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過得都很平靜,敖天鈞早出晚歸,但卻不會忘記在出發前給她煮好那一鍋可口的粥。
她細細的、慢慢的品嚐,擡起頭來,眸子裡霧氣濃濃。
花園裡,唐家民百無聊賴,戲弄管家要他兩頭跑。冬天將盡,舊日有些不經風霜的桂樹盆栽枝頭抽了新蕊,嫩綠、淡黃,盈盈獨立。
這一片光景如此熟悉而又陌生,恍惚沉在骨子裡的夢,一覺醒來,才發現,這一切原來只是一場夢。
她今天的精神不錯,漫步在後花園的一個面積不大,但卻極其雅緻的小園子裡。盆栽枝頭抽綠,各色菊花整齊的散佈在不起眼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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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到高牆後,矮身湊近去,淡雅的菊香盈懷,她閉上眼睛,卻恍惚聽到前院子裡嘈雜不堪。
是敖天揚?
敖天揚的嗓音焦急而煩躁:“唐家民,你滾開,我要見敖天鈞。”
“鈞哥去公司了,二少爺,我幫你通知他吧。”
“不,我去過公司,他不在。你別騙我,我知道敖天鈞在家。俞秋影在這裡,他捨得到哪裡去?”
俞秋影微微嘆氣,信步想要步出前院。
卻聽得身後傳來驚喜交集的呼喚:“影兒……”
她茫然無措的轉身,牆的那一頭,高高的露出半個頭。Davie又驚又喜的靠在牆頭,淆然淚下。
“影兒,是我,我來看你了。”
她擡頭,雙眼迷朦。
俞秋影,你是一個罪人啊。你居然讓一個往日裡如此陽光儒雅的男人,成了如今滄桑頹喪的男人形象。還要他如一個偷歡的賊,縮在這個北風蕭蕭的牆頭,把你凝望。
他立在高高的牆頭,明顯消瘦的臉,那一雙眼眸卻因重逢而驚喜萬分。
他在那裡伸出手:“影兒,你等我,我下去。”
她如中了魔咒,不由自主的走近。他從牆的那一頭,輕輕的跳下,腳跟碰到桂樹盆栽的花盆,差點跌倒,她伸出手,精確無誤的扶穩了他。
他眼裡的光芒更加熾熱,捉緊她的手,只一眼,便不可抑制的把她拖入懷中。
“影兒,我想你,我……好想你。”
她感受着他熾熱的淚水落在自己的肩頭,那一分熾熱一瞬間冰冷成水,印溼她心靈滴滴答答的角落。
“Davie,你,你……”
你這是何苦?
感傷的情緒沒有多久,Davie便擡起頭,手卻更緊的把她拖着。他向前院子的方向望了一眼,急急的道:“影兒,我們快走。天揚在外面拖不了多少時間的。”
“Davie……”
他手心裡緊握的小手慢慢的抽開,他驚訝的回頭望他,她咬了咬脣,卻非常冷靜的道:“我,不會走的。”
“爲什麼?”他抓狂,深深的失望:“影兒,你別怕。敖天鈞,我們可以遠離他。我們去了美國,他再霸道都無法再左右我們。”
“可是,我想留下。”
“不,影兒,我說謊。”他拖着她急急的往後面走,有人從牆頭上放了一幢臨時梯子下來,他扶穩了梯子,急切的道:“影兒,你先上去,我們慢慢談。”
“不。”她退後了一步。
“影兒,你爲什麼要這麼倔強?爲什麼要忍耐?”他抓着她的手,用力的把她拖近自己:“如果你是心甘情願的,我,我可以放開。如果你快樂,我會學着忘記,可是……”他有點歇斯底里的低吼着:“可是,如果你快樂的話,你怎麼會在午夜一個人爬上頂樓要自殺?如果你心甘情願,又怎麼會總是一個人偷偷的哭?”
“Davie,你知道?”
“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敖天鈞的身邊,我也有人的。影兒,相信我,不要害怕。我也能把敖天鈞打擊得一敗塗地,相信我。”
“是誰?是誰告訴你的?那個人是誰?”她有點失控的捉住Davie的衣袖,着急得語無倫次。
敖天鈞的身邊有Davie的人?那麼……
她不知道爲什麼會感到害怕。Davie靜靜的望了她一陣,欲言又止。
“我不是要自殺,相信我,Davie。我只是想刺激敖天鈞,我恨他,不想讓他好過,總想找點壞事兒做做,這,就像,就像……”
“就像尋常的夫婦耍花槍。”敖天鈞曖昧的聲音從後傳來::“牀頭打架牀尾和。”
“你,敖天鈞……” Davie的眼冒出瘋狂的火焰,瞬間便把這個陰涼的空間燃點。敖天鈞冷冷的盯着他,伸手把俞秋影向自己這邊扯了過來。
“Davie,你爲什麼總得惦記我的老婆。”
“哈哈哈……敖天鈞,你還想裝出情深款款的樣子多久?你的戲還想對影兒演多久?你和紀韻晴即將大婚,你以爲,能瞞得影兒多久?”
一瞬間,眼前的菊花恍似全部枯萎、綠意盎然的桂樹盆栽全都蔫了嫩黃。俞秋影眼前的那一張臉,惶然無助,卻全無悔意。
“敖天鈞,這是真的?”
尤如經歷一個世間的沉默,他的聲音在冷氣繚繞:“是真的。我和紀韻晴的婚期定在下個月7號。”
“好,很好……哈哈哈,很好。”
太好了,敖天鈞,你的手段我終於還是領教到了。
2年5個月,800多個日夜,我在暗處窺探,在明裡靠近,卻仍無法捉摸你的殘酷。
就像那一天,我無助的走近車庫,看你與她在車廂裡雲雨飄搖。開始我飄搖的命途,到了今天,你爲什麼還要這樣辱我?
“不愛我,卻爲何還一意孤行的把我留在身邊?”
“不愛我,卻爲何要剝奪我曾經好不容易纔尋回的幸福?”
我曾經離幸福那麼的近,可以與Davie徜徉在異國的後花園,花園裡有我親手栽種的桂花樹,我親手煮的湯水飄着甜香,瀰漫在我所能及的每一個角落。
那叮叮玲玲的笑聲,是我的孩兒鬧騰的笑聲。
敖天鈞啊敖天鈞,爲什麼?
“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她在陽光下閉着眼睛,對着天空絕望的嚎。
如果有一把刀,她會親手刺死自己,刺死那一顆仍舊爲他悲痛的心臟。
爲什麼給她許下希望?卻又親手把這一片希望扼碎?
在你哀求我爲你生一個孩子時,你竟已經與她有了百年之約。
“敖天鈞,我祝你和紀韻晴白頭到老,斷子絕孫,不得好死……”
還有什麼要罵的,還有沒有更惡毒的?
爲什麼,我連罵你都不及你兇狠?
我明白了,你是故意的。給我一點鮮甜,讓我沉迷,然後攜着你迷人蝕骨的笑意,向我走近,用那一把鈍極的刀,刺穿我的皮肉,切割我的心靈。你和紀韻晴站在近處,細心的玩賞我枯敗的面容,品嚐我流出的血液。
我以爲,我是獵人,你是獵物。
玩一場遊戲,把你的心握在手裡捏碎,讓它流出黑色的汁液,讓你的心臟因我而停止跳動,讓你撫着劇痛的胸口對我懺悔……
也許,當你悲痛的懺悔的時候,我就能原諒你,放下殘酷的記憶。
原來,我一直在尋一個藉口,一個原諒你的藉口。
楊果啊楊果,爲什麼你不死?
爲什麼2年前那奔騰的江水,卻要不了你的命?
她縮在牆角,破碎的低喃:“楊果,你前世一定是一個大惡人。一定幹了許多許多的壞事,今生纔要這般受他的凌辱,纔會……觀音菩薩,收了我吧,兒啊,帶我走吧!”
她慢慢的從牆角挪過來,輕輕的捉住Davie的手:“Davie,帶我走。”
挺拔卻微僂的身子擋住了她們的去路,她擡眼冷冷的凝視着他:“敖天鈞,你今天是想我活着走出去,還是要我死了留下來?”
他閃身,讓開一條小路。小路泥濘,被昨夜的雨水沖洗得泥窪深陷。
小影,這世間,有一些事,我還是無法放下。
緩緩的踏出這一間桂樹處處的庭院,俞秋影沒有轉身,淡淡的笑:“Davie,我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桂花了。”
紀韻晴心情愉快的上了樓,敖天鈞立在廳中,與紀任華憤懣的眼光對視。
紀任華:“敖天鈞,不管你玩的是什麼把戲,我不會讓韻晴再嫁給你。”
“我知道你不願意。” 敖天鈞慢慢的坐下來,悠然自得的蹺起二郎腿:“但是,韻晴願意。”
“我不管你安的是什麼心,但我現在警告你,離我的女兒遠一點。”
“可以的,請你先說服你的女兒。”
“敖天鈞……”紀任華氣得臉都青了:“這麼多年,你對韻晴從無專心過,是韻晴這個傻瓜能夠對你一再容忍。但是,我卻不會任你胡作非爲。你日前與俞秋影打得火熱,拋棄了韻晴,而今,卻又要娶她,你到底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