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魅而生,殘氣不散,形神俱化,隱顯由心;陰有喪喜二鬼,相互牴觸,互不往來;喪氣之鬼,乃爲喜宴暴斃之人,死後還陽,滿面哀愁,擇孝服素裝,混入陽間喜宴;喜氣之鬼,乃爲喪事暴斃之人,死後還陽,滿面春風,擇紅衣出殯發喪;此名曰:喜喪二鬼。——摘自《無字天書》通陰八卷。
……
阿傍陰帥那張牛頭臉上青筋直暴,呼呼喘着粗氣,瞪着一對牛眼睛,急步從幽冥山下來,馬鬼差哈着腰,低聲下氣地跟在身後,大氣也不敢喘上半口。
二人走到地方後,馬鬼差在原地轉了個圈,撓着頭奇怪道:“咦?他們人呢?”
阿傍陰帥鼻孔噴着火氣,用手拽住馬鬼差的衣領,怒道:“他們在哪裡?”
馬鬼差慌道:“先前還在這裡,這一會兒的工夫怎麼就不見了影?”
“老牛喝水不壓頭,你竟敢在我頭上算計着!”
“陰帥,你聽我解釋……”
……
此時白世寶、燕子飛、林九和崔判命早已經身在另一個地方。
通陽山後,輪迴道口。
此處霧山環繞,四周是血水陰河,地勢頗陡難行。頭頂之上,兩峰重疊之間,有一道飛瀑橫跨在山頂,瀑布直徑百丈之寬,飛落足有萬丈之高,生煙掛霧,如雲似霜,更隱約聽有云雨之聲。
林九擡頭瞧了瞧這雲封似的山頂,濃霧遮眼,便向身旁的崔判命問道:“那位陰陽法王居住在這山頂?”
崔判命搖了搖頭,用手指了指前方,說道:“靈道子性子孤傲,厭煩世俗之聲,便在這飛瀑內居住,我們過了這個山嘴,見瀑布下方有處鑿開的山洞便是!”
燕在飛緊貼在白世寶身後,心裡忐忑不安,自己半生偷盜生涯,對冥神仙鬼之事心有餘悸,心想着:“這回算是真的跨了界,硬着頭皮跟過來!”
白世寶嘴上默不作聲,心裡卻是說不出的興奮和激動。
衆人抹過了山嘴,走到瀑布下,擡頭見這瀑布狂落不止,聽得水聲咆哮,好似炸雷震得耳鼓生痛。白世寶瞧見瀑布旁聳有一塊巨石,上面刻着一幅詞,寫道:
縱橫千軍笑傲戎裝滄桑,金戈鐵馬踏得山河哀傷;
一世鬼魅誅戮仙佛囂張,一道玲瓏瀑六甲祭飛霜。
白世寶驚歎道:“霸道!”
林九向崔判命問道:“自古道:真仙隱高處,爲何法王選在這陰暗潮溼的山洞而居?”
崔判命笑道:“這就是林九兄不懂了,這間山洞非比尋常,可謂是內有乾坤;這洞乃是鬼界通往天界的必經之路,又稱黃泉路,與陰陽路不同,這是仙鬼之道!”
崔判命又用手指了指面前的飛瀑,繼續說道:“你再瞧這瀑布,名叫玲瓏,卻是法王改的;其真名叫做:碧落;碧落飛瀑乃是通天之水,源頭在天界,盡頭卻在陰曹鬼界,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所以有人稱: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
林九嘆道:“好一個碧落黃泉!“
崔判名笑道:“靈道子守在這裡的用心可想而知!”
這時,白世寶走上前來問道:“這瀑布砸下來像是刀子一樣,如何才能進去?”
“我自有法決可以避水……”崔判命說罷,轉頭瞧了瞧林九,拱手說道:“這位靈道子的脾氣怪異,不喜歡生人打擾,我且帶他一人前去,勞煩林九兄在此稍候!”
林九點了點頭。
崔判命又向燕子飛望去,燕子飛慌忙點頭稱是。
崔判命帶着白世寶走到瀑布前,口中唸了幾句法訣,用手在空中一揮,瀑布之水瞬間被隔在半空中,像是被一團氣息頂住。白世寶看的驚奇,只聽崔判命叫道:“快走!”
白世寶急忙將身子向前一躍,剛邁進來一瞬間,身後瀑布水轟然而落!
有驚無險!
鬼魂乃是三魂匯聚,其中天魂位於頭頂,卻是不能沾水。
白世寶瞧着這洞窟漆黑,視不見物,感覺有陣陣陰風從洞中吹來,拍打在身上寒冷入骨,更隱約有嗚嗚悽慘之聲,像是鬼哭一般,駭人發麻。
崔判命向洞中拱了拱手喊道:“靈道子可在?‘地獄判’崔珏前來拜訪!”
話音剛落,洞窟牆壁上的火燭突然亮了起來,將這洞窟照的通明。
白世寶擡頭瞧着這洞窟內鍾乳倒掛,石壁截突,猶如鬼斧鑿築,神工雕琢,似有神仙居此地,抑或百鬼休此間。果真如畫中仙洞無異,真是別有洞天。
崔判命說道:“他恩准了,我們進去吧!”
白世寶緊隨崔判命往洞中深處走去,一路上瞧得驚奇,這洞窟之中九曲八轉,猶如盤龍蛇窟,每到一岔路處,便有燈火閃耀,借火光來引路。
約走了一炷香的時間,白世寶眼見着前方燈火通明,有位白髮老頭在一塊巨石頭上盤膝而坐。
再走近時,白世寶瞧着這白髮老頭,一副蒼然古貌,鶴髮童顏,眉毛上也白的掛了霜,正微閉着眼睛像是昏睡似的,一身素服素裙,還真想畫中的白髮神仙。
白世寶心裡嘆道:“這位一定就是走陰的祖師爺,空城靈道子了!”
還未等他們開口說話,靈道子嘴角微微一動,問道:“崔兄身旁這位是?”
崔判命拱手笑道:“怎麼?連自己的徒孫都不認識嗎?”
靈道子身子未動,手指輕彈,點指卜算,然後說道:“當年在陽間種的根,未成想今日結了果!”
白世寶頓時跪在地上,向靈道子連磕了幾個響頭說道:“在下白世寶,陰陽道派第三十七位走陰人,叩拜祖師爺!”
“三十七位?竟然有了這麼多徒孫……”
崔判命笑道:“陽間道派多如牛毛,哪個門派不下千人,你就這麼幾代單傳還嫌多了?”
這時,靈道子慢慢睜開眼睛,向白世寶瞧了瞧,問道:“你來這裡找我做什麼?”
崔判命一聽這是他們師徒在聊些家事,自己不好在場,便轉了個身,借個空子給他們師徒二人。
白世寶跪在地上說道:“祖師爺有所不知,自從師父張一白收我爲徒後,對我呵護有加,他卻因爲力戰巫術,傷了元氣,再加上命犯夭缺,未有多日便歸了陰,夭喪而去,單留下我和一本舊書,一路艱辛道不出酸苦,想爲師父報仇,卻是力不從心!這本舊書我也是一直未能完全領悟參透……”
靈道子問道:“這麼說,你今日來是要我問那鬼書的閱讀之法?”
白世寶搖了搖頭。
實際上那本鬼書的閱讀之法,算是被白世寶用笨招破解了,要麼借陰魂附身,要麼自己靈魂出竅去附在屍身上。這倒並非白世寶想問的問題。
靈道子問道:“不爲鬼書,又爲何事?”
“現在世間巫術禍亂,剝孕婦胎心煉製行屍,下降頭術暗中害人,盡做些傷天害理的事,我師父也是因此喪命;而如今,我打探到陽世之主袁大頭手下有兩位巫術降頭師,到處施法害人,我相信師父說的道有正義,心想除掉這巫術之法,匡扶正道……”
靈道子沒有想到,白世寶竟然問自己這個,便冷笑道:“那降頭巫術乃是魯士所創,沒想到他的後人竟用來害人。”
靈道子頓了頓後,繼續說道:“所謂大道通行,各家道派都有自己的道義,世間既然生出巫術一道,自然有他存在的道理,我當初開創陰陽道派,無非是想積攢陰德,爲陰陽兩界做些善事,走陰這是本意,並非爲了匡扶正義之事!”
白世寶抖着膽子問道:“徒孫不知何爲道?”
靈道子回道:“道自真!求真問道!”
“求真?”白世寶不解。
“真我,真實,真諦,真理便是道!”
白世寶說道:“與真對立的便是假,與道對立的便是邪,那巫術憑藉邪門歪法,在世間橫行霸道,求真問道之人如何視而不見?”
靈道子聽後一愣,略有所思,想了一陣後說道:“說的好聽,我見你身無半點法術,保全自身性命都是堪憂,如何和邪術對抗?”
白世寶低頭不語。
靈道子轉面笑道:“你的用意我算是知道了,如今我便傳授你三個法門,可助你功成,你要勤加練習,莫要再巫術面前丟了我陰陽道派的臉面……”
白世寶聽後大喜,急忙跪地叩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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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道子慢慢說道:“我現在教你三式三招,上路打神,中路降妖,下路驅鬼,你要用心記住!”說罷之後,靈道子用手一揮,白世寶感覺眼前一陣眩暈。
恍惚間瞧見面前站有一位年輕道人,口唸咒法,手指掐決,腳踏罡步,在白世寶面前說道:“這第一式名叫‘魂雷殺’,可藉助五雷轟殺,此乃打鬼之術!”
說罷之後,在白世寶面前演示一遍,白世寶瞪着眼睛看的詳細,不敢怠慢,將口訣手決步伐一一牢記在腦中。
“這第二式名叫‘斷神刀’,可斷天地人鬼邪神六路,配有天羅符咒術,此乃打神之術!這第三式名叫‘吹破煞’,可吹破天地五煞之氣,使鬼妖喪膽,此乃打妖之術!”
轉眼間三式法術在白世寶面前演示完畢,那年輕道人化作一團濃霧消散,白世寶恢復神情,已經將那三式已經牢牢記在腦中。
這時,靈道子說道:“如今世道禍亂,也該輪到我們陰陽道派出些實力的時候,我另外有兩句真言要傳於你聽,你且臨聽記取,免得到時誤了道!”
白世寶向前跪聽靈道子指教。
那兩首詩便是:
一首:
江山籠統妖魔見,做得半世走陰仙;
凡魚笑談龍門躍,敢吞人間造孽錢。
二首:
豪賭人生如夢醉,恰遇陽間走陰鬼;
不知天地浩劫亂,真鬼假鬼斷送腿。
……
白世寶聽後,一時不能理解其中的玄妙。
靈道子說道:“此乃四句命算詩,正對你命運,只是兩者結果不同,在你命中會有記大事,只看你如何選擇,走上哪條道路!”
靈道子說罷後連聲嘆道:“我命犯孤缺,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陰陽道派如何,只看你如何去走……”說罷後,慢慢閉起了眼睛。
恍惚間,白世寶抖了一個寒顫,猶如大夢初醒,看見靈道子盤膝在巨石上睡死,便跪在地上叩拜了一番,站起身來抖了抖精神,邁步向洞外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