各持一派觀點的兩撥大能就自己先衝突起來了。如此惡劣的狀況,令羅正道在乍一聽聞這則故事的時候,恍然記起了小時候看過的一篇童話,關於雞蛋究竟是從圓頭那邊打破纔是真理,還是從尖頭那邊打破纔是正確的,太尼瑪蛋疼了。
“……唉!我承認荒神和魔卡師是很厲害,但這兩邊的傢伙都夠無聊的,太中二了吧!爲了應付億萬年之後纔會發生的災難,所以提前乾脆就先把自己折騰死了,現在大家全死光了,那場災難的事還沒影呢!這叫太有遠見了嗎?你們坑爹呀!”
好吧!錯愕與驚慌交織之餘,僅有凡人智慧的羅正道宣佈舉雙手投降,雖然在這堵高牆前面他被“真知之口”灌輸了一腦袋黑歷史,一時沒忍住就吐槽兩句,這險些又惹出禍端來。要說在穿越者來看,不管是魔卡師還是荒神,這兩邊都屬於閒得蛋疼的主,只管目光遠大卻不低頭不看腳下,摔了一個跟頭就把自己弄死了。此刻,羅正道一張臉抽搐成了囧字形,這些內幕消息實在毀三觀了,合着荒神和魔卡師就是因爲一個類似豆腐腦到底應該是甜的還是鹹的無正解問題,一言不合開始互掄板磚,最後大家把腦漿子拍出來了纔算完事。
聽到某人吐槽,真知之口不客氣地說道:
“喂,坑爹是什麼意思?你不是想要罵人吧?當心我代表偉大的魔卡師懲戒你。”
又費了一番脣舌讓這張大嘴巴相信自己只是使用了某些少見的語氣助詞,羅正道好歹是把這件事糊弄過去了。略微感覺有些不爽的真知之口對這個學徒魔卡師也不好多說什麼,它悻悻地告誡羅正道說道:
“後繼者,記住了,魔卡師的榮光永不消弭。”
聞聲,哭笑不得的羅正道來不及發表感言,跟着他就被一股巨大的衝擊力從如夢似幻的永恆大圖書館一腳踹了出來,隨即又是撕心裂肺般的劇烈疼痛。
“哎呀!疼死我了。”
當羅正道再次體味到那種仿如高壓電流貫穿全身,卻又壓根找不到端點的放射疼痛,幾乎是從深度昏迷狀態中硬生生地被疼醒過來。羅正道若是有空照鏡子就會發現,兩行渾濁的血淚正從他的臉頰劃過,這是來自荒神詛咒的神秘力量正在一步步地將他帶向死亡。
荒神詛咒的後遺症無藥可救,只能硬挺着,羅正道斥退了試圖說服他服藥的福爾·肖邦和維娜·杜波夫,繼續獨自一人躺在牀上,一晚上在牀上來回輾轉反側,但是不管事情弄得多糟糕,這日子還得一天天地過下去。
被迫挺屍的羅正道在甦醒後又休養了一晚上,到了第二天早晨,他不得不掙扎着從那張並不怎麼舒適的大牀上爬了起來,儘管此時雙腿走路依然是顫顫巍巍的。面無血色的羅正道在維娜·杜波夫的攙扶下啓程,履行自己的貴族義務,搭乘了一艘小艇回訪向海盜們伸出援手的精靈聯邦艦隊,畢竟這件事情上誰出面也代替不了羅正道,無論從什麼角度來看,他纔是這出大戲的主角啊!
僅能容納十幾個人的小艇停靠在精靈戰艦放下的舷梯旁,羅正道謝絕了別人幫助,自己咬着牙一步一喘地爬了上去。
早已在甲板上列隊迎候羅正道來訪的幾名精靈海軍高官面帶禮節性的和煦笑容,那位爲首的精靈將軍對着羅正道禮貌而不失矜持地一笑,欠身說道:
“非常榮幸,今天能在我們的戰艦上接待伯爵閣下來訪,您可是聯邦海軍的貴賓,請不要客氣,像在自己的家裡一樣隨意好了。”
聞聲,明知對方是出於外交辭令的需要才擺出這副熱情好客的架勢,臉上看不出多少血色,嘴脣微微發青的羅正道唯有苦笑着點頭說道:
“感謝貴方艦隊及時伸出援手,我在此謹代表光明帝國向貴方致以誠摯的感謝與問候,希望我今天的來訪不會給貴方添麻煩。”
由人類建立的光明王朝是徹底完蛋了,在主大陸的萬里疆土喪盡,披堅執銳的百萬大軍一朝灰飛煙滅,倖存下來的一小撮流亡貴族被地精追剿艦隊攆得跟喪家之犬一樣逃奔海外,這都是鐵一般的事實,不過如此窘迫的現狀並不能證明着光明王朝這塊招牌也跟着一塊倒掉了。
正如身爲舊世界飲料業界巨頭之一可口可樂公司的某位前總裁驕傲地宣稱,即使可口可樂公司在一場災難中失去了所有廠房設備,只要一年時間它就能完全恢復過來。存在兩個理由支持這種自負的說辭,第一是龐大的固定消費羣體,第二是無形的品牌價值,前者可以確保在任何時候可口可樂的產品都賣得出去,後者則能從銀行裡抵押換來真金白銀。
出於同樣的原因,光明王朝仍是人類遺民心中一段無法抹去的往昔記憶,雖然光明王朝在與地精第二帝國戰爭中的拙劣表現未免令人失望,但這塊牌子本身尚未徹底喪失美譽度。
受到那條古老到不能探究出處的預言影響,許多淪爲奴隸的人類堅信,遲早會有下一位人類英雄站出來,帶領着人類奪回他們曾經失去的所有東西。在這兩點因素相互作用之下,哪怕羅正道目下落魄得必須當海盜才能維持基本生存條件,好歹在明面上沒人敢輕視他的身份。
羅正道一行人受到了超乎想象的破格禮遇,那位服飾華麗的精靈將領彬彬有禮地向羅正道作出邀請的手勢,跟着吩咐說道:
“軍樂隊,開始奏樂!”
掌控主大陸時期的光明王朝與雅靈帝國和精靈聯邦,三方之間的關係不算和睦,甚至在某些時段裡齟齬不斷,問題是政治這玩意向來只講求實際利益,權衡利害關係變化而不管個人的觀感好壞如何。
在舊世界的歷史中,爲了保障自身利益,信奉資本主義的白頭鷹不惜與毛熊這個意識形態層面的天敵聯手,共同車翻了研發無數黑科技的漢斯貓三代目小鬍子,類似這種跨陣營和意識形態的驚天合作都能順理成章地實現,又遑論其他呢?眼看着地精第二帝國這個充滿了侵略性,咄咄逼人的新對手出現,促使從前發生的一切分歧和不愉快都變成過往的對手們努力聯合起來的最好理由。羅正道此刻所享受到隆重的國賓待遇,說穿了也是在一件情理之中的事情,不值得大驚小怪。
由精靈海軍舉辦的歡迎酒會上,參與者人數不多,宴會陳設與菜餚卻稱得上極盡奢華,精靈聯邦的國力的確不是吹出來的,後勤保障的水準極高。
只是在羅正道這個大吃貨國度出身的標準吃貨看來,宴會奢華的外在形式多浪費公帑姑且不論,實際內容方面確實乏善可陳。在偌大的一副席面上,除了那些略帶果香的各色酒水尚算可口之外,餘下的那些什麼水果拼盤、蔬菜沙拉,當真味道寡淡得能叫人嘴巴里淡出個鳥來。假如遵照華夏菜系以色、香、味、意、形爲標準的評價原則,這些精靈聯邦的特色食品勉強也無非是佔了色、形兩樣,大體上與舊世界以又貴又吃不飽,只圖席面好看的東瀛料理有得一拼。
吃完飯再談正事,這或許是新世界的社交潛規則,羅正道事先沒備足功課,他自然也不想露怯,索性跟對方乾耗着,反正現在他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不妨看看到底誰先繃不住好了。
ps:貼了膏藥,擦了藥酒,吃了骨折挫傷散,這兩天螃蟹腳的終於有些好轉了,逐漸消腫了,睡覺也沒再因爲翻身就疼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