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堂寺修早上醒過來,感覺胸口癢癢的,像是有跟羽毛在他胸口輕輕的撩撥。他一低頭,看到懷裡的人,整個人都傻了。一直到起來刷牙洗臉,他都還沒能消化自己摟着高杉晉助睡了一宿的事實。
然而高杉晉助只是輕描淡寫地瞥了他一眼:“你有用洗手液刷牙的癖好?”冷淡的態度和昨天沒有任何區別。
神堂寺低頭一看,發現自己心不在焉的後果是險些把洗手液擠到牙刷上去。也不知道用洗手液刷牙會有什麼效果,不過光是想想都可怕,幸虧高杉提醒了他。
默不作聲地刷完牙,神堂寺也想通了。既然高杉晉助都不在意,他也沒有必要一直放在心上。於是,他將此事拋到了腦後,只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
之後的幾日,神堂寺和高杉晉助重複着第一日的事情,睡醒離開房間,斬殺天人,然後天黑下來時走進某個建築,回到房間。
高杉晉助一開始很排斥與神堂寺修同牀共枕,怎奈何每到半夜都會被睡迷糊的神堂寺修拖到被窩裡,兩三次後,他就放棄了這種矯情的行爲。
睡覺的問題只是小事,外面的天人現在越來越多,越來越厲害,高杉晉助一個人已經不可能護得住神堂寺了。
值得慶幸的是,神堂寺學過跆拳道,而且由於需要經常打磨作品的特殊零件,力氣和體力也遠超普通人,與天人對戰不成問題。因此他暫時還沒有出現拖高杉晉助後腿的情況。
沒有拖後腿,但是也沒有幫上什麼忙。他雖然從未阻止高杉晉助斬殺天人,也從來不曾評價高杉晉助不留活口的兇殘行爲,但是他自己卻從不下殺手。
遇到天人,神堂寺都是持劍挑斷他們的褲腰帶,讓他們被迫扔掉武器,提着褲子退出戰鬥。人數變多了之後,高杉晉助也做不到斬盡殺絕了。個別被褲子絆倒,沒來得及跑掉的,只能說是命不好了。
神堂寺的武器是一把他自己親自打造的長劍,非常鋒利,挑褲腰帶無往而不利。
高杉晉助對於神堂寺把嚴肅的戰鬥場面硬生生地攪和成搞笑片的行爲嗤之以鼻:“不能砍人的劍要來有什麼用?”
神堂寺早已習慣他冷淡彆扭的態度,滿不在乎地道:“當然有用,武器對於我來說是保護自己和保護自己珍視深愛的人道具。嘛,雖然說一路上都是你在保護我。”
原來這個人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啊!高杉晉助沉默了約莫三秒,嘲諷道:“嗯,你是公主殿下嘛。”神堂寺的身上大約真的有什麼不可思議的魔力,高杉晉助和他在一起總會產生一種無拘無束的感覺。
“噗——就算要嘲諷我,也別這麼說啊。”神堂寺修難得被人嗆到,“身爲一個男人卻被稱爲公主殿下,怪噁心的。”
“神堂寺。”高杉晉助的聲音裡沒有任何情緒,只是一本正經的語調,莫名地有一種鄭重的感覺。
“嗯。”神堂寺應道。黑暗中看不清高杉晉助的臉,神堂寺也不知道他是什麼表情。
高杉晉助問:“你爲什麼不肯下殺手?”
反正睡不着覺,不如和神堂寺聊一聊。可不要說殺生是犯法的,如果用那樣的藉口當做答案,就太無趣了。
神堂寺盯着黑洞洞的天花板:“我以前也是無所謂的。但是經歷了很多事,遇到了很多朋友,還找回了很久以前丟失的珍寶。想法也就慢慢改變了。如果可以自己選擇的話,我希望自己能夠乾淨地活下去。高杉大概是沒有辦法理解的吧。”很久以前丟失的珍寶,當然是指十文字和幸。
乾淨地活下去啊……還真是讓人火大的答案。高杉晉助撇了撇嘴不接話。
“嗯?你剛說什麼火大?”神堂寺疑惑地眨了眨眼。
高杉晉助的身體一僵:“你聽到了什麼?”
“只聽到了‘火大’兩個字。就是沒聽太清楚才問你啊,再說一遍。”神堂寺擡起手肘頂了頂高杉晉助。
“我說你的話讓人火大。”高杉晉助說,心裡卻有些凝重,他剛纔並未將話說出口,但是神堂寺卻聽到了。
“高杉,你一點都不可愛誒。”神堂寺痛心疾首地評價。
高杉晉助嘴角上揚:“謝謝你這麼說。如果你說我可愛的話,我會把你從牀上踢下去。”
“只有這一點,我能很肯定地說你沒有辦法做到。”神堂寺修洋洋得意地笑着迴應。
高杉晉助覺得腳有些癢,心動不如行動,於是他就真擡腿輕輕踢了神堂寺一腳。神堂寺擡起一條腿往高杉晉助的方向一伸,壓在了高杉晉助踢過來的腿上。
“哈哈哈,你以爲武力值比我高,就可以猖狂了嗎?你真是圖樣了!”神堂寺修豪放地大笑,也不知道猖狂的到底是誰。
“圖樣是什麼?”高杉晉助問,語氣認真,不像是開玩笑。
神堂寺修止住笑:“圖樣是太天真的意思,你聽不懂嗎?”
“……”高杉晉助嚴肅地自我檢討,他爲什麼會問這麼白癡的問題,腦袋被阪本辰馬感染了嗎?
神堂寺修也覺得自己方纔的行爲有些弱智,於是決定換個話題挽回顏面:“咳咳,我們聊點正經的吧。”
高杉晉助挑了一下眉:“比如說?”
“關於這裡是哪裡,你有頭緒嗎?”神堂寺問,手心微微出汗。他們兩個心裡都清楚這個地方不尋常,只是一直沒有公開坦誠地討論過。
高杉晉助沒有直接回答:“你先說說你的看法吧。”
神堂寺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道:“可能是幻境。”
高杉晉助拿出了兩分的認真:“說說理由。”
“這個房間和天人的出現,還有外面的世界,都太超現實了。”神堂寺修說,“我聽說,有一些奇人,能借用天地格局,添加一些道具,佈下幻陣,進入幻陣的人,會陷入幻境難以自拔。我們兩個,可能是一起被困在幻陣中的人。”
高杉晉助腦中忽然靈光一閃:“我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是什麼?”神堂寺修問,急於知道答案的他,沒有注意到高杉晉助的語氣有些不對勁。
高杉晉助坐起來,打開燈,看着神堂寺修,笑得非常滲人:“哈哈哈~哈哈哈~”
神堂寺疑惑地對上高杉晉助的視線,高杉那雙灰綠色的眼睛,比以往還要幽暗深沉,像是看到再讓人絕望不過的東西。那壓抑的情感,讓神堂寺忽然之間說不出任何話。
“沒有和你說的必要了吧。反正,我醒來之後,就什麼都不存在了。”高杉晉助臉上露出令人心碎的笑容。
“高杉,高杉晉助!”神堂寺突然之間明白高杉晉助是知道了什麼。
高杉晉助知道了這一切只是他的夢。如果是高杉晉助的夢境的話,這一切都很好解釋了。
不過高杉晉助弄錯了一點,神堂寺修並不是他在夢中創造出來的東西。
神堂寺修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只能摟緊高杉晉助,一遍又一遍地喊他的名字:“高杉晉助、高杉晉助、高杉晉助……”
高杉晉助、高杉晉助,一聲又一聲,沙啞而溫柔,有種令人難以抗拒的魔力。
又是這樣。高杉晉助漸漸冷靜了下來,面無表情地推開神堂寺。
神堂寺修對他用過就丟的行爲分外不滿:“我可是真實存在的哦!喂,我說的是真的!”
“你說你是真實的,那你倒是和我說說,你是怎麼跑到我的夢裡來的?”高杉晉助的態度依舊冷漠。
神堂寺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將自己回到二十年前、改變了摯友命運、以及在攀爬人生巔峰的時候被人捅了一刀的事情都跟他說了。
回到二十年前啊……如果他也可以回到過去,改變悲劇的話……天真的念頭在高杉晉助的腦袋中一閃而過。
“哈——好睏,睡了。”神堂寺修打了一個哈欠,拉着高杉晉助躺下。
聊天時間結束。
他們都有預感,今天晚上,是最後一晚了。虛幻的泡泡被戳穿,天亮了自然就該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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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堂寺,你醒了?!”時隔數日,十文字第二次來看神堂寺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