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翔偷眼觀察嚴力和丁強,發現兩人吃驚的樣子,心裡不由得納悶:“難道自己猜測的不對,還是他們根本不知道,可能這件事情李燁並沒有跟他們說過”。
嚴力和丁強只是李燁的執行者,從來沒有懷疑過李燁所做的事情,李燁願意告訴自己,自己就聽着,不說也不會想到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那裡有敬翔嚴謹的分析能力和周密的邏輯推理。
敬翔趕緊搖搖頭,把想說的話咽回肚子道:“聽兩位的話,如果某分析的沒有錯的話,李招討使並非是不喜歡怡娘,恰恰是因爲喜歡怡娘,不想讓怡娘受到傷害,所以才選擇了逃避,恐怕此事並非表面上簡單,可能過一段時間會水落石出”。
丁強既然認定李燁不會薄情寡義,自然相信了敬翔的話,見敬翔如此肯定李燁有事情瞞着自己和嚴力,而且事情非同一般,所以才拒絕了丁怡的示愛。自己和嚴力都不知道爲什麼,敬翔難道知道其中的原因:“敬司馬,可否把話說明白一些”。
這件事情李燁都不願意說,自己說出來做什麼,自己也就是通過一些小事猜測一下,並沒有什麼真憑實據,如何讓嚴力和丁強相信。敬翔搖搖頭道:“這件事情恐怕只有李招討使最清楚,某也就是揣測一下,對錯無從知曉,既然李招討使不願意說,想必也是有難言的苦衷”。
“他有什麼苦衷,難道讓怡娘爲他傷心流淚,反倒是怡孃的不是了”
嚴力對敬翔的解釋很不滿意,有什麼事情比婚姻大事更重要,即使有什麼事情,也因爲把話說出來,幾個師兄弟幫忙一起分擔,這不是把幾個師兄弟當成外人嗎?
“敬司馬,有什麼話不能對我們兄弟倆說的,二郎既然不願意說,你也不願意說,我們找誰商量這件事情”
丁強爲自己的妹妹擔心,好不容易一家人團聚了,現在過上了好日子,丁怡已經到了嫁人的年紀,沒有想到李燁竟然推三阻四。丁怡的性格看似恬靜文弱,其實性格極其堅毅剛烈,認定的事情很難改悔,現在事情僵在這裡,讓做哥哥的怎麼處理,難道就這麼算了不成。
嚴力、丁強兩人的心智加起來乘二也達不到敬翔的水平,但是兩人知道的事情卻比敬翔要多,這可是一次試探的好機會,敬翔怎麼會放過呢?“其實這件事情,你們倆沒有往心裡去,二郎苦苦經營海外之地,看似一步廢棋,其實其中蘊藏着巨大的含義”,敬翔故意稱呼李燁爲二郎,就是想拉進彼此的關係,讓兩人不加防備。
兩人低頭一想,還真是怎麼一回事情,越想敬翔的話越有道理。嚴力自言自語道:“怪不得二郎讓某去倭國,還讓呂泰新南下找什麼大島,想必二郎是在準備什麼退路”。
敬翔還真的不知道李燁在外面的事情,就是遼東半島移民的事情,也是自己推測出來的,沒有想到李燁的手已經伸到海外去了,那些都是化外之地,要是避難還真是不錯的地方。敬翔點點頭道:“如果某沒有估計錯誤的話,中原將發生鉅變,二郎這是在給自己準備後路,如果事實的確如此,二郎拒絕怡孃的示愛也就不足爲奇了”。
嚴力有些明白敬翔的話了,但是這件事情跟李燁不願意娶丁怡好像沒有什麼多大的聯繫,話說回來,真要有什麼事情,不行的話一走了之,難道還有什麼顧慮不成。
“敬司馬的意思是說,二郎因爲一些事情,擔心無法給小妹承諾,所以纔會拒絕小妹,是這樣嗎”
丁強考慮的比嚴力要深多了,想到李燁真的有所隱瞞的話,不會連累丁怡,所以纔會對丁怡的示愛無動於衷。可是丁強還是看不出來,有什麼事情會讓李燁如此的害怕,以至於小心謹慎、如履薄冰,連最親的師兄弟都不告訴。
勝者王侯敗者賊,這點敬翔比嚴力和丁強看得要透徹多了,李燁一旦在大唐失勢,連累的不可能是自己一個人,一家甚至是身邊的一羣人,不然李燁怎麼會悄無聲息的發展海外之地呢?這不就是給自己留一條退路嗎。
敬翔脈絡越來越清晰,已經完全可以肯定大唐將發生一場翻天覆地的變化,而且李燁事先已經知曉,並在很早之前暗中的策劃,具體什麼事情已經不是敬翔考慮的問題。敬翔現在需要想的是,是否與李燁綁在一輛戰車上,也許這是自己功成名就的大好時機,也許是一條黑夜中的不歸路,對於自己和整個家族都是一場至關重要的選擇。
敬翔有家、有親人,整個家族都會因爲這件事情崛起或者落敗,自己這個縣令也許做到頭了,再想進一步比登天還難,也許這是自己最後一次機會,想想自己寒窗苦讀十年,到最後連一個進士都沒有考取,如果不是李燁的推薦,就是這個芝麻綠豆小縣令都當不上,因爲自己當官,遠在同州馮翊家人整整祭祖三天。
再想想祖輩上的榮耀,祖上平陽王敬暉,祖父敬忻,官同州掾,到了自己這一代,卻形同平民,空有一身才華卻無處施展。李燁的知遇之恩卻無法報答,不如今天就讓某挑明,試探一下嚴力和丁強。想到這裡,敬翔整理了一下思緒道:“如今國難當頭、奸臣當道、民不聊生,大唐三百年國運看似已經走到了頭,今下中原藩鎮林立,戰亂不止,已經到了改朝換代的時候,不知兩位如何考慮”。
丁強和嚴力被敬翔的話愣住了,今天是來找敬翔談論丁怡的事情,怎麼扯到國家大事上去了。聽敬翔把天下形勢說的如此嚴重,讓嚴力和丁強更加不明白敬翔壺裡賣的是什麼藥了。
嚴力不明白道:“敬司馬何處此言,這件事情跟二郎和怡娘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
敬翔咪了一口酒,壓了壓心潮澎湃的思緒道:“某準備將家中老少盡數遷往新城,與二郎共進退,想必兩位也有這樣的打算吧”。
丁強也暈了,剛纔還是討論國家大事,現在又談到敬翔的家中老少了,怎麼丁怡的事情都扯上敬翔家人頭上了,暈啊!“敬司馬,你到底想說什麼,不妨直言”。
“二郎,要起兵造反”
“嗡……”,如同一顆重磅炸彈在嚴力和丁強的耳邊響起,雙眼癡呆的看着敬翔,發現敬翔如同魔鬼一般向兩人嘲笑。
“不可能”,嚴力一把抓住敬翔的衣領道:“二郎不會造反的,你胡說!你敢誣陷二郎,某要掐死你這個忘恩負義之徒”。
丁強沒有嚴力這麼衝動,敬翔能在自己和嚴力面前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不是沒有準備的,可況新城不是誰想走就能走的地方,敬翔一個文弱書生還怕能掀起什麼風浪不成。丁強拉住嚴力的手道:“讓敬翔把話說完,如果不把話說清楚,今天休想走出這個房間”。
敬翔冷笑一聲,推開嚴力的手道:“某來問一問,二郎私建新城,是不是謀反”。
“不算”,嚴力立馬反駁道:“二郎只是在這裡收攏流民,讓流民在這裡安家落戶,不能算是謀反”。
“算不算謀反不是你說的,關鍵要看朝廷諸公怎麼理解,你說不是難道就可以了嗎”
“二郎奉旨收攏流民,讓百姓得以休養生息,朝廷怎麼可能不講道理呢”
敬翔自斟自飲道:“奉旨收攏流民不假,假公濟私是真,私建城池、修建道路、圈養私兵、打造艦船那一條不是死罪,未奉詔將流民遷往遼東半島,與奚人開戰,這也是死罪,某倒想問問兩位,難道你們不知道二郎在做什麼嗎”。
還有很多的事情是敬翔不知道的,否則能給李燁列出更長的十惡不赦之罪,就憑李燁娶奚人宗室之女,也能算上大逆不道的罪名,其他的事情就不用說了。
燈下黑,嚴力和丁強還真沒有想到李燁會有如此之多的罪名,那一條都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嚇得嚴力和丁強一身的冷汗。
敬翔好整以暇的看着嚴力和丁強,讓兩人有時間消化驚世駭俗的消息,看見嚴力和丁強面露恐懼道:“二郎就是因爲自知死罪難逃纔給自己留有退路,難道兩位還不明白嗎?亂世將起,二郎收攏流民於海外,私建城池、招募兵將,難道這些事情是偶然嗎?恐怕二郎早已經知道大唐三百年的基業將毀於一旦,暗中乘機擴充實力,就是想有一天爭霸中原,只是你們倆還矇在鼓裡罷了”。
已經不用敬翔再說了,李燁種種行爲現在看來都是有預謀的,否則不能招募上萬人的軍隊,當時還以爲李燁只是想保護遼東半島的百姓,現在分析起來,根本就是早有圖謀之心了。
嚴力和丁強的臉色一會紅、一會白,想到李燁竟然把這麼大的事情不告訴師兄弟,氣的渾身發抖。又想到李燁竟然圖謀造反,嚇的臉色發白,這可是真正誅滅九族的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