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容寒聲溫柔繾綣的目光凝視,葉朵朵沒再吭聲。她只是盯着容寒聲,淚依舊在眼眶裡打轉卻沒有滑下來。
“好了。好好休息。”
怕她好不容易稍稍平靜的心情又想到那些事上去,容寒聲沒等她同意就伸手托住了她的後背將她放到了牀上。
也沒換睡衣,他就讓她這樣裹着浴巾睡了下來。
被子蓋好了,葉朵朵還是張着眼。她沒有睡意,也似乎並不想說話,只是盯着容寒聲看。
那目光有些恍惚,讓容寒聲見了心不由的又是一緊。
心底暗暗的嘆息了一聲之後,他也沒再說什麼,只安靜的坐在牀邊,目光專注的看着她。
四道目光癡纏了許久,葉朵朵才緩緩合上了眼睛。
眼簾合上的瞬間,那行清淚滑了下來。容寒聲擡手用指腹輕輕拂去了她的眼淚。依舊守在牀邊,沒有挪動。
葉朵朵睡的極其安靜,連呼吸都比平日輕淺。她閉上眼睛的時候是十一點,容寒聲則一直在牀邊坐到了十二點,確定她睡着了之後他才起身去簡單的洗了個澡。
返回來,這一夜因爲擔心葉朵朵夜裡會出什麼狀況,他也沒睡沉。睡一會,醒一會的捱到了早上五點的時候,他的手機突然響了。
拿起手機,看着熒光閃爍的屏幕,容寒聲立即翻身坐了起來。
來電的是林芳如,昨天從容耀那裡把她救回來之後,他就讓人將她送回了容家大宅,後來還叫了家庭醫生去看過。醫生後來告訴他,林芳如只是中了迷藥,沒有大礙,自然醒了就好了。
現在打電話來,看來應該是醒了。容寒聲稍稍放心,電話接起聽了一句卻又蹙起了眉頭。
“寒聲,你回來一趟,現在,馬上!”
電話那頭,林芳如急切的命令着。絲毫沒有商量的意思,只是口吻嚴厲的命令。
容寒聲看了看身旁依舊保持着相同睡姿一晚上都沒動過的葉朵朵,終究有些不放心,剛想婉言拒絕,卻聽那邊又彷彿不耐煩似的催促了一遍:
“你聽見沒有?我讓你馬上過來,馬上!”
林芳如的聲音幾近淒厲的嘶吼。這讓容寒聲微微一怔。
本來他以爲林芳如剛醒,想見他只是想問問這件事的情況。現在從她這急切的語氣聽來,她似乎還另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他說。
猶豫了一下,容寒聲答應了林芳如的要求。
掛上電話,翻身下牀收拾好了之後,他先是叫醒傭人,讓她注意照看葉朵朵。吩咐完了之後,他才駕車離開去了容家大宅。
到大宅的時候,天還沒有亮透,進門時容寒聲看了看錶,剛剛六點半。
平時這個時候,林芳如還在睡覺。她是個講究養生的人,沒有什麼特別的事絕不熬夜或者早起。
而今天,顯然她很有特別的事情。以至於剛剛甦醒還沒完全復原的情況下,她就已經在客廳裡來回焦躁的轉了。
容寒聲快步上去,一看見他,林芳如就迎了過來。
“媽,你醒了怎麼也不多休息?”
他擔心道,林芳如心急的抓住了他的胳膊,“我沒事。我問你,這件事到底是誰幹的,你查清沒有?”
林芳如的臉色不太好,很蒼白,又驚又疲憊的情形下,她眼角的魚尾紋都比平時明顯了許多。
“他們怎麼跟你說的?”
容寒聲隨口問道,一邊擡步往裡走。林芳如的手鬆開他,目光卻沒離開他的臉。
“他們跟我說是容耀綁架了我。所以,這件事真的是容耀一手做的?還有,朵朵又是怎麼回事?送我回來的人也說不明白,你跟我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真的是容耀?”
林芳如急不可耐的話讓容寒聲有些不理解。他停了腳步,微微蹙眉看着林芳如。
“媽,你很關心這件事的幕後真兇是誰?”
她沒問容耀爲什麼綁架她,也沒追問葉朵朵現在到底怎麼樣了,她關注的焦點彷彿就只是這件事的真兇是誰。
這話聽來,就給人一種感覺,彷彿她已經知道了那人爲什麼綁架她或者她根本就不在乎別人爲什麼要綁架她,她只想知道到底是誰。
容寒聲覺得不理解。探究的目光之下,又見林芳如的臉上急速的劃過了一絲尷尬。
“廢話,我當然關心到底是誰想對我不利。”
那一絲尷尬之後,林芳如嗔怒的瞪了容寒聲一眼。
容寒聲心念閃了閃,沒有直接回答,反倒微微皺了皺眉,“媽,我還沒問你,他們是怎麼綁架你的?我問過司機,說你本來打算回家,走到半道上又突然改了主意要去一家茶樓。你是在茶樓被人迷暈從茶樓的側門帶走的。但是我有點不理解,好端端的,你怎麼想起來去茶樓?”
林芳如這樣的人去個茶樓當然沒什麼。但是這幾天爲了照顧住院的容若浦,她連家都很少回,怎麼還會有空去茶樓品茶呢?
這不正常。更加不正常的是,她本來是準備回家的,半道又折了回去,這樣臨時做出的決定,讓她的舉動更顯奇怪。
容寒聲雙眸灼亮盯着林芳如,林芳如被兒子這麼一問,心裡猛的咯噔了一下。
“我……我臨時想起來那家茶樓的點心很好,你爸挺喜歡吃他們的茶餅,我想着你爸這段時間吃什麼都沒胃口,就想帶點回來給他。”
林芳如反應很快,隨口扯出的理由竟然讓人挑不出錯處來。
但是邏輯上並沒有錯,不代表容寒聲就相信她。他已將林芳如剛剛那一瞬間的驚慌收進眼底,知道她這番說辭十有八九是有問題的。
正想追問,林芳如又將話轉回到了真兇的問題上。
“我問你,這件事到底是不是容耀乾的?他背後是不是還有人?”
容寒聲也不知道他的手下到底都跟林芳如說了什麼,聽她這麼追問之後,想了想他便答道:“是莫西楊。他跟大哥勾結,綁架了你和朵朵。”
“莫西楊……”
這三個字在林芳如的脣上滾了過去,她皺起了眉陷入了深思,並沒有跟着追問莫西楊綁架她和葉朵朵到底所爲何事。
四下靜謐,林芳如低垂着目光雙手微微擡起捏着手指沉思了好一會。一直到容寒聲試探的喊她一聲,她才恍然回神。
“媽,你在想什麼呢?”
“哦……沒,沒有什麼,我就是在想,這個莫西楊真是太可惡了。他爲什麼三番二次的要跟你作對呢?”
林芳如臉色不悅的抨擊莫西楊。容寒聲卻第二次在她臉上看到了慌亂。
他現在幾乎可以肯定,林芳如一定是有事瞞着他。
到底是什麼事?
容寒聲心頭繞上一絲疑雲。沉思間,又聽林芳如問道:“那現在怎麼樣?你救回我了,朵朵呢?也沒事了吧?”
“她沒事了,受了點驚嚇,在家裡睡着。”
她到現在纔想起問葉朵朵的安危,這讓容寒聲多少有點不快,但他並沒有表現出來,只是臉色稍顯冷淡。
而林芳如彷彿也沒注意到他的冷淡,聽他這麼說之後她就只點了點頭,隨口道:“那就好。”
三個字說完,她目光一閃,又盯着容寒聲問道:“那容耀呢?還有莫西楊。你把他們怎麼樣了?我問你手下的人,他也不肯說。”
莫西楊的事,送她回來的人根本不清楚。容耀的事,大概就是不敢亂說,所以沒提自己開槍打傷了容耀的事。
略作猶豫之後,容寒聲回道:“莫西楊跑了,我救回了朵朵,卻沒抓到他。至於大哥……他受了點傷,暫時被我關着。”
“受了點傷?”
林芳如眼一瞪,盯着容寒聲看了看,突然又擡起手緊緊抓住了他的胳膊,“你把他怎麼樣了?傷到什麼程度?”
“打傷了他的腿,也許會留點後遺症,不過不會致命。”
容寒聲坦言,沒再多說,但那臉上剛毅絕決的神色卻說明了一切。
對於給容耀那一槍,他不後悔,而且不畏懼。即便鬧到了容若浦那裡,他也已經做好了承擔一切後果的準備。
林芳如盯着兒子那張稍帶了些陰狠神色的臉看了一會,手臂無力的緩緩垂下。
她收回目光轉身緩步走向客廳的沙發。坐下後,她才側臉看向跟過來的容寒聲
“寒聲,媽能不能要求你一件事?”
林芳如的嗓音沒了剛從的急切,多了一抹沉重說不出的落寞無奈感。
容寒聲走過去,坐在她對面,笑了笑:“媽怎麼這麼說?你有什麼事吩咐就行了。”
林芳如神色稍稍一滯,盯着容寒聲看了一會,緩緩開口道:“我知道這次的事你大哥做的過分了一些。不過,我希望這件事到此爲止,不要讓你爸知道。你手下的人,吩咐他們不許亂說。還有你大哥……你已經打傷了他的腿,這次就算了,不要再繼續糾纏了。行不行?”
“……”
容寒聲心中一震,有點不敢相信的盯着林芳如。
知母莫若子,這些年,林芳如的心思是怎麼樣的,他最清楚不過。
表面上,她待容耀比待自己還親。可實際上,小時候她就是在捧殺容耀,她對他嬌生慣養,從不違逆容耀的意思,也從不嚴加管教他,甚至從不盯着他的學業。
在外人眼中,甚至在容若浦和容耀的眼中,她林芳如都是一個善待繼子的後媽。
可她的用意,只有自己這個親兒子知道。她對容耀好的目的就是慢慢的摧毀他,好讓自己最後在這場繼承人的爭奪中取勝。
母親的心思,雖然他並不認同,但也是理解的。可今天她又是什麼意思?
綁架繼母,這樣的事情難道不正好拿去跟父親哭訴一番,拿去外界炒作一番嗎?
爲什麼,她竟好像真的不打算追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