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週後,夏晚櫻的身體情況漸漸好轉,因爲事務累積過多,黎宋陪在她身邊的時間便逐漸減少。
醒來的時候,黎宋不在,夏晚櫻費力的從牀上坐起。
因爲睡的過久,身體軟綿無力,站起來的時候,頭有些眩暈。
下牀站了一會兒,等那股眩暈勁兒過去,夏晚櫻慢慢走出了門。
迷迷糊糊的順着樓梯往上走,很吃力,很累,以她現在的情況,幾乎有些支撐不住。
終於站在樓頂上以後,她的額頭上滿是細密的汗珠,臉上沒有正常運動狀態過後的發熱發紅,只有紙一樣的慘白。
走到水泥護欄前,眼前的視野很開闊,遠處的高樓,車輛,行人,來來往往,熙熙攘攘。
風很輕柔,帶着雨後特有的清新味道,天空也被洗的很乾淨,藍的幾乎不含一絲雜質。
夏晚櫻費力的爬上護欄,想要越過遮擋,看的更清楚些。
身子向外,呼吸着不一樣的空氣,顯然高處的空氣比房裡涼快。
夏晚櫻像只剛剛從蜘蛛的密網下僥倖逃生的小蟲子,還來不及用手拂去遍體的粘弦,先是大張着嘴,闔上眼,深深地吸入了劫後餘生之後的第一口空氣。
呼……
身子突然被一雙修長的大手狠狠的抱住,向後靠近一個火熱的懷抱,然後,耳邊響起微怒的喘息:“你想幹什麼?”
想幹什麼?她只是想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氣而已,好像是這樣吧!
夏晚櫻什麼也沒有說出來,就被身後的男人轉過去,男人的面容很俊美,比黎宋還要精緻上幾分,很熟悉,似乎他們認識。
但是,現在卻想不起來。
凌旭看到夏晚櫻傻傻愣愣的模樣,看到她眼裡不自覺留下的淚水,聲音溫柔下去:“傻丫頭,到我這裡來。”
一雙熾熱的大手覆上她的腰際,帶來熾烈的體溫。
突然之間,一切的僞裝突然瓦解,所有的警戒都粉碎,她放任自己痛快傾泄,完全暴露出自己最脆弱的真實面。
眼淚汩汩流出,像是小溪一般的奔涌,她不知道爲什麼想要流淚,不知道爲什麼會在這個男人面前展示自己內心的無助。
好累啊,她要撐不住了!
“夏晚櫻,夏晚櫻……”凌旭一聲聲溫和的呼喚,似乎在提醒夏晚櫻有他在,不用怕!
眼淚一直往外流,那些封印在靈魂深處的記憶在這一刻紛至沓來。鮮紅的血如同盛放的煙花,在自己身下流出,在純真的小宇頭上流出,那麼多,那麼紅……
“啊。”夏晚櫻聲嘶力竭的發出一聲悲鳴,如同受傷奄奄一息的小獸。
“夏晚櫻……”凌旭皺眉,他不知道有什麼事可以把靈動的孩子逼成這樣,黎宋究竟做了什麼?
“放開我……”夏晚櫻忽然失控的大叫,劇烈的掙扎脫離凌旭的懷抱,朝着他絕望的勾脣一笑,“他們都走了,我爲什麼還在這裡?呵呵……我要去找他們……找他們……”
凌旭想要上前,夏晚櫻情緒激動的大吼大叫,不許他過去。
“不要過來……”她一步步的後退,爬上了水泥矮牆。
那樣危險的動作,頓時嚇的凌旭倒抽一口氣,“夏晚櫻。”
天邊有雷聲,轟轟隆隆地劃過……又要下雨了嗎?明明剛剛還風和日麗。
“丫頭,過來好不好?”凌旭試圖用溫和的語氣哄她下來。
“不,不要過去!”夏晚櫻倏地揚起一個燦爛的小臉,身子往前一傾就要墜下樓去。
凌旭在她身子搖晃的同時起步……
跳下去就不痛了。閉上眼睛,一陣風吹過,吹起她長長的髮絲,黑色的發飄散在空中蔓蔓起舞,一串淚落下。
解脫了……
瞬間,她下墜的身子狠狠的往下滑了一下,頓住。
她的手臂上方出現了一雙骨節分明,只屬於男人的手。
“別這麼傻,以後我護着你,你要什麼我都給,再也不讓你受一絲傷害。”凌旭的神色堅定真摯,表情是發自內心的寵溺。
夏晚櫻看着凌旭癡癡
的笑着,眼裡含着淚水,在光線下閃爍着璀璨的光芒,“我只要解脫。”
“死不是解脫,是懦弱,逃避……”凌旭如同泉水一般瀲灩的眸子注視着她,“我不會讓你輕生的!”
手使盡全力重重的往上一提,手背在上升的時候狠狠的刮過牆上的釘子,霎時間皮開肉綻,血順着手背滴下。
夏晚櫻重新站在了天台地面上,視線停留在凌旭流血的手上,瞬間瞳孔開始劇烈的收縮,雙手緊緊的抱住頭,痛苦的大口大口的呼吸,像是溺水的人。
雙腿一軟,身子軟綿綿的倒在了凌旭懷中。
凌旭很快明白了夏晚櫻異常的原因,她見不得鮮血!
蹙眉,將那隻流血的手背在身後,蹲下,用另一隻手半摟住夏晚櫻,一邊叫道:“徐豐!”
“少爺!”天台的門口,迅速的出現了一個人影。
天邊滾過一記悶雷,夏晚櫻的臉靠在車窗上,隨即就看到太陽隱在了雲層後面,玻璃窗上的雨點開始慢慢的滑下來。
即使隔着冰涼的玻璃,似乎也能感覺到溼意。
下雨了……
車子轉了個彎,在一處有山有水有房子的地方停下。
凌旭將夏晚櫻從車裡抱了出來,他手上的傷已經止血,包了白色紗布。夏晚櫻臉上的神情已經恢復正常,安靜的有些空洞,猶如一潭死水。
天上的雨,洋洋灑灑……
一扇大鐵門開啓,迎面而來是一條長長的甬道,甬道的兩旁是形態美觀的觀賞植物,樹尖端的葉子呈紅色,下面是正常的綠色,半彎着腰,似乎在恭迎主人歸來。
“喜歡這裡嗎?”凌旭輕輕的問道。
夏晚櫻靜靜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沒有歡喜,沒有悲痛,眼眸裡無波無瀾,一片沉寂。
凌旭看她,眼裡滿是寵愛,伸手將她的頭髮撥到耳側,“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
凌旭笑起來,他本就是個面貌特別俊美的男人,笑起來的時候特別炫目,那種從容優雅在他的笑容裡表現的淋漓盡致,卻又不可思議的讓人覺得溫柔。
“宋……”白露看見黎宋,眼裡滿是驚喜和不可置信,伸手撥開臉側的頭髮,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
“把她帶下去看好!”黎宋看到白露,眼裡滿是寒意。
“宋……你要做什麼?”白露立刻覺得不對勁,有些慌亂的問道。
“你自己做了什麼,要我跟你說明嗎?”他真想要掐死她!
白露的眼圈刷一下紅了,可憐兮兮的看着黎宋,“我真的不知道他們要做什麼,是叔叔讓我那麼做的,是他威脅我的……這根本不是我的錯。”
“不管是什麼原因,白露,我們之間的恩怨到此爲止。我不會對你怎麼樣,你這段時間就住在這裡,等事情結束,我會讓人放你出去。”說完,黎宋不再看她第二眼,擡腳離開。
“宋,我是愛你的,你不能這麼對我……”白露還沒有說完,就被人硬拉着拽走。
離這裡不遠有一個村子,也是暗裡宋家地下力量的隱蔽所在地,裡面盡是些藏龍臥虎的人。
通常做了任務之後,就會回去避一段時間的風聲,或者是回這裡休養一段時間,地點、人員都十分隱秘,不爲外人所知。
白露被關在這附近,很難被人找到,白銘蒼想用白露牽制黎宋,那是萬萬不可能了。
現在所有的閒雜人員都排除,就看看到底誰勝一籌!
黎宋的擡頭看了一眼陰沉的天,面色沉寂無波,心裡一個個計劃已經開始進行。
車子駛出村子所控制的範圍,通訊設備便有了訊號。
手機鈴聲一連串的響起,黎宋按下接聽鍵。
“少爺,不好了,夏小姐不見了!”
“你說什麼?”黎宋臉色大驚,臉上的平靜一瞬間消失無蹤,瞬間變得陰鬱嚴峻,“不是讓你守在醫院嗎?”
夏晚櫻消失了,就在看護去了一趟洗手間的空擋,消失在了醫院裡。
黎宋一路疾馳趕回醫院,已經人去樓空,他惱恨的一把抓住那個手下的衣領,“人呢,你
怎麼看的?”
那手下愧疚的低下頭,“少爺!”
黎宋站在空蕩蕩的病房中,視線掃過每一個角落,沒有她的身影,所有的東西都在原位放着,什麼也沒少,唯獨少了她!
一瞬間,黎宋的心裡一時間又是憤恨又是失落,腦中飛快的閃過種種猜想。
她是不是頭腦清醒,早就想逃離自己,今天的這一切都是她策劃好的?還是,她迷迷糊糊的跑出去,出了什麼事?
這兩種可能,哪一種都不是他要的。前一種讓他恨,後一種讓他擔心。
他早就想好了,萬一要是她好不了,大不了這一輩子他就這麼養着她,照顧她,寵着她。
只要她還在自己身邊,他就絕不拋棄她!
一百種一千種設想,都沒想到她會突然消失。
“給我出去找!”黎宋冰冷的聲音從齒縫吐出,冰棱崩裂,絲絲寒氣。“就算把醫院翻個遍,也要把她給我找出來!”
說完,大踏步走出病房,寒着臉開車往家趕去。
在他心裡,還是存着一絲希望,希望那個女人就算神志不清,也能記清楚家的方向。
他希望,自己回去的時候,能看到她小小的身影。
什麼時候,她在自己心中已經有了不可替代的地位……他說不清!
只知道,此時此刻,他瘋狂的想她,想要見到她。
暴雨又開始落下,噼裡啪啦的拍打着車窗,黎宋的視線看着前方的道路,努力想要吐出胸憋的那口悶氣。
這該死的女人,爲什麼到處亂跑?她不知道自己還生着病嗎?她不知道外面再下雨嗎?
輪胎在地面飛馳而過,水花四射。窗外的雨洋洋灑灑,不停不歇!
經過長長的甬道之後,又經過一個像房子又像亭子的地方,凌旭沒有停頓,繼續抱着夏晚櫻往前走。
這裡是一箇中轉站,有點像歇腳大茶社,並不是真正的目的地。
“少爺!”一個着純白唐裝短袖,下着黑色褲子的年輕人朝凌旭彎腰行禮,一邊打開一輛遊覽車模樣的車門。
凌旭徑自抱着夏晚櫻上車,坐好。
白衣男子走到駕駛位上,車子開始啓動。
到了半山,有一條不太寬的路,車子拐進去,走了一截,然後面前是一片美麗的香樟樹林。
裡面的樹木很高大,鬱鬱蔥蔥的,很有生命力。樹木分開兩邊,中間是一條一米來寬的石階。
夏晚櫻一直安靜的視線被眼前的景象吸引,眼睛眨了眨,有些疑惑的問道:“我們去哪兒?”
“一個很美的王國!”凌旭笑着溫柔的看她。
雖然夏晚櫻的神情還是充滿迷惘黯淡,但她能開口說話,這就是好現象!
他並不心急,反正自己有的是時間,一點點慢慢來,他總能讓她恢復正常,好起來的。
凌旭將夏晚櫻放下,自己彎腰蹲在她前面,說道:“一會兒還要過雲梯,你趴上來,我揹你!”
夏晚櫻帶着困惑看着他的背,半天沒有動作。
凌旭也不着急,就蹲在她身前,背對着她,等着。
過了幾分鐘,背上一重,夏晚櫻的身體壓了下來,凌旭的嘴角緩緩勾勒,一個滿意的笑容。
長長的繩梯似乎橫亙在兩座山之間,高高聳立在空中。像是熱帶雨林裡面的觀賞軟橋,凌空飛渡,用長長的鐵索做支架,用木板做橋面,遠遠的延伸出去。
人走在上面,真的有凌空行走的錯覺。
軟橋的另一端,巨大的黑色鐵門緩緩打開,一種神秘的氣息撲面而來,雨後的味道很清新,夾雜着泥土樹木的香味兒。
夏晚櫻趴在凌旭背上,暫忘了一切,視線被城堡般的房屋所吸引。
進了大門,一個五十來歲精神炯爍管家模樣的老人俯身,恭敬的叫道:“少爺!夏小姐!”
夏晚櫻有些害怕的縮了縮脖子,將臉埋入他的背脊。
凌旭彷彿知道她的動作一般,輕笑道:“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你便是這裡的女主人,這裡的東西你都有支配的權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