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的瞥向懷王,卻見他並沒有因爲沈恆安的這個表情而有所動搖,反而眼中的深沉加深,就連皇帝的臉色也跟着變化。“看着倒是不願意承認了,這一張錦緞是什麼材質,恆世子你不會不認得吧?”
其實,錦緞入手,沈恆安就知道了,也是,陷害總要面面俱到麼?而且若只是那麼一絲功力,也不必讓他親臨京城不是。他似笑非笑的看向今日到現在只說了一句的柳相,緩緩道,“微臣斷然不敢忘記皇上當年的恩賜。”
錦緞名爲千折緞,水火不侵,更有一奇觀,若是在其上寫錦緞文書,那扔入火中緞考之後所有的文字便會消失不見,要想再現,便要扔入水中浸泡一刻鐘的功夫,若有人不知其中細節,斷然是不會想到。
而這錦緞最特別的倒不是此處,“你倒是還記得,那你也該知道,這錦緞當年唯有一匹,而這唯一的一匹,朕感念於你沈郡這些年來的忠心耿耿,遂賜給了恆世子,如今看來,朕當真是養虎爲患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經沒有人再去深究這錦緞裡的內容究竟是真是假,皇上想要借題發揮辦了沈郡纔是重中之重。
“皇上,僅憑一方錦緞,您便打算定了我唆使他人擅闖王府的罪?”沈恆安不驚不怒的問道。
“哼,想要心服口服,本王成全你,本想着,好歹也是天下公認第一世子,給你留些面子。”
“懷王叔,本世子不怕沒面子,就怕到時候沒面子的是您老,這可就不好辦了……”沈恆安的嘴本來就狠,只是許多人未曾體驗過罷了。
懷王怒氣衝衝的拍了拍手,就見兩個侍衛壓着一個狼狽的身影走了進來,沈恆安眼底的笑意更加的明顯。
“皇上饒命,懷王饒命,小人受命於恆世子探聽出懷王府書房的秘密,但是這麼多年絕對沒有做出傷害別人性命的事情,皇上饒命,懷王饒命……”狼狽的跪在地上,一來就開始自言自語,似乎是被嚇怕了。
衆人眼色微變,紛紛看向沈恆安。
沈恆安卻只是聳了聳肩,他一眼便看出,這個人是昨夜來送凝脂玉露的大夫,只是那原本略有些蒼老的容顏儼然成了而立之年的臉,“懷王叔,你這王府出了內賊,可不能亂扣在本世子的頭上,關於這人我倒是不會認得。”
“哼,豈由得你一人說不,人證物證據此,你倒是還想抵賴,第一世子的擔當呢?敢做不敢承認,本王卻是看錯了你。”懷王怒不可遏,他一來沒有想到這個在王府待了那麼多年的大夫竟然持有異心,二來沒有想到他女兒看重的人竟然是會在這個時候撞上槍口。
昨夜打算回房入睡的時候,偏生聽到有奴才在竊竊私語,說什麼這些日子王府的大夫經常往清風閣跑,是不是恆世子病了?
他自然是知道沈恆安身體健康,這一聽便生出了疑惑,不自覺的腳步就已經來到了清風閣的門口,恰見到兩個人影鬼鬼祟祟。
他倒是有些武功,隱匿了氣息,待那身形酷似沈恆安的身影離開,他突然出現將大夫制住,一番拷問,這才得出了結論,甚至於錦緞也是在這位王府待了數年之久的大夫屋子裡搜出來的,看到錦緞的一瞬間,他便有了計較,連夜進了皇宮!
後來,幾番商量,他與皇帝便打算今日干脆些的揭露,以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將沈恆安扣押在京城,任憑他們發落,到時候,一紙詔書送往沈郡,以削藩之交換換回他們的第一世子……
“人說懷王爺脾氣雖然火爆,人卻最是端正,卻不想這偏聽偏信究竟是您故意而爲之,還是當真是信以爲真了。”沈恆安也不再辯解,正如他們所說,除非他此刻能夠揭露這跪在地上之人的假話,否則還確實是人證物證具在。
不過,也無所謂了,與他所料也無太大偏差,或許只有等確定沈郡沒了威脅之後,有些人才會迅速的動手吧,到時候一切自不攻自破!沈郡也不會置於危險之中……
話落,他不等懷王反駁,也不顧他氣憤的臉色,“本世子豈是那等無擔當的人,雖然明知此事與本世子無關,但是也會配合皇上您的調查!”束手入侵,便是如今沈恆安的決定。
似乎是沒有想到,明明看起來不太容易妥協的沈恆安,明明看起來應該會奮起反抗的沈恆安竟然就這麼任憑處置了?
有一種拳頭高高擡起,卻輕輕落下的落差感,懷王與皇帝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一臉怡然的沈恆安。有些吃不准他的意思,“恆世子,既然如此,朕決定……”
“等一下!”一聲女子的高呼響徹朝堂,被這聲音刺得一個機靈的衆位朝臣方纔反應過來,紛紛循聲看過去,一襲鮮紅的衣衫,映襯着明黃色的紋路,張揚而又肆意的因風而舞,“赤焰郡主?”
“她來作甚?”
……小聲的討論與疑惑低低響起。
盛熾懶得去聽,更是懶得去看那些不爲人知的嘴臉,皇帝揮了揮手,攔着她的侍衛鬆開了手,她邁着沉穩的腳步,平復着幾乎是一路被顛過來依舊跳動個不停的心率,待走到大殿中央的時候,盛熾俯身行禮。
“阿熾,怎麼來了?”皇帝對她還算是和顏悅色。
“我聽說皇叔與父王打算問罪於恆安哥,我可如何能不來?”盛熾一雙明亮的眼睛,仿若能夠看盡人心靈的深處,皇帝乾咳一聲,雖然說證據十足,但私心下的決定或許更過分。
“阿熾,我們問罪於恆世子,自是因爲犯下了罪責,你莫要前來搗亂,回府去。”
“皇叔,父王,我心知挾持於我的斷然不會是恆安哥所爲,若不然,王府的秘密早該泄露了。”
“你知道什麼,就因爲一次次時機恰好的相救,你纔會對他心存感激,你纔會喜歡上他,你纔會爲他所用,用來控制我們皇室……”
“呵,原來我就是生來被利用的人麼?父王你的心思我懂,皇叔您的心思我也懂,可是你們不懂我的心思,所以你們註定利用不了我!”盛熾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她會站在只有電視劇裡纔會出現的朝堂上,當着百官的面與高高在上的皇帝進行辯駁。
盛熾眼眶有些紅,那是一種憤怒,她昨夜辛苦煲了粥,裡頭竟然被放了軟香散,這些日子王府裡誰都知道,只要是她親手做出來的東西,沈恆安是一定會吃下肚子的。
她的父王,爲了控制住沈恆安竟然利用她做出這樣的事情,她如何能不怒,如何能不氣憤。
“你……你這是說的什麼話,你想死麼?”
“若是必須要被利用,我寧願恆安哥的利用!”盛熾的語速不算快,但是卻說的堅毅,頓了頓,“至於我想不想死,父王您覺得是想我生還是想我死呢?”紅的幾乎要滲出血來的眼眶由於來到沈恆安的身邊而漸漸平息。
虎毒不食子,她倒是不相信,懷王爺最後會做出多偏激的決定,不是不知道依沈恆安的能耐,怎麼着也不可能被推入深淵,依着他的價值,皇帝也不可能將他推入深淵,但是,那份擔心已經不爲自己所能控制,在柳承鬆那裡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她幾乎是一瞬都沒有停留就朝着皇宮闖過來。
而且被下了軟香散的沈恆安……她連想都不敢想,那麼一個驕傲的人,怎麼會允許自己軟弱的一面出現在世人面前呢!
一路上知道她身份的不敢攔着,直到靠近大殿才被攔下,可惜盛熾有的是法子威脅他們退步,直到殿門口,她一聲大吼,一切必然水到渠成。
“你今日是打算與他同生共死?”懷王爺盛怒之下的聲音冷的透心涼。盛熾不爲所動,“是,同生共死,我必無怨言。”盛熾還是有把握的,畢竟一郡世子哪兒有可能直接被判決,頂多也就是壓入天牢的結果,她執意同進退,更多的還有任務的考量!是的吧,是任務的考量!她在心中的重複,企圖讓這句話更有說服力一些。
“阿熾,你……”始終掛着淺笑的沈恆安在盛熾出現說不的那一刻,臉上的笑容陡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法描述的複雜。
“一切爲我自願,你不能阻止我想與你上窮碧落的決定。”盛熾回首對着沈恆安微微笑着,那笑容美好的近乎是刺眼的程度,沈恆安止不住心中的那一瞬焦躁,扯過盛熾就往外走。
沈恆安的任性妄爲,讓衆人對這位世子的瞭解又加深了一些,這根本就是極端的存在啊……“攔住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