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昏1

罪惡之死城 定昏 1

“你讓我殺了他,你讓我殺了他啊!”一個男人在聲嘶力竭的叫嚷着。

“冷靜,冷靜下來,我和你的遭遇一樣,我可以理解你。”一位實習的醫生掐着那個男人的肩膀說。

“我,我,我冷靜,我冷靜,冷靜。”那個男人開始發抖,發抖,如歇斯底里一般。

“你聽我說,我有辦法的,相信我,我也要讓他死,只是方法不同,你不可以殺他,你是一名警察!”那位醫生用充滿仇恨的聲音低聲的說。

-----玄關

月亮掛在夜空中,擺出一副半死不活的鬼臉。路燈發出黃暈的光,在西北風中搖擺着。這是個冬天的夜晚,井石縣的大街上失去了喧囂,多出來的是死一般的寂靜。路邊的許多店鋪已經早早的打烊了,唯一能算的上活物的也無非是路邊的樹還有樹上的野貓和樹下的野狗。“死城”這個從未被人提及過的詞浮現出來,在許強的腦海裡飄蕩着,飄蕩着。他把車內的cd機音量調高了些。這樣,這個“死城”中便多了幾分喧囂。

許強還記得五年前的今天,他在改革前的重案組最後一次執行任務。丼石縣政府門口堆滿了形形色色的人,如果非要把這些人分門別類的話,男人和女人是最合適不過得了。不過這些形形色的男人和女人又有一個共同的特質,那就是-----外地人。他們之所以堆在政府門口,是因爲丼石縣政府通過了一份城市規劃書《丼石縣舊城改造規劃書》。在江平市最窮最落後的一個縣城將要迎來一個翻天覆地的變化。至於原因,很簡單!來個一個商人,他說要在這裡蓋樓,蓋廣場,蓋高爾夫球場,蓋一座新的政府辦公大樓。至於條件,那便是趕走在丼石縣所有的外來人口。

毫無疑問的是當人和高樓大廈比起來,輸掉的總是人。當外地人和本地人的利益比起來輸掉的總是外地人。丼石縣政府門前的吶喊聲被淹沒在一個商人的話語中,至於爲什麼?因爲那個商人帶來了財富,那比廉價勞動力所能創造的財富更直接。許強便是制止那些“吶喊聲”的警察中的一員。那是他最後一次以一名普通警察的身份執行任務,那天是11月19日,那天是許強的生日,那天是他和美惠的結婚紀念日。

“主任,我要提前下班。”王美慧扭扭捏捏的站在辦公桌前

“現在是下午1點啊,你沒有搞錯吧!”主任有點惱火。

“又不是第一次了,每年的11月19日我都要提前下班的。”美惠開始耍起了孩子氣。

“不可以,不可以的!這讓別的老師看到了成何體統!”一副古板又莊嚴的大方臉擺在美惠面前。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下班,下班!我就是想下班嘛,今天是我的結婚紀念日啊,是我老公的生日呀,我就是要提前下班嘛。”當一個女人先撒嬌再耍無賴你又拿什麼奈何她呢?美惠得逞了。

你一定不敢相信,這已經是一個三十二歲的女人,臉上卻洋溢着永遠也用不完的幸福。走進了自己的那輛綠色甲殼蟲,暗自慶祝自己的計劃得逞。美惠駛上高速,恨不得把腳踩進油箱裡,急切的想要趕快回到丼石縣,趕快回家。對家的思念不是因爲那裡有舒適的牀,不是因爲那裡有美味的晚餐,而是因爲那裡有愛的人。從江平市中心趕到丼石縣要兩個半小時的路程,所以美惠在工作日都是睡在自己的父母家。最近的課改,大會小會開個沒完,她已經三週沒有見過許強了。“回去後,先洗個熱水澡,然後去買菜,買紅酒,買蠟燭,當然要有生日蛋糕,晚上還要……”美惠在車上自言自語着,說着說着臉便紅了起來。

許強低頭看了看別在胸前的卡片,“丼石縣公安局重案組組長---許強”,微微一笑搖了搖頭便把它摘了下來,隨手扔在車子的抽屜裡。5年前政府門口的吶喊聲是怎麼平息的呢?當官的肯定不能光明正大的欺民,或者說欺民有一千種一萬種方法又何必光明正大呢!犯罪率成了欺民的噱頭,官員們把高犯罪率的原因一股腦的安在了外來人口的頭上,丼石縣的政府官員用犯罪率趕走了丼石縣的外來人口,達成了那個商人的條件。

而現在的丼石縣呢?沒有第二個人比許強更加了解現在的丼石縣了,一個在江平市犯罪率最低的縣城。在外人看來,這裡就是世外桃源,寧靜的街道,良好的教育,健全的公共設施。在許強的眼中,這裡就是個“死城”。低犯罪率只是表面的繁華,在“繁華”的背後是一起接一起的惡劣犯罪。小偷小摸不會出現在丼石縣,打架鬥毆不會出現在丼石縣。詐騙?不知哪個傻子會去“沙漠”騙人。這些都不會有,看上去這是一個多麼美妙的小城。但是,取而代之的是綁架強姦,殺人放火。

政府是一個報喜不報憂的地方,人們聽到的永遠是低犯罪率。官員們用數字證明着他們的改革是正確的。許強成爲了政府的“保潔員”,作爲重案組的組長,他不僅要儘快破案,還要時時刻刻的封鎖媒體的消息。在這幾個星期裡,通宵工作成了家常便飯,兩起相似的殺人案已經調查將近半年了,仍然毫無進展。上級領導給的壓力,使他不得不加班加點不加錢的工作。

“老闆,給我拿9朵玫瑰花,包好。”許強走進了小城中唯一的一個花店。

“你再晚來幾分鐘我就關門了。”花店內的許多花都已經收了起來,老闆已經做了關門前的所有準備。“你得等下,我給你去庫房裡拿。”

“好的,真是麻煩您了。”許強客氣的說,心裡暗自慶幸。

“這裡只有七朵了,還有一朵有些壓扁了,你還要嗎?”老闆在櫃檯後面的庫房裡大聲喊着。“喂!這裡只有七朵花了,你要不要了,吱個聲!”老闆又喊了一遍。

“啊!你怎麼了!”花店老闆見許強沒有吱聲,以爲他沒有聽到,便從庫房拿着花走到了櫃檯前。她發現許強已經暈倒在地上,神色有些慌張。

“啊。”許強睜開眼睛,看了看四周,有些摸不清頭腦,想要起身。“美惠!”

“你醒啦,老公。”美惠看着躺在病牀上的許強說,“你昨天晚上暈倒在暮色鮮花坊了,是那裡的老闆把你送來的。”

“啊!那今天已經20號了。”許強有些自責。

“嗯,20號下午了,你睡了好久。”話語間,美惠的態度變了,“你老實交代你這一個月是怎麼過的,怎麼把自己的身體弄成這個樣子,你知不知道我會很擔心的,如果你以後再這個樣子,我就……”還沒等美惠把話說完,許強便把她抱進了自己的懷裡。

“對不起,老婆。以後再也不會了,再也不會了。”許強明白,那責備中是美惠深深的愛。

美惠在許強懷裡哭泣起來,她抱緊了面前這個男人,這個陪她度過兩千五百五十五個日日夜夜的男人。

許強心裡又愛又恨,他愛美惠,一個溫柔賢惠漂亮偶爾孩子氣的美惠。他恨那個兇手,那個殺人案的兇手,是他破壞了一個美好的夜晚,是他讓自己的工作量一次又一次的加大,是他讓美惠那麼擔心自己。

“我要去上班了。”美惠推開了許強,眼角還掛着淚水。

“再陪我一會兒吧。”許強拉着美惠的手說。

“不了,學校那邊還有很多工作,我週五中午就跑了回來,主任還得找我算賬呢。”美惠抽回了手,站了起來。“醫生說你明天早上就可以出院了。”

“嗯,路上小心。”許強微微一笑。

美惠走上車便發飆起來,用手瘋狂的敲打着方向盤,“你個臭許強,壞許強,大笨蛋許強,你知不知道就爲了昨晚,我吃了延遲經期的藥,你知不知爲了昨晚,我和學校主任耍起了小性子,你知不知爲了昨晚……”

“小姐,這裡是醫院,請勿鳴笛。”一個保安過來敲了敲車窗說。

“哦,對不起,對不起。”美惠道過謙,便開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