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看來,胡檸倒像是被這位惡趣味哥哥氣死的。唔……也說不準這位胡小姐根本不知道哥哥的惡行。這位小白兔放到現代就是一奇葩,其實,在古代應該也是奇葩。
今天,惠兒照常拿着本書,在我書桌前搖頭晃腦地講着,已經講到了雲國地理。我照舊把身子往後縮着,看着惠兒嘴前噴出的口水沫沫在空中划着弧度落到桌子上。
我忍不住問道:“惠兒,你家原先賣噴壺的麼?”
“雲國以南爲靖國,靖……”
“啊?不是啊,我家原先是賣燒餅的。”
說完又念道:“靖國方圓……”
還不如賣噴壺呢,還可以豎塊牌子,就寫:“噴壺好不好,看看就知道”,我惡毒地想。
“女兒,我是你爹爹。”門前傳來胡莊主的聲音。
這已經是半月來的第十五次了,胡兄已經被罰去別莊,胡莊主每天一次到我這來告訴我:“女兒,我是你爹爹。”
從剛開始我答:“哦,知道了。”
到現在的“嗯。”
實在是叫不出來,哥哥能亂認幾個,可是爹該怎麼認。胡莊主似乎已經習慣,聽到我的迴應,轉身離開。
惠兒不帶半點停歇地念道:“靖國人喜辣食,早膳亦辣食,靖國醫書雲……”
我有點佩服靖國人,就像四川人似的,不怕辣。我也吃辣,但上了大學就沒怎麼有機會吃了,琳哥有腸胃病,長年吃中藥養着,不能碰辣,我也就戒了辣。
半個月來,請回的大夫都束手無策,請了幾個道士、和尚也無能爲力。胡莊主已經不再試圖治癒我的失憶,默許了惠兒重新領我認識這個世界。其間,我多次提出到外面看看,均被駁回,胡莊主大概是怕極我再出什麼閃失。
如此又過了一個月,每天除了聽惠兒講書,再到莊裡轉轉,我就是拿着陸林的畫像細細觀看。再美好的回憶也經不起遺忘,我現在倒是希望能一下子遺忘纔好,感覺一天不看畫像就活不下去。從剛開始幾天想見琳哥不得的抓心撓肺到現在的淡淡抽痛,似乎已經習慣了能想不能見。
惠兒又拿着一本書進來,笑道:“小姐,今天我們學《閨戒》。”
我像被火燎了屁股似的跳起來:“毛?你不說我們胡家莊儘管不入江湖,但莊內以江湖規矩爲律麼?”
惠兒理所當然的說:“是啊,又沒讓小姐做到,只是要告訴小姐官家小姐的做派。”
我灰着臉道:“不聽,這個沒用,你昨天讓我聽了一天的菜譜,我現在滿腦子的油鹽魚肉。”惠兒爲難道:“可是,沒有可讀的了啊。”
最終還是聽了一天的《閨戒》,晚上做夢就夢見有個聲音在腦旁來回唸叨着:“婦德……婦容……”
真想告訴它:“其實德芙更好吃。”
第二天,天剛亮我就跑到三孃的院子前等着他起牀,這日子沒法過了。再被惠兒折磨下去,我不是傻了就是瘋了。呃……至於爲什麼是三孃的院子,應該曉得吧。胡爹爹老當益壯,五天一輪不偏不倚,五個院子輪流跑。
三孃的丫鬟豔秋本來端着水候在門外,看我來了,趕緊放下臉盆,敲門道:“老爺,小姐來了。”
我無奈地看她一眼,真不討喜,人家夫妻睡個懶覺都不讓。就聽房內一陣亂響,只片刻,三分鐘,抑或五分鐘後,胡爹爹打開了房門。來了古代,碰到時間一律用片刻,實在是不方便看時間啊。
胡爹爹衝我招手道:“女兒,今天怎麼想起來看爹爹了?”
“……”
這一家子,我犯得着爲了看你,追到你小妾這來麼。三娘披散着頭髮?,扶着房門幽怨地看着我。
我頭皮發麻,硬着頭皮道:“爹,我有事要同您商量。”
老爹十分歡喜:“女兒啊,你終於肯叫我爹了,我還以爲你這輩子也不叫我爹了呢。如果那樣我可怎麼對得起你那過世的娘啊,將來到了九泉之下,鳳玉肯定不理我了。”
我看着面前痛哭流涕的老爹,說不出心裡是個什麼感覺,是太對不住老爹了。
走過去拍拍老爹的肩膀:“爹啊,娘生前脾氣好麼?”
老爹用袖子擦擦眼淚說:“還行吧,只要不惹煩了,還是挺好相處的。”
我剛想放下的手又舉了起來,再拍拍老爹的肩膀:“老爹啊,往寺廟裡捐點錢吧,估計……娘現在心情不好。”
當我告訴老爹要外出走走時,我就看到了一個暴躁龍的形成過程。老爹在院子裡來來回回地走,越走越快,不定時地停下來用手指頭指着我抖啊抖的,抖完接着來回走。我那哀怨的三娘在旁別擔心的看着老爹的腳下,生怕他絆倒。我自知理虧,聾眉塌肩的站在一旁。
“這是在做什麼呢?”一個戲謔的聲音響起。
聽到這個聲音我全身抖了一下,絕不會錯,被流放的胡兄回來了。
老爹似乎是平靜了下來,衝着胡問寒罵道:“死小子,還有臉問,不叫是你,你妹妹會失憶麼?從前多麼乖巧的女兒啊,現在連爹都不想叫,還想着要外出閒逛。你個作孽的啊……”說完一屁股坐在地上。
三娘和豔秋趕緊一左一右扶起老爹,老爹一邊借力站起一邊捂着前胸解釋:“沒事沒事,就是氣的心口疼。”
胡問寒笑道:“爹,明知道自己一生氣就左腳絆右腳,還跟自己過不去,多大的事啊,她願意出去玩就讓她出去看看唄。沒見過你這麼養女兒的,放家裡當花瓶啊。”
三娘嗔道:“問寒,少說兩句。”啊,對了,三娘是胡兄的親孃。
此事最終不了了之,可是我還沒有放棄,笑話,在這當金絲雀還不如我再想個方法自殺去。於是,我開始避開惠兒的口水課,每天追着老爹跑。
第一天,老爹在四娘房裡又摔了一跤。
第二天,老爹在五娘房裡不小心左腳絆了右腳。
第三天,老爹在夫人房裡很小心的左腳絆了右腳。
第四天,老爹在二孃房裡反常的右腳絆了左腳。
第五天,在三娘房裡沒堵到老爹,據說昨天趕去別莊了。
我鬱悶地回到自己的院子,惠兒正在對着一隻綠毛鸚鵡念《雲國志》,也不知道哪天開始,惠兒就形成了講書的習慣,一日不講,渾身難受。
坐在繡墩上,看着惠兒興致勃勃地對着鸚鵡噴口水沫沫,鸚鵡則優雅地梳理羽毛,偶爾尖着嗓子迴應一聲:“雲國,雲國……”
院外響起一個幸災樂禍的聲音:“妹妹,恭喜恭喜啊,爹爹把你許了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