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燁將張天成、魯鵬、高思繼和高思祥送走後,房間中只留下敬翔、阿布思利、李忠士三人,一些事情現在還不能在其他人面前商討。
“敬兄,思望已經去了半個多月了,沂水縣可有什麼消息傳來”
阿布思望去了沂水縣,太平鎮的事情就交給了敬翔負責,雖然敬翔在軍中的事情很多,現在的事情更多了,但是敬翔依然樂此不疲,好像感覺這是李燁對自己的考驗似的。
敬翔不假思索回答道:“前幾天阿布思望來信說,沂水縣城中已經混入了五十人,而且成功的說服了一羣衙役和幾名城門守衛。現在就等沂蒙山中吳楠從山裡出來,便可實施借刀殺人之計,由於沂水縣城現在盤查的越來越緊,消息傳遞十分不便,這個消息是十幾天前的事情,現在還沒有其他的消息”。
沂蒙山中的吳楠什麼時候出山,這一直是困擾着李燁的一件大事,如果等到起義軍攻打太平鎮的時候再出山,李燁就很難首尾兼顧。
李燁希望吳楠越早出山越好,或者越晚出山越好,這樣自己好全力對付起義軍,“思利,馬上去一趟沂水縣,不要進城,就在城外散佈起義軍已經到達臨沂的消息,讓沂蒙山中的吳楠相信,起義軍正在全力攻打臨沂,很快就能攻破臨沂。再把附近的士兵隱藏起來,不到萬不得已時候不要露面。一旦得手後,糧食運到密州的琅邪山海邊,那裡有船隻接應,然後運往遼東半島。帶不走的糧食,全部就地分發給流民,不可暴露行蹤”。
沂水縣到底有多少糧食,現在還是一個未知數,這些糧食正好可以緩解今年遼東半島移民糧食短缺的問題,不然大規模的移民計劃又要推辭一年。
阿布思利起身道:“諾”。
李燁起身道:“敬兄,要是沒有什麼事情,陪某到沂水河邊走走,看看沂河防禦工事準備的怎麼樣了”。
太平鎮離沂河只有三裡地,因爲擔心集鎮建在河邊的低窪地上,每年有可能河水氾濫,造成災害所以選擇了一處較高處建設集鎮。李燁一行人來到河邊,站在河堤上,望着腳下蜿蜒流淌的沂河。現在的沂河已經進入了豐水期,如果在雨量正常的年份,沂河水會暴漲從沂蒙山奔流之下,由北向南注入洪澤湖。
沂河以前進入夏季時,河面的寬度最大可以達到了近千米,最窄處也有四百多米。由於李燁在上游攔起了水壩,現在沂河的水量大爲減少,乾枯的河牀依稀可見,最窄處只有近百米,騎馬完全可以趟過沂河到達對岸。
“敬兄,你說起義軍會不會發現我們在上游建水壩的事情”
李燁真的很擔心水攻被起義軍發現,雖然對整個計劃不是十分重要的一環,但是水攻計劃一旦成功,李燁就不用與起義軍進行苦戰了。
敬翔現在的心裡其實跟李燁一樣的緊張,這是自己第一次參與戰鬥,而且整個計劃都是敬翔實施的,如果不能成功,對敬翔的打擊更大。敬翔調整了一些情緒道:“如果李招討使在起義軍中,這個計劃只能有二成的把握,不過從現在的情況看來,起義軍雜亂無章毫無陣法可言,這個計劃至少有八成的把握”。
李燁看了看清澈的沂河水,又擡頭看了看沂河西岸的地形,心裡祈禱起義軍中沒有人能發現這個破綻。就在這時候,只見對面塵土飛揚,隱約見聽見戰馬的嘶鳴之聲,好像有一對人馬正在飛奔着向沂河邊靠近。
李忠士擋在李燁的身前,譚茂良、李思安抽出兵器站在李燁的兩邊,葉玲和紫萱也圍攏過來,搞的如臨大敵似的。敬翔孤零零的一個人站在河堤上,李燁被一羣人圍着,顯得十分的滑稽:“敵人還沒有看見,就把你們緊張成這樣,敬兄到這邊來”。
“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還請李招討使到河堤下暫避一時,等情況明瞭了再說”
敬翔把李燁往河堤下拉,身邊的護衛也希望李燁不要冒險,新修建的河堤高約一米,即使有人向從對岸偷襲,想越過沂河衝上對岸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李燁感覺身邊的護衛有些杯弓蛇影了,身後不遠處是太平鎮,南邊不遠處的太平橋還有軍營,只要對方不是莽夫就絕對不會做出偷襲李燁的傻事。李燁分開身邊的護衛道:“這點狀況就開始緊張了,以後還怎麼打仗,某倒要看看來的是什麼人馬”。
敬翔癟了癟嘴,心裡嘟囔道:“還不是你在這裡讓我們緊張嗎?沒有你在這裡,誰會擔心對面的敵人,還不是擔心你的安全,才搞的如臨大敵似的”。
說話間,見河對岸出現一對起兵,大約十二三人,都是一身各色各樣奇怪的裝束,有的穿着盔甲手中拿着長槍、有的身上套着一件破爛的皮甲手中橫着一把鋼刀,更多的是連盔甲都沒有,只有一身五顏六色的胡裝。再看坐下的戰馬,就更加寒酸了,高高矮矮、胖的瘦的,戰馬的毛髮明顯沒有光澤,屬於長期營養不良所致,給人的感覺馬上就要壓垮似的。
塵埃漸漸的散去,只見對岸爲首一人,身上穿着一身鎖子甲,稀稀拉拉顯得十分的滑稽。馬上掛着一根長槊,背後揹着硬弓,嘴上竟然還叼着一根草根,看來是餓壞了,開始跟馬搶草吃了。
李燁惡作心大起,抱拳對着對岸大聲的喊道:“對面可是葛家莊葛兄,小弟李燁,在此恭候多時”。
來人正是李燁在葛家莊遇見的葛從周,現在是起義軍中的一名軍校,今日受尚讓的派遣查看臨沂周圍的地形,沒有想到在沂河邊遇見了老相識。
突然聽到李燁的名字,葛從周還是一愣,快一年的時間,葛從周早已經把李燁的名字忘記,聽到李燁講起葛家莊才隱約的想起李燁曾經在莊上見過。再看對面也有十幾個人,各個盔甲錚亮,戰馬雄健,手中握着武器正看着自己。
葛從周還不知道李燁已經是登州刺史、東面行營招討草賊副使,這次李燁是到沂河邊查看工事,並非帶依仗旗幟,葛從周雖然奇怪爲什麼在這裡會遇見李燁,但是還是抱拳道:“對面可是李典軍李燁,葛家莊一別,沒有想到在此相遇,不知李典軍到此何故”。
不管怎麼樣,李燁當時放過葛從週一馬,葛從周心裡還是十分的感激,對李燁的態度也算友善。既然在此遇見李燁,葛從周當然要詢問李燁爲什麼出現在這個地方,從心裡講葛從周並不想與李燁爲敵,最好是李燁路過此地,兩人哈哈一笑,當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李燁說道:“不知葛兄現在在起義軍擔任何職,今日到此是何目的,如今某已是東面行營招討草賊副使,真不想與葛兄兵戎相見”。
能夠在這種地方遇見李燁,葛從周最不希望的就是李燁率兵與自己作戰,沒有想到事情還是發生了。當日葛家莊一席談話,對葛從周的觸動極大,從李燁的話中,葛從周能明顯的聽出李燁也是一腔熱血,對朝廷弊政深惡痛疾,對百姓的疾苦焦慮與不安。但是李燁同樣對準備起義的王仙芝、黃巢等人也是視之爲千古罪人,對起義軍抱有很大的成見,所以彼此根本談不到一起,差點兵戎相見。
至從葛從周跟隨王仙芝起義以來,所過之處無不是百姓流離失所,百業荒廢、屍橫遍野,想到李燁不惜餘力的救濟百姓,葛從周便對李燁懷有極大的好奇心,這也是葛從周當初想拉攏李燁的原因。
沒有想到事隔一年,兩人一人爲賊,一人爲官,水火不相容,如今又要刀兵相見,便心中不是滋味。
葛從周道:“多謝李招討使關心,某今日來此地勘察地形,不日大軍便可達到沂河河畔,某念在你我相識的情分上,勸李招討使一句,莫要與起義軍做對,以免一世清名付之東流”。
李燁知道葛從周所謂的一世清名指的是什麼,也不與葛從周糾纏下去,便道:“不知葛兄是否過河與某一敘,當年在葛家莊酒宴未能盡興,今日一見當同飲三杯,之後我走我的陽關道、你走你的獨木橋,不知葛兄意下如何”。
葛從周沒有想到李燁會邀請自己喝酒,一時還拿不定主意是否答應李燁的請求,可是葛從周身旁的霍存一下子急了:“葛兄不可,如今敵我對立之時,葛兄渡河赴宴,萬一遭到敵人的暗算如何是好,還請葛兄三思”。
見葛從周有些猶豫,李燁大聲的說道:“葛兄是不是害怕某會加害與你,既然葛兄如此小心,不如讓某送葛兄幾罈好酒,也算了卻兄弟之間一份感情,你看如何”。
葛從周比李燁年長,官職比李燁低了不知道多少級,如今兩人分立敵我雙方,李燁還是一口一個“葛兄”,聽的舒坦。李燁不避嫌請葛從周喝酒,要是葛從周真的不去,別人只會認爲葛從周膽小如鼠,氣量胸襟狹小被人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