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點鐘,容筱和秦旭果斷拋棄樓一,投奔男朋友的懷抱,兩個月沒見自然小別勝新婚,一轉眼已經大四,容筱的男朋友是高中就開始談,大學一路跟過來的,而秦旭的男朋友是大一聯誼的時候認識的,坎坎坷坷的也這麼多年,當事人都比較珍惜,已經是大四,畢業之後是喜結連理還是勞燕分飛已經從懵懂的未知數漸漸明朗開來。
樓一下了牀,把自己的椅子搬到陽臺上,坐在上面看樓下來來往往的人羣,夏天的夜晚是來得遲的,六點的光景,外面還是大亮,大一還沒有來報道,盡是大二大三的人拉着行李箱,滑輪和堅硬的水泥地摩擦出沙啞的聲響,三樓的高度,樓一可以清楚地看清楚他們的每一張臉,漸漸幻想,輕聲密語是什麼樣子的,會像迎面走來的那個女孩子,有着溫暖的笑容,乾淨的側臉,還是像剛走過去的那個女孩子,冰冷的五官沒有多餘的表情,低着頭自顧自地走着。一切都只是樓一自己的臆想。
樓一對着手機屏幕發呆,盯着那四個簡單的電子數字,看它一點點變化,背景燈暗掉,再按鍵把它點亮,不小心按到最近通話,幾乎都是莫輕寒的名字,樓一決定在和輕聲密語見面之前給莫輕寒打個電話。一片樹葉被風裹進陽臺,正好掉在樓一腿上,樓一捏起樹葉,靜靜聽着電話那頭的聲響,一聲,兩聲,最後被接通。
“小樓?”
“是我,你在哪裡?”
“剛下班,你今天開學還習慣麼?”
樓一可以聽到那邊喧囂的聲音,應該是大街上,莫輕寒應該是在開車,微微皺眉,“你在開車就不要接我的電話了,多危險。”
“沒關係,我用的耳機,有事麼?”
“你晚上……有沒有事?”
“算是有事吧,有個約會。怎麼了?”
“我……”樓一一緊張,那片乾枯的樹葉被她掐斷了,“我想告訴你,我的六級過了……”
“呵呵,那好,我可以滿足你一件事,說吧。”
“明天見個面吧!”樓一長舒一口氣,把樹葉丟下樓,“明天,我請你吃飯,然後當面告訴你我要你做的事。”
“好的。”
“那……那我還有點事,先掛了,晚一點,我再打給你?”
“嗯。”
“開車小心,阿莫。”
“謝謝你,小樓。”
樓一掛了電話,整個人趴在陽臺的欄杆上,莫輕寒說晚上有個約會,那該是個怎樣的約會,約會的對象是工作對象還是朋友,是男人還是女人?他們會說什麼,吃什麼,又會做什麼。果然,一天不把人追到手就一天不安心,總是沒有安全感。
樓一站起身,回了宿舍,關門拉窗簾,打開衣櫥換了一套衣服,讓自己看起來儘量低調的顏色和款式,看看時間,六點半,樓一決定早點去學校門口守着,找個有利的地理位置把自己藏起來。從宿舍樓到南大門,要走差不多10分鐘,其實輕聲密語還是挺了解N大的,因爲學校的東大門和西大門走的人比較多,而南大門幾乎是被廢棄掉的一座大門,鮮少有人走。
樓一走得很慢,晃到南大門的時候才六點四十多一點,門口停了不少私家車,應該是送子女來學校的,還有一輛正在卸貨的大卡車,給學校的小超市送補給的,車廂上好大的可口可樂標誌。樓一找了一棵梧桐樹,靠在上面四處張望,即使人少,還是有情侶會從這裡經過,偶爾有落單的等人的女生,樓一的心臟都會提到嗓子眼,被那些或好看或不好看的女生不經意掃到,樓一都覺得緊張到死掉,直到她們等到要等的人,和別人挽着手親親熱熱地走掉,才能按壓住狂跳的心臟。
樓一看了看手機,已經六點五十五,那輛卸貨的大卡車已經完成了任務,一遍遍響着“倒車,請注意”,然後漸漸往後倒車,樓一的視線被這輛大卡車吸引,目不轉睛地盯着它,看它往後倒,掉了個頭開走了,再轉過視線,赫然看見對面娉婷地站着莫輕寒!樓一的心跳就像坐了過山車,她怎麼會在這裡?一個大膽的猜測漸漸形成,樓一的手心不會出汗,所以鼻尖和額頭早就佈滿了一層細汗,溼熱的風一吹更是難受。
莫輕寒好像也看到了她,專注地看向樓一的方向,樓一無所遁形,一步步往莫輕寒所站的地方挪過去,她,不是有約會麼?怎麼會在這裡。她,會是她麼?
“阿莫,好巧,你怎麼會在這裡?不是有事麼?”樓一賠了個笑臉,左右沒看到莫輕寒的車。
“巧麼?我等了你好久。”莫輕寒牽起樓一的手,慢慢握緊,在樓一逐漸訝異的神情中微微一笑,“夫君,你來得好遲。”
樓一的臉由驚疑到詫異到難以置信到喜不自禁,像走馬燈樣變幻着表情,誰來敲打她告訴她這是不是真的,莫輕寒就是輕聲密語,就是她要見面的網友,她們原來早就認識,還做了近半年的夫妻,就算只是遊戲裡的,那也是夫妻。
樓一反手抓住莫輕寒的手貼在臉上,冰涼的觸感和她發燙的臉頰簡直是冰火兩重天,聲音有點顫抖,“阿莫……你確定你沒有在騙我?你……你真的是輕聲密語?是我要見面的人?”最重要的,是我的老婆。
“嗯,我跟一個叫一夜小樓的人約在了這裡見面,你難道不是?”莫輕寒溫存的手指拂在樓一臉上,來回摩挲着。
“我是!我是!我不是也是!”樓一生怕莫輕寒下一刻就否認掉她的身份,急急承認,“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當你的面上一夜小樓的號給你看。”
“我沒有不信你。”莫輕寒牽着樓一沿着人行道走着,“今天晚上,想吃什麼?”
“簡單點就好。”樓一像個乖巧的孩子,任她牽着,兩人一前一後走在路上,今天無論輕聲密語換成任何人,都會與她期待裡的相去甚遠,都會失望,早在潛意識裡,樓一希望她們是一個人,也幸好是一個人,可是這欣喜並沒有持續多久,樓一想到的是更多的東西,比如刻意的隱瞞,“我想找個安靜的地方,跟你談談。”
莫輕寒的腳步明顯頓了一下,卻沒回頭,輕聲說:“好。”
在麥當勞買了兩份套餐,兩杯冰可樂,一人一杯捧在手上,樓一握着可樂的那隻手,手臂還要夾着裝着漢堡和薯條的紙袋,她的另一隻手,一直被人牽着,既然那個人捨不得放,她自然也是不願意放的。挑的地方是樓一和楚揚攤牌的那個公園,兩個人在湖邊坐下,天已經黑了下來,湖的對面都是散步的人,人影瞳瞳。
“你早就知道了吧。”樓一拆開漢堡的包裝,迅速歪過頭看了莫輕寒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咬了一小口漢堡,“知道我就是一夜小樓。”是那次夏令營?
“是,我早就知道。”莫輕寒捏起一根薯條,沾了番茄醬遞到樓一嘴邊,樓一猶豫了兩秒,還是張口吃了下去,“那爲什麼不告訴我?那次夏令營看到我的名字,看到我什麼都不知道,是不是很可笑?”
“沒有,不是夏令營,更早的時候,我就知道,一夜小樓就是你。”莫輕寒用紙巾替樓一擦掉脣邊不小心沾到的漢堡的沙拉醬,樓一有些不好意思地讓開臉,讓莫輕寒的手撲了個空,這樣明顯的拒絕讓莫輕寒好看的眉毛蹙了起來,“你在生氣麼,小一?”
“沒有。”只是覺得委屈,樓一是想在她面前表現出最完美的一面,而不是這樣像一個無知的傻瓜,被人耍了還笑着說你耍得好,眼淚已經快要奪眶而出了,樓一背過身,用那截並不長的袖子擦擦眼睛,“那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的身份?”
“在你宣佈要追求我之後。”樓一睜大眼睛,屏住呼吸聽莫輕寒繼續說下去,她就像一個局外人在聽別人說故事,“一夜小樓早就花名在外,其實我們本來不該有交集,你居然跑來招惹我,我動用了一點關係,查到了一夜小樓的資料。”
樓一的嘴巴輕輕張開,又默默合上,她不該忘記,這遊戲本來就是浮世的,她綁定了身份證,她所有的資料,也許在外人看來是保密的,在莫輕寒眼裡,根本就是透明的,“所以,你答應嫁給我,只是爲了看好戲?”樓一不想這樣,偏偏忍不住自我嘲諷,那些故作恩愛的畫面,是不是都是假的,是騙人的。
“不是,我嫁給你,是因爲我想嫁給你。”莫輕寒強行把樓一的身體轉過來面對着她,那雙清亮的眼睛有着複雜的感情,輕輕托住這張不肯妥協的臉,莫輕寒竟有些後悔不早點說出來,“可是,樓一,你要娶我,真的是因爲你喜歡我麼?”
“我……”樓一語塞,她確實是五十步笑百步,先動機不純的人恐怕是她自己,爲了面子和虛榮心,爲了新鮮感和不斷的挑戰,莫輕寒的臉離她那麼近,溫柔得讓她想哭,遊戲裡那個溫婉的女醫師的臉和麪前的臉漸漸重疊,樓一把手裡的漢堡丟掉,也不管是不是會弄髒莫輕寒的衣服,按住她的肩膀,“莫輕寒,遊戲的事暫且不提,六級的事,還算數麼?”
“當然。”
“我的願望只有一個,你做我的女朋友,我很認真,我……我是真的喜歡你,如果……”樓一的眸子黯了黯,“如果你不喜歡我,也可以拒絕,我不會給你造成困擾的。”
“我的答案和遊戲裡一樣,我願意。”
莫輕寒的回答很快,快得似乎完全沒有經過思考,樓一幾乎是立刻把她油乎乎的脣貼在了莫輕寒的薄脣上,連那點沙拉醬都毫無保留地抹了過去,“蓋個章,不許反悔。”樓一的眼睛很亮,像她喝醉的那晚,照進了莫輕寒心裡,“不管遊戲裡是真的假的,現在你是我老婆了,我發誓,我會對你好的。”說完又作勢要吻,莫輕寒躲開樓一的狼吻,一臉嫌棄,“我沒有懷疑你,擦乾淨了再親。”
“嘿嘿。”樓一從口袋裡摸出一包溼巾,仔仔細細地把蹭在莫輕寒臉上的油漬擦掉,然後才很粗魯地把自己的嘴巴擦了一遍,這次是溫溫柔柔地緩緩地貼過去,不能速戰速決反而讓樓一膽怯了,也會有這樣一天,可以這樣恣意親吻喜歡的人,呼吸變得急促,反而是對方微微挺身靠了上來,樓一覺得全身都熱,黏膩在身上,身下的石板長椅都有着灼熱的溫度。溫熱的舌在樓一的脣上細緻地勾畫着,樓一微微擡高頭,暈眩感一陣接一陣襲來,只是輕輕張開嘴巴,那靈巧的舌尖隨即探了起來,樓一嚐出了可樂的味道,甜得心都盪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