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的陽光灑進青山醫院。
一雙手伸向純白色制服,那手修長而纖瘦,膚色也偏白,指甲修剪的圓潤整潔,煞是好看。
手的主人長了一張極爲出色的臉,其完美程度一點不亞於他的手,俊朗溫潤,眉宇帶着一股沉穩平和之氣,單只是看着便會讓人有如沐春風之感。
一路行來,遇到的護士紛紛張大了嘴巴,捂着胸口做捧心狀,眼裡的癡迷根本遮掩不住。
廖青森對着她們展顏一笑,不出意外地聽到高低起伏的驚呼聲。
在整個青山醫院裡,你要問誰的醫術最高開刀的手法最精妙,那恐怕會聽到各種爭議,但你若是問哪個醫生顏值最高,答案永遠只有一個——廖青森。
廖青森是上任院長的獨子,廖老院長在青山醫院待了幾十年,一輩子兢兢業業,救死扶傷無數,其清名享譽全國,誰提到他都要翹起大拇指讚一句妙手回春。
受成長環境影響,廖青森自小便對醫生這個行業極有好感,他生母早逝,廖老院長事務又忙,無奈之下只能將他帶到值班室裡,因此廖青森竟是聞着消毒藥水的味道長大的,後留美歸來,秉承父親遺志,進到青山醫院裡工作,這一待就是幾年。
廖青森是精神科的醫生,在這方面研究頗深,整個青山市無出其右,遠近聞名,許多政要富商的家眷若是遇到精神方面的問題十有八|九會到廖青森這裡醫治,否則,幾個月前青山市的名門大族白家也不會特意將家裡的小少爺交給他看顧。
白家家資深厚,權勢滔天,青山醫院接到消息後嚴陣以待,現任院長甚至還將廖青森叫過去慎重交代了一番,生怕他年輕氣盛莽撞之下得罪白家,壓根不給廖青森一點回絕的機會。
廖青森在國外求學多年,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一些開放風氣,追求自由平等,因此對這些特權階級骨子裡便透着一股子不屑,雖然面帶微笑地聽着院長的殷殷叮囑,心裡面卻打定主意要對即將到來的白小少爺敬而遠之,盡到自己的本分也就算了。
抱着這種迎瘟神的心態,廖青森硬着頭皮接手了自己這位來頭不小的患者,但現實卻大出他所料。
新來的病人不僅長相精緻秀美,性格也十分乖巧安靜,一點豪門貴族高高在上的架子都沒有,笑口常開,尤其是一張小嘴,見到誰都甜甜的打招呼,別提多招人喜歡了。這不,來到這裡的第一個月就明顯將他的人氣比了下去,一躍成爲整個青山醫院裡最受歡迎的人。
嘖嘖,那羣喜新厭舊的女人啊,廖青森微微撇了下嘴角,心裡抱怨着,眉梢眼角卻沒有絲毫不滿。
耐心細緻地爲問診的病患講解病情,忙忙碌碌的,一上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廖青森擡手看了一下表,唔,到了少年吃藥的時間了,自己作爲他的主治醫師理應去看一眼。
廖青森來到位於頂層的高檔獨立病房,推門前臉上先就抑制不住的流露出一絲笑意。
病房很大,裝飾精緻奢華,幾件電器乾淨整潔一塵不染,一看便知是新換的,牀頭和窗臺擺放着可愛精巧的工藝品,倒是讓本該單調清冷的病房多了份溫馨,若是不知道的人看到了,肯定會以爲這本來就是某人的公寓呢。
廖青森的視線毫無停滯地直直落到病房中的少年身上。
那少年穿着淡藍色的寬大患者服,盤腿坐在病牀上,手裡握着一個五顏六色的三階魔方,他低垂着眼睛,微微抿着脣角,神情專注地擺弄着魔方,臉上是十分認真的表情,彷彿天地間再也沒有別的東西可以入他的眼。
正午的太陽溫暖到熾熱,陽光眷戀地親吻少年墨色的發,纖長白皙的脖頸,於是他白瓷般細膩無暇的皮膚便顯得越發透明起來,隱隱可見正在跳動的淡青色血管。
還真是怪異啊,廖青森想。
一間漂亮到不像病房的病房,以及,一個美好到不像瘋子的瘋子。
是的,瘋子。
將少年送來的白家傭人親口告訴他,他們的小少爺是個瘋子,精神有問題,讓他多多費心。
這樣完美到不真實的少年怎麼就瘋了呢?真是令人惋惜啊,若是能早些遇到他就好了,廖青森不無遺憾地想。
他就這般在門口處站了很好,靜默無言,直到雙腿僵硬,寧可忍受着蟻噬般密密麻麻的疼痛,也不忍打破眼前的寧靜。
也不知過了多久,少年終於捨得將眼睛從魔方上面移開,大方地分給廖青森一點注意力,彎起鳳眸笑了起來:“廖醫生你來了?”
他這般燦然一笑,便讓看到的人立刻有百花齊放之感,廖青森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腦海空白一片,只除了這抹笑靨。
怎麼就瘋了呢!廖青森憤憤地在心底感嘆一句蒼天不公,在少年清亮的眼眸注視下,很快便調整好面部表情,微笑着走了上去,“阿蘇,今天吃藥了嗎?”
白蘇淺笑着點頭,幾根纖長的手指仍然抓着那魔方不放,時不時地擰動一下。
少年微笑的模樣乖巧到令人手癢,廖青森也真的沒忍住,伸出手揉了一把少年細軟的頭髮,好奇地說道:“又在玩這個魔方了,你好像很喜歡它?”
少年帶着羞意點頭。
廖青森不解:“爲什呢?”
少年似乎之前並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此時冷不丁的聽他這麼一問,便有些愣住了,蹙着細眉歪頭思索,喃喃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我記得它應該是一個很重要的人送給我的,那人似乎說過,讓我好好保存着……”
“是誰?”
少年捂着頭,表情有些痛苦,“想不起來,爲什麼我什麼都想不起來呢?”
廖青森嚇了一跳,雖然大家都在說白蘇是個小瘋子,但其實除了太過安靜外,平日裡他的行動舉止都十分正常,和正常人也沒什麼區別,待在青山醫院的這三個月裡,白蘇發病的次數寥寥可數,以至於他差點忘記少年的神經其實是有些問題的。
有精神類疾病的患者最忌情緒激動,廖青森慌忙柔聲安撫道:“沒事的,沒事的,想不起來就算了,既然是你十分重要的人,那很有可能就是至親好友什麼的,以後總會有機會見到的,到時候你不就能都想起來了嗎?”
“是這樣嗎?”白蘇終於放開了手,露出一雙明淨澄澈的鳳眸,呆呆地問道。
“當然!”廖青森斬釘截鐵地說道,笑得越發溫柔和善起來,“廖醫生是不會騙你的。”
大概是他的話起到了作用,少年果然不再糾結於此,轉而笑着說起其他事情來,廖青森自然是十分給面子的,即使白蘇說的不過是些瑣碎無趣的小事,他的臉上也始終帶着燦爛的笑容,認真地像是在聽一場醫術研討會。
兩人親密無間地交談着,時光靜靜流淌。
往日少年總是顯得安靜而乖巧,鮮少有如此多話的時候,廖青森心細,想了一下便明白了問題所在,問道:“是不是新來的那個護工不討你喜歡?”所以纔將人憋成這樣。
在這方面少年是十分直率的,若是不喜歡的人他便很少與之交談。
白蘇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你怎麼知道?”
原來還真是這樣。
白蘇家世非凡,在青山醫院養病的這段日子以來,一直有一位四十多歲的女護工照顧他,那位女士姓黃,廖青森給白蘇做檢查的時候也見到過她,長相很普通,但眉眼慈和,整個人看起來很有親切感。
廖青森對靠自己雙手吃飯的人都很尊敬,見她真的是在用心做事,就又添了些好感,有時見到了便也隨着白蘇叫聲黃姨。
黃姨做事細心謹慎,經驗也豐富,每每看到白蘇時便會控制不住地露出和藹的笑容,閒暇時還會特意拿來些開發智力的小玩具,和白蘇聊天,哄他開心,任勞任怨的樣子和一個慈愛的母親也不差什麼了。
至於現在新來的這位,想想對方那張畫過妝後形似調色盤的臉,以及險些被撐破的白色半透明上衣,廖青森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兩下,心裡默默吐槽,這哪是來照顧病人的,分明是來上演制服誘|惑的好嘛!
他能看出來的問題,白家那些人精會看不出來?前後兩個護工差距這麼大,白家到底在搞什麼?!
一想到有個衣着暴露舉止不檢點的女人整天待在白蘇病牀邊,像覬覦獵物的野獸一般虎視眈眈,廖青森就止不住爲小白兔的清白擔憂起來。
廖青森笑着對白蘇道:“新來那位確實不太討人喜歡,唔,我來試試看能不能把黃姨換回來吧。”
“真的?”白蘇很開心,雙眸熠熠生輝。
廖青森回以一笑,讓白蘇安心等待,便自己回了辦公室,找出白家人塞給他的那張名片,三個月來第一次主動聯繫白家人。
手機上並沒有和白家人的通話記錄,廖青森這個時候纔想到白家將人送來之後似乎就再也沒管過此事,這麼長時間不說過來看看白蘇,竟然來詢問病情的電話都沒有一通。
其實少年從一開始便是被傭人送過來的,白家的人竟然從頭到尾都不曾露過面,想到此處,廖青森微微皺眉,暗道這些豪門世家的人果然都薄情的很,連血緣至親之人的生死都漠不關心。
鈴聲剛響了一下,電話就被人接通了,對方有些蒼老渾濁的聲音從手機中緩緩傳了出來。
從對話的話中廖青森知道這人是白家的管家,他想了下護工的事這位管家興許能做主,便將事情說了出來。
對方一直默默傾聽着,只在他的話告一段落的時候表示自己明白了,會盡快解決,態度客氣而疏離,語調平靜到詭異,說完便徑直掛斷了電話。
從始至終都沒有主動提及白蘇。
廖青森抓着手機靜站了片刻,心裡只覺得說不出的煩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