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姓楊的指揮同知不說成千上萬,但數目也不少,即使允熥知道的就有十多個。不過他此時當然明白秦太妃說的是哪一位。
“太妃快起來。您是我的長輩,我豈能受太妃的禮。”允熥一邊說着,一邊讓到一旁,還趕忙吩咐小宦官將她扶起來。秦太妃轉過頭又要朝向允熥,但被幾個宦官硬拽起來了。
之後允熥又道:“太妃娘娘,我也明白你的心思,只是楊峰身爲大明的武將,豈能不爲大明出力?何況他現下身上的世襲只不過是一個指揮同知,如何配得上二妹妹?我讓他去西北前線也是積累軍功,升高一點的世職甚至封爵,從而配得上二妹妹。”允熥說道。
這位秦太妃就是中山長公主朱昀蘭的親生母親,她所說的指揮同知,當然也就是尚中山長公主的楊峰了。楊峰雖然現在很受重用,但允熥對授予世職卡的很嚴,楊峰目前身上的同知世職還只是當初跟隨允熥出巡後受封的,之後沒有立功也就沒有更高的世職。
宮裡小道消息傳的很快,雖然有關於西北的危局一人一個樣,但允熥要馬上離京是確鑿無疑的。之後允熥的其它吩咐也都流傳出來,尤其是與後宮有關的,比如允熥要派楊峰去西北打仗。
秦太妃聽到這消息的時候正在自己宮裡與女兒商議成婚之事,商議到一半出去如廁,就聽到了宮女議論此事,頓時惶恐起來,也顧不得和女兒說一聲,就帶着幾個宮女匆匆跑出了宮殿去找允熥。半路上遇到昀芷,就發生了剛纔的事情。
秦太妃本身就不擅口舌,聽到允熥的話也不知如何辯駁,只能說道:“可是皇上,打仗是要死人的!若是楊峰戰死了,昀蘭怎麼辦?楊峰可已經被封爲駙馬都尉。”
“昀蘭之前已經當過一回望門寡了,這次楊峰要是也死了,昀蘭如何還嫁的出去?”她說到這裡,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
“正是他已經被封爲駙馬都尉,朕纔要讓他去打仗。身爲皇室親眷,自當爲國效力。”允熥不僅沒有生氣,反而又解釋起來。
說實話,允熥讓楊峰去打仗的緣故很簡單,就是認爲皇家勳貴應當以身作則,爲國效力,才能讓普通士兵與中下層武將奮力作戰。這些人是大明現在最明顯的既得利益者,他們都不出力,怎麼能指望其他人出力?並且楊峰擔任的還是統領五個上直衛的參將,戰死的概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計的程度,所以沒什麼不妥當的。
不過允熥的想法當然不會被秦太妃理解。她此時聽到允熥的話,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竟然一把掙脫了抓着她的幾個宦官,撲到允熥身前跪到地上伸手拉住他的腿哭道:“皇上,臣妾求求皇上了,等將來昀蘭出了嫁生了孩子,讓楊峰出去打仗臣妾絕不敢反對,但現在不能啊!”
允熥這輩子還沒遇到過這樣的事情,愣了一愣,使勁掙脫幾下沒能掙開,又道:“太妃娘娘,有話好好說,豈能如此不顧體面!”幾個宦官宮女也紛紛上前,但秦太妃死命拉着允熥的腿不撒手,衆人一時間竟然不能解不開。
“皇上,即使皇上之後以君前失儀爲名處死臣妾也無礙,只求皇上不要派楊峰領兵出征。”秦太妃哭道。她雖然入宮前只是個農家小姑娘,但也知道這樣鬧必然會讓允熥記恨自己。可她真的是被楊峰可能戰死、昀蘭第二次成爲望門寡的可能嚇住了,她這輩子只有這一個女兒,若是最後孤獨終老,自己死不瞑目。
正沒個開交,忽然從不遠處傳來聲音:“娘,你這是做什麼!”
允熥和秦太妃同時轉過頭看向聲音傳來的地方,果然見到昀蘭正從那邊急匆匆的走過來,臉上帶着羞惱的神情。秦太妃見到自己女兒前來吃了一驚,手上就放鬆了,允熥趁機掙脫。
“妹妹替母妃向皇兄請罪。求皇兄不要重處母妃的罪過。”她走過來後首先說道。
“兄長當然不會重處秦太妃。她也是因爲太過關切所以一時糊塗。”允熥回答。
“多謝皇兄。”昀蘭說了這一句,蹲下身子將母親扶起來,對她說道:“母妃,不要再和皇上鬧了,跟女兒回去!”
“我也是爲了你……”“你要是爲了我,就不該來和皇兄鬧!現在跟女兒回去。”昀蘭打斷她的話。她母親這麼鬧,對她一點好處都沒有,反而對自己不好,所以昀蘭現下也非常生氣,顧不得禮儀了。
不知怎的,秦太妃好像很怕她的女兒一般,竟然不再吵鬧了,對允熥請罪後讓宮女扶着回去了。
昀蘭卻沒有一起回去,而是又轉向允熥,跪下說道:“皇兄,妹妹的母妃小戶人家出身,即使入宮後學了宮裡的禮儀,到底舊習難改,妹妹請求皇兄饒過這次。若是非要懲處,就懲處我吧。”
“你快起來。”允熥彎下腰要扶起她,但扶了幾下竟然沒扶起來,只能說道:“我知道了,就罰秦太妃半年不得出宮殿。”
允熥雖然生氣,但也沒想過重罰。秦太妃畢竟是長輩,豈有晚輩懲罰長輩的道理。就是這個處罰也不會公開宣佈,而是會採取類似於軟禁的方式。
聽了這話,昀蘭才站起來。她站起來後卻也問道:“皇兄,確實要派楊峰出征?”
“嗯,二妹,楊峰身爲朕的親信,將來也要和你成婚,那就是大明的貴戚。皇兄的想法你一向也是知道的,確實要派他出徵西北。”允熥又趕忙補充道:“不過他擔任的是統領五個上直衛的參將,絕不會戰死。”
昀蘭一時沒有說話。她如何不知道允熥的想法。允熥對身旁的人平日裡十分厚待,錢糧賞賜很多,偶有小錯也不計較。
但國家有事的時候,這些人都要爲國效力,並且越是平日裡受優待的人這個時候的責任越重,不論親王郡王,還是勳貴貴戚。若是誰不願,那此後就不可能有前途了。從這一點來說,允熥又是相當刻薄的。
昀蘭低着頭沉默片刻,忽然擡起頭說道:“妹妹知道了。但請皇兄將這封信轉交給他。”說着,從身上掏出來一封信遞給允熥。
允熥打開來一看,只見上面寫着:‘梧桐相待老,……’
“這是,”允熥只看了一眼,隨即擡起頭滿臉驚訝的看向昀蘭。
“皇兄,妹妹已經做過一次望門寡,絕不做第二次。”她用音量不大,但非常堅定的聲音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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