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顯城的腦袋現在有點兒不夠用,睜着一雙細長的小眼迷茫的打量着房間的四周。以盧顯城幾十年的生活經歷來看現在的情形有點兒混亂,自己似乎、可能、大概、差不多是重生了。
原本自己躺在小公寓牀上,一睜眼突然出現在了大學宿舍,讓盧顯城有點不知所措。
按着一般人想象中,一下子年輕了快三十歲,盧顯城怎麼說也要歡呼雀躍一下還是怎麼滴,但是盧顯城好像是一下子轉不過彎來,腦子裡就像是電視機沒信號的雪花圖,亂七八糟的一大片亂蹦躂的灰白點兒。
“哥幾個,時間不早了,咱們要是再不下去,食堂真的要關門啦”。
正在這時,牀下傳來了一聲悶悶的公鴨嗓子,盧顯城下意識的一伸腦袋立馬看到一張既熟悉又莫生的臉龐躍入自己的眼簾。
說話的人叫徐正和,在大學宿舍中排行老三,現在的這位才十八歲,哪裡能想的到他一過了三十腦門上立馬就成了中間溜冰場兩邊鐵絲網,現在一頭油亮的小平頭臉上,還點綴着幾顆紅果果的青春痘,怎叫一個‘嫩’字了得!
現在這貨一米七零身材卻顯得‘婷婷玉立’哪裡會像幾十年後,站直了根本看不到自己胯下的小丁丁。
看這小子手中拿着一個鏡子,盧顯城一伸手順勢搶過來對着照了起來。
“哎!你這傢伙,我還沒有照完呢”。
盧顯城一搶到了鏡子立刻靠到了牀內側縮着,這貨既便是伸了手也對盧顯城無可奈何嘍!
鏡子中同樣是一張洋溢着青春氣息的臉龐,以前的眼袋,眼角的皺紋,臉上鬆弛的皮膚一下子都不見了,只剩下帶着點兒烏黑卻緊緻細滑的臉頰。
“哥們還挺帥的嘛”盧顯城對着鏡子轉過來調過去了仔細瞅了瞅自己的兩頰,很是滿意自我表揚了一下。
當然了以前照鏡子看到的是一張五十多的老臉,突然一下子看到自己十八歲時候的臉,如何能不‘帥’!
再說了盧顯城長的是說不上帥氣,但是也不能說醜,從長相來說往人羣裡一扔,甚少一般般還能往上走一點兒。
周正的國字形臉,鼻子不挺也不趴,眼睛不大卻稍顯有點兒細長,眉毛到是生的不錯,雖說眉型略細但是眉毛又黑又濃,加上一臉的濃密的絡腮鬍子,刮過之後留下的烏青的兩鬢與嘴角更添了幾分男人味。
趁着盧顯城照鏡子孤芳自賞的時候,宿舍裡剩下的四個人繼續討論着哥幾個去哪裡祭奠五臟廟的問題。
宿舍的老大叫趙立輝,出生於七六年,是江南本省的江海市人,爲人古道熱腸很是大氣。一米八六的個頭加上兩百多斤的體重,外帶着胳膊腿上毛絨絨的體毛,五大三粗的壯漢,不用化妝就可以去演《西遊記》裡的黑熊怪啦。
老大就是老大,沒說兩句頓時豪氣的大手一揮,那架式十足的領袖範兒:“都別說了,爲了慶祝狗孃養的軍訓正式結束,我作爲宿舍的老大請哥幾個去小炒部搓一頓好的!”。
一聽說有飯吃,更主要的是有人掏錢,剩下的幾個貨立馬胡亂拍起馬屁來。
“老大英明神武,一統武林千秋萬載!”。
聽這話盧顯城不由的轉了下腦袋,立馬看到宿舍老二宋以謙那一張鞋撥子臉躍了出來。這貨個兒一米七五,不過身板過於單薄了一點兒,這身高配上一百三十斤不到的體重,大家可以想想看,說的猴兒都在誇他呢。
“趙公公萬壽無疆!”
說這話的是老四湯勝鬆,作爲現在國內最發達的省份過來的學生,廣東腔現在的地位也就比英語稍差這麼一點兒。這一口廣普盧顯城跟本就不用看臉都能猜出是這貨。這貨從長相上來說也具有南方人的特點,皮膚稍黑腦門兒有點大,身量也比較小一些,約一米六五左右,當然了這位一直號稱一米七。
“那咱們可以多歇一會兒,現在去小炒部還要排隊”。
被盧顯城搶了鏡子的徐正和一聽,立刻重新躺回到了牀上,小炒部是屬於全天營業的,去遲去早都有東西吃,大家自然就不怎麼着急了,再說了上午軍訓檢閱剛完,現在哥幾個也有點兒乏了不是?
剩下的三人一聽有道理啊,一個接着一個又躺回到了牀上。
這時候盧顯城己經照完了鏡子,把鏡子重新掛回到了窗邊牆上,坐回到了牀上繼續發着愣。
“我重生了,我重生了!”盧顯城不斷的嘀咕着這個事情。
現在盧顯城才覺得自己的心情變的千轉百回,一下子無數傷心痛惜的過往全都涌上了心頭,但是一下子似乎又抓不住重點,一時間真的百感交集。
大約過了十分鐘,盧顯城這纔回過了神來,等着覺查到的時候卻已是淚滿襟衫,不知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的眼淚不由自主的滑落下來。
盧顯城想起來了,現在自己十八歲,十八歲,祖母和父母都還在世呢,自己剛剛大一軍訓完,現在自己的家庭還是完整的,還沒有經歷過四年後的變故!
在自己記憶深處這東西己經被盧顯城刻意的淡忘了二十年,不是盧顯城不想想起而是每一次想起的時候那種揪心的疼都像是後世的陰霾天,一但籠罩到盧顯城的心田就無法散去。
後悔夾雜着無奈,甚至是對於自己的痛恨,似乎只有一下子了結了自己,方纔能擺脫似的。
現在一切重頭,變故還未發生,盧顯城如何能不欣喜若狂!
“哎,老五,怎麼吖?”。
躺在牀上一翻身的湯勝鬆看到了淚流滿面的盧顯城,頓時被嚇了一大跳,一個一米八二的老爺們哭的跟個淚人似的,這是遇到了什麼傷心事啊。
湯勝鬆這一嗓子頓時把剩下的三隻眼神給吸引到了盧顯城的身上。
趙立輝擡起腦袋望着盧顯城:“怎麼回事?”。
盧顯城伸手抹了一下臉龐:“沒什麼,就是有點兒想家了!”。
這話一出口頓時就像是點了哥幾個的傻穴。
想家了?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明白爲啥一直嘻嘻哈哈的老五突然來這麼一下子,說想家了。
一米八二個頭的大小夥子哭着說想家了,確實有點兒讓人一下子接受不了,感官上太彆扭啊。
這話要換上一漂亮小姑娘來講,哥幾個一準兒柔情似水的勸上幾句,十有八九還會遞上一張紙巾什麼的。
換成盧顯城這樣的五大三粗的人講,哥幾個下意識的覺得有點兒倒胃口。
“看你小子這點兒出息!”宋以謙說道:“我家就石城,到現在也不是沒回過一次家!男子漢大丈夫志在四方,有什麼想不想家的”。
現在大家才十八九歲,剛擺脫了父母老師的約束,就跟剛放到山中的猴子似的哪裡會想什麼家!
對於這樣一幫半大小子來說,現在父母的意義幾乎就等同於自動提款機,口袋裡只要有錢哪裡會想到什麼父母之類的,哪一天主動的打電話回家,不出三句話一準兒轉到要錢大業上來。
這時候的想家幾乎就等同於想錢,但盧顯城這樣想到流淚的一準兒不可能是想錢,十有八九真的想家了。
“想家就回去看看吧,反正明天就放假了”趙立輝說道。
說完似乎覺得有點兒不順心又加上了一句:“老五,我以前認爲你是個硬漢,現在!”
說到了這裡頓了一下,長出了一口氣搖了搖頭用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道:“太令我失望了!”。
盧顯城那裡會和哥幾個計較這些,再說了對於哥幾個盧顯城的心裡一直存着感激,雖說16舍625一共才住五個人,剩下的三張都是空牀位,到了明年自己的死黨周光勇搬過來也只有六人。
現在五人中沒有一個是一本生,也就是以正常的分數線上來的,五人不是委培就是三本生,最少的一個離着石城理工的一本線還差着五十分呢。
以盧顯城上輩子的記憶,周光勇算進來四年之後整個宿舍也只有這貨一人拿了學位證,剩下的五人全都只有畢業證,一股腦的全卡的英語四級上了。
學習成績不怎麼樣,不過性格上都是屬於大氣爽快一類的,相互之間不光是在學校裡相處融洽,到了社會上之後也能盡心幫襯。
盧顯城經歷大變八年後重回石城就是在這哥幾個的幫助之下,重新在這社會上站住了腳,可以說沒有哥幾個說不準盧顯城就是另外一番樣子。
一看盧顯城這邊一抹眼淚跟個沒事人似的,哥幾人立馬開始取笑起盧顯城來了。
“這麼大的人了,還流馬尿!”
“沒想到老五還是個感性之人”
……
盧顯城樂呵呵的只當沒聽到,抹了兩下眼淚直接從牀上滑到了地方,拿起盆架上的臉盆抽了毛巾就準備去淋浴間洗個澡。
……………………
涼涼的自來水從頭頂的水管噴了出來,往頭上這麼一淋,不由的讓人覺得整個毛孔舒爽的這麼一收,外面三十幾度的大太陽帶來的燥熱,一下了消失了大半!
盧顯城雙手扶着牆壁,閉着眼睛享受着現在這種夏日難得的涼意。
一停下來盧顯城自然而然的開始想着自己重生之後該做點兒什麼,現在家人都還平安,至於以後的老婆,盧顯城這邊也沒有多想,重生之前兩人己經鬧了大半年的離婚,盧顯城這輩子哪可能再續前緣。
現在盧顯城覺得擺在自己面前的就是兩個字:賺錢!
這是個很現實的問題,想要生活好錢必不可缺,不說別的要是有錢的話就石城這天氣,盧顯城恨不得一天都呆在空調房裡,誰想擠沒空調的宿舍。
想到賺錢兩個字,盧顯城首先想到自己前世的工作,裝修設計。這東西聽着挺不錯的,可惜的是在盧顯城看來就是一給人當孫子的行當,既便盧顯城自己是個小公司的老闆,盧顯城仍然有種感覺。
每天掛着笑臉迎來送往的,好不容易憋出了一套滿意的方案,客戶瞅一眼不是改就是重做,遇到個不上路子的能讓你改上十幾稿。
這還是做工裝的,像個孫子似的活着。
甚於做家裝的,在盧顯城看來連孫子都不如,遇到個夾生(不好說話)的客戶能指着你的鼻子罵你,你還得臉上帶着笑,一個方案讓你改上半年那絕對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半年賺你幾千塊的方案錢,就這樣一些客戶還說別人那都不收錢云云。就算是付出了這樣的努力,也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被同行給撬走了。
給人打工的時候想當老闆,可是當老闆的時候卻發現,頭上頂着的爺一個沒見少,反而更多了。
不提工商稅務這些大檐帽了,有的時候連街道辦這些人都能給自己甩臉子。你還不能沖人家甩臉子,你要是不知好歹,不知自己是個什麼玩意兒,這幫子人有的是本事玩你,玩完了還讓你哭告無門。
現在這麼一想,盧顯城頓時覺得上一輩子自己雖說有房有車,但的活的質量估計連個窯姐兒都不如,窯姐兒賺錢的時候還能爽一把呢,自己賺錢爽都沒的爽,盡被人爽了!
盧顯城恨恨的吐出了一句:“真特麼的太過份了!”。
伸手抹了抹臉上的水,盧顯城甩了甩腦袋又自言自語的道:“這輩子老子一準兒要活的能多浪就要有多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