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郡夫人走得極爲匆忙,連右娥英派了蒯賢人叫住她都沒理會,只說右娥英要說的事情她已經知道了,如今情況緊急,叫右娥英在宮裡自己小心?”牧碧微沉吟着道,“這麼看來溫太妃已經將事情告訴她了。”
阿善憂慮道:“奴婢就怕曲家一不做、二不休……”
“不要緊的。”牧碧微道,“高七哪裡能不防着這一手?”
“可曲家樹大根遠……”
牧碧微緊緊蹙起了雙眉,忽然道:“太后如今正病着!”
“女郎的意思是……?”
“去把碧城找過來。”牧碧微思忖了片刻,道,“我有事要他去辦!”
牧碧城熟門熟門的趕到澄練殿,還沒見禮,就聽牧碧微劈頭道:“有件事情須得你去辦,必不可失!”
見牧碧微神色鄭重,牧碧城也吃了一驚,道:“阿姐請說!”
“曲家如今要對高陽王夫婦下手。”牧碧微招手將他叫到跟前,肅然道,“雖然你的上司高峻已經派了人手在王府四周保護,但若曲家不顧一切,高七的人未必能夠攔阻得了,所以我打算叫他們進宮來!如今太后正病着,現成的理由就是到甘泉宮侍奉太后,曲家人膽子再大,也不可能衝進甘泉宮去傷人!”
牧碧城忙道:“阿姐,要我做什麼?”
“高七隻是飛鶴衛的副統領,雖然在鄴城軍中也有些熟悉之人,但總不可能把人手都調去保護高陽王府,在王府裡,只要曲家不是公然衝進去,料想無事,但進宮的路上,恐怕容易被曲家下手。”牧碧微沉聲道,“你在飛鶴衛裡,與高七關係交好,是人所皆知之事對不對?”
“是……”牧碧城茫然道,“然後呢?”
牧碧微慢慢的說道:“你年紀小,進入飛鶴衛後每多人爲難你,只有高七待你好,又勸說衆人接納你,所以如果高七有什麼事情,不必招呼你就幫他也是理所當然的,是也不是?”
她也不理牧碧城怎麼回答,徑自說下去道:“這次受傷的雖然是曲叔清,和高七沒什麼關係,但事情卻是高十一娘引起,那是高七的堂妹!若是你聽說,因此高十一娘引起了高陽王夫婦與曲叔清的爭執,如今右娥英因此遷怒於高七,打算向陛下進言撤了他的飛鶴衛副統領之職,那麼你替高七抱不平也就很正常了……你正當年少氣盛的時候,一怒之下,糾結同伴去高陽王府要個說法,甚至逼着高陽王進宮來和你面聖都不算太奇怪罷?”
這最後一句卻是問阿善的,阿善皺眉道:“還是有些牽強,咱們小郎怎麼看都不像是會惹事的人,何況小郎進飛鶴衛日子也不算太長,一下子怎麼糾結得起多少人?就算糾結起來了,少不得被人說是高七在背後所爲,何況飛鶴衛裡也不是盡都是高七心腹,萬一混進一兩個刺客進去……再說,原本高家是支持着蘇家的,這麼一鬧,若爲兩家存下罅隙就不好了,並且若是這麼做了,牧家一定也要被拖下水的。”
牧碧微煩躁道:“王府裡必定不會安全太多了!太妃就這麼一個兒子!王妃……我倒不關心,可高陽王若是出了意外……”
牧碧城因爲是忽然被叫了過來,壓根就不知道怎麼回事,如今聽姐姐這麼自語,卻也猜到了點,試探道:“阿姐是怕高陽王與王妃因爲得罪了曲家,怕曲家對付他們,所以想叫他們進宮來躲避?”
“不錯!”牧碧微隨口應了一句,正待苦苦思索着對策,就聽牧碧城小聲道:“既然不能牽扯到咱們家,阿姐何不向陛下進言,請陛下召高陽王與王妃進宮侍奉太后?畢竟如今太后病着。”
他這話說了,見牧碧微很是無語的看着他,阿善也是一臉的啼笑皆非,不由一呆,道:“莫非我說錯了?”
“你沒說錯。”牧碧微嘆了口氣,道,“是阿姐越來越笨了!”
又聽牧碧城道:“只是阿姐擔心曲家在路上下手也不無道理……”
“你可有什麼好辦法?”牧碧微問。
牧碧城沉吟道:“阿姐你看這樣成不?先使人暗中去高陽王府告訴了高陽王並王妃,預備兩個替身……等聖旨到了高陽王府,讓替身坐了王爵車駕進宮,真正的高陽王並王妃則裝扮成隨從……”
“你這是從兵法裡想出來的計策罷?”牧碧微有些不放心,“可曲家也是代代出武將,這疑兵之計未必看不穿啊!”
阿善想了一想,忽然附在牧碧微耳畔低聲說了幾句,牧碧微立刻變色,道:“不成!這太冒險了!要出大事的!”
牧碧城低頭思索片刻到底也沒主意,就聽牧碧微嘆了口氣道:“你去將這個主意告訴高七,問問他能不能成……總之要以高陽王安危爲重!”
等牧碧城走了,牧碧微蹙緊了眉對阿善道:“勸說陛下駕幸高陽王府,飛鶴衛自然是名正言順的可以跟過去,再將高陽王夫婦帶回宮裡……曲家除非想爲了個曲叔清謀反,不然自然沒辦法——這個辦法你以爲我沒想過嗎?只是你憑什麼以爲曲家不敢謀反?!”
阿善道:“之前陛下年少的時候……”
“那是因爲先帝留下的後手!”牧碧微臉色冰寒,沉聲道,“但就是先帝臨終的時候也不能肯定曲家就會怕了蔣遙、計兼然這些人!再說當初蘇家還沒歸還兵權,雖然遠在營州但也是個制衡!否則你以爲先帝的時候爲什麼不把營州軍的軍權收回?!並且還給太后留下讓陛下迎娶曲家之女爲皇后的遺命?你以爲先帝這麼做是認可曲家女兒的賢德嗎!”
緩和了下語氣,牧碧微沉聲道,“如今左昭儀進了宮卻沒做成皇后,進宮就失寵!反而被寵妃們不斷的排擠,陛下有了皇子後,皇長子皇次子如今都養在了太后的身邊,左昭儀也不過撫養了一位長康公主罷了!曲家名義上是外戚,實際上半點兒外戚的好處都享受不到,反而不時因爲宮闈爭鬥要受到了左昭儀的牽累!何況陛下這些年惰於朝政、重色輕德的名聲可謂是人盡皆知!”
“就算曲家不至於大膽到了覆滅姬室自己稱帝,但,殺了陛下,立幼帝……”牧碧微嘿然冷笑道,“你看看太后,她倒也會跟着勸說陛下勤政,可這位太后是能在危急的時候稱得撐得起朝局的人麼?她連宮闈都擺不平呢!曲家不立幼帝,立廣陵王……你說咱們這些人還能有什麼日子過?”
她的目光不自覺的向旁邊看了一眼,森然道,“不管曲家立誰,你以爲會有恊郎的生路嗎?”
這番話說得阿善無言以對,牧碧微緩和了下語氣,方道:“總之,陛下絕對不可以出事!至少現在,他絕不能有失!若是這會誰要行刺他,我寧可自己去替他擋了!”
阿善訥訥道:“那麼高陽王那邊……”
“至少咱們是沒什麼辦法了。”牧碧微揉着額角苦笑着道,“我沒辦法把整個牧家都拖下水……如今只能指望右娥英了,總是我對太妃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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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瑟殿裡右娥英斷然道:“曲家狼子野心!這次那曲叔清傷得如此之重,固然是他言辭無禮在先,但曲家一向囂張跋扈,誰知道會不會全怪到了嘉懿頭上!本宮就這麼一個妹妹,萬萬不能讓她有失!”
蒯賢人憂心忡忡道:“夫人想必也從溫太妃那裡聽到了消息,畢竟溫太妃就高陽王一個兒子,豈能不上心?知道這個消息恰好尋了進宮探望太后的夫人商議,倒是省了咱們的功夫,只是夫人沒過來,咱們也不知道夫人有沒有把握保下懿娘與高陽王!”
又道,“女郎,能不能去太后那裡……”
“姨母?”右娥英略一思索,便搖頭道,“姨母如今才裝了病,前兒個才傳了連人都見不了的地步,忽然好起來,誰能不起疑心?屆時姨母哪能高興——這麼的不巧,何況,這次引起事件的高十一娘,這小賤人可也是姨母的侄女呢!手心手背都是肉,也不能知道姨母會怎麼處置這件事情……如今情況緊急,與其過去磨着姨母,還不如自己動手!”
蒯賢人道:“女郎可是有打算?”
“當然有!”右娥英冷笑着道,“敢動本宮在宮外的嫡妹,莫非他們曲家就沒有嫡女在宮裡了嗎?不過區區一個左昭儀還當不得本宮嫡妹的性命……這會子,雪氏應該跟陛下把旨意請下來了。”說着她吩咐道,“備輦,帶齊了阿孃給的陪我進宮的那批身手最好的人!去華羅殿!”
右娥英昂然起身,盛裝華服之間姿容灼灼耀眼,她森然道,“本宮從現在起就住到華羅殿裡去!若是嘉懿有失,本宮就在華羅殿裡手刃了曲氏!本宮倒要看看,曲家的膽子到底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