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少軒真誠道:“謝謝你,土靈。”
看着一邊睜大眼睛,似乎等待雷少軒感謝的水靈,微微一笑道:“也非常感謝辛苦奔波可愛的水靈妹妹。”
水靈聞言,靈光閃動,笑意嫣然。
雷少軒深吸一口氣,緩步來到骷髏前,認真地將屍骨一件一件擺放到石坑裡。
雷少軒最後整理沒有腐爛的衣服。
外衣是一件灰色道袍,不知道什麼材料製成,儘管積滿灰塵,卻歷數百年而不朽,依然十分完整。內衣褲均已腐朽不堪。
雷少軒拿起道袍一抖,片片內衣褲朽片和積塵簌簌掉落,頓時灰塵瀰漫。
雷少軒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見狀,水靈小手輕揮,頓時石窟內碧藍幽光瀰漫,彷彿頭頂變成海洋,陽光從海面射入,轉眼間石窟清涼如冰窟,似水流沖刷過一遍,清爽無比。
道袍煥然一新,灰塵散去,地面露出一個布袋子。
袋子不大,顏色豔麗,繡着花好月圓、鴛鴦戲水圖案,顯得秀氣美麗。
雷少軒輕嘆,斯人已逝,柔情萬種隨流水,風流悄悄付春風,都歸於塵土,令人傷感。
雷少軒伸手入袋,空無一物,正要將袋子放進去墓穴,卿塵子忽然道:“等一下,裡面有東西。”
卿塵子一指袋子,袋子悠悠飄出幾件物品,飄落地上。
一本書,幾塊晶瑩剔透的寶石,一個香囊,一串精緻的項鍊。
“這是修士的空間袋!”看着雷少軒吃驚迷惑不解的樣子,卿塵子不由莞爾,目光閃動,解釋道。
“怪不得我不知道。”雷少軒自嘲。
修士世界,對雷少軒來說很陌生,不可思議的事情出現不少,雷少軒見怪不怪,只怪自己孤陋寡聞。
卿塵子招招手,忽然書本飄到他面前,無風自翻。
沉吟片刻道:“此書名叫《太一玄真錄》,乃是太一宗傳承之物,十分珍貴,看來此人身份不簡單。”
說着,又將書放還給了雷少軒,顯然並未將此書放在心上。
雷少軒好奇之心頓起,粗略翻看幾頁,卻覺得書中所言玄虛晦澀,莫名其妙,頓時失去了興趣。
卿塵子啞然一笑,道:“此書爲修真之經,無人指點,任你聰明絕頂,要想解讀,卻是癡心妄想。”
雷少軒心有不服,卻也不解釋,當務之急是安葬死人。
雷少軒將香囊、項鍊放在石坑裡,卻將書和幾塊寶石順手放入自己的口袋。
木靈見狀,瞪大眼睛,指着雷少軒,吃吃道:“哥哥,你、你拿人家的東西。”
看着木靈有些愕然的樣子,雷少軒臉微紅,有些不好意思。
“好妹妹,死者安葬乃大事,我與他素不相識,安葬他,取點報酬是應該的。”雷少軒理直氣壯道。
不過是順手發死人財,這是死囚營的習慣,今天卻被一個小屁孩指責,果然,所有死囚加起來不如一個小孩善良,心裡自嘲道。
“書本是無數前人先驅心血,就此埋沒地下,是大罪過!香囊,項鍊乃是女子之物,定是前輩定情之物,將之陪葬,纔是前輩真正的心願,前輩一定非常喜歡。”這些話卻是雷少軒真正的心裡話。
一句好妹妹,就讓木靈眉開眼笑,不要意思起來。女生愛哄,女生向外,天性使然,神仙也不例外。
“哥哥果然狡猾,發死人財都能如此理所當然。”土靈嘟囔道。
衆靈愕然,啞然一笑。
土靈面相憨厚,實則精明,雷少軒臉微紅,心道:“以後誰要說胖子憨厚老實,老子踢死他。”
卿塵子對雷少軒好感更深。
取所取,舍該舍,非貪婪之輩,有古賢之風,更不是一味迂腐。
事畢,雷少軒對土靈道:“土靈,你能取一塊石頭蓋上嗎?”
土靈瞬間消失,不多時,一塊石頭從旁邊石壁上脫離,飄到石坑上面蓋得嚴嚴實實。
埋骨他鄉,墳墓無碑無志無銘,如風如塵,就此沉埋地下。
強大又如何?
看着頗顯清冷孤零的石堆墳墓,雷少軒心裡微諷,強如修士,最終也化爲塵埃,還不是靠我一介弱小凡人才能入土?
一眼掃過五靈,土靈憨厚,火靈活潑,木靈伶俐可愛,金靈冷峻,水靈調皮,心裡戚然。
雷少軒忍不住問卿塵子:“前輩,土靈搬石掘土不費吹灰之力,木靈救死易如反掌,想來其他五靈能力也不遑多讓,如此強大,卻爲何困此千年?”
卿塵子看着五靈,微微嘆息。
“此陣叫紫薇五行禁靈陣,我猜,五靈本爲此陣所生之五行靈體。靈體無形無質,依大陣而生,必隨大陣而湮,離開此陣便灰飛煙滅,除非能塑形變有質,方能脫離大陣。”
一句話,五靈本就是大陣的一部分,甚至可能是大陣之魂,大陣是身體,離開身體自然消亡。只有成爲另一種生命體,魂有所寄,才能存活。
五靈聽罷,目光黯然。
天生靈體,五靈秉天道而生,自然知道天之大,道之廣,可惜被囚禁此地的便是天道。千年牢籠歲月,任誰都渴望自由,渴望浩瀚星空。
“如何能塑形?”看着五靈黯然的目光,心裡頗爲不忍。
卿塵子看了看雷少軒,欲言又止,沉吟片刻,緩緩道:“塑形所需之物陣內沒有,乃是人之心頭血。”
“啊?”雷少軒聞言,不以爲然,聲音高了起來,道:“不就是人血嗎?要用多少?”
“不多,每人一滴就好。”卿塵子平靜的說道。
“呵呵,”雷少軒再也忍不住了,譏道:“我當是什麼珍貴之物,幾滴血?我給,一斤夠不夠?”
雷少軒久經殺戮,受傷是家常便飯,身上早就是傷痕累累,流點血根本不算什麼。
想到五靈無辜被囚於大陣內千年,雷少軒心裡總忍不住升騰起莫名的怒火,堵得心裡發慌。
聽到雷少軒的話,彷彿天地都靜了下來,一切停止了。
天降驚雷,破開命運囚籠,巨大希望讓木靈的兩隻手緊握在胸前;火靈眼睛裡,一團火在劇烈燃燒;土靈忘記了微笑,臉上像凍住,變成黑褐色;金靈眼睛銳利,身體筆直,如刀刺破蒼穹;水靈緊緊抓住木靈的衣服,她的緊張,甚至讓石洞裡的溫度都下降了,讓人感到一股寒意。
看着五靈,卿塵子心頭滴血,有些後悔剛纔說出的話。他微微低頭,不忍心看五靈,怕打碎這些孩子千年的希望。
夢終究是夢,只是這夢太美好,擊碎夢極其殘忍。
狠了狠心,緩緩道:“普通人血與獸血甚至樹汁其實沒有兩樣,乃是不同物種之汁液而已,失之可再生。人之心頭血,生而有之,只有十數滴,乃人之生機所在,命之所在,心頭血失之不可生。失一滴心頭血,便斷一分生機,減一分壽命,五行靈體,相生相伴,塑形須五滴心頭血……”
雷少軒聞言驚呆了,只覺得四周寂靜一片,只有耳邊迴盪着卿塵子的話。
生機失一半,壽命減一半,從此體虛氣衰,氣血頹敗,百病纏身。
卿塵子將後果解釋給雷少軒聽。修真乃修心,絕不能騙,否則就算塑形成功,害的還是五靈。卿塵子心裡隱隱抱着一絲渺茫的希望。
五靈聞言,黯然失望,低頭不語,任誰都不可能失去一半心頭血。
夢,果然只是夢。
失去一半生機和一半壽命對修士是數量關係,並不影響另一半的生活。
但是雷少軒是凡人,失一半生機,其實和失去壽命是一回事。生機無則體虛氣衰,氣血頹敗,百病纏身,纏綿病榻,活着跟死去有多少區別?何況只有一半壽命。
雷少軒痛苦、猶豫、躊躇……在石窟裡徘徊。
沉默了一會,擡眼看了看幾個孩子,目光停在木靈和水靈身上。
木靈手放下,和水靈拉在一起,低頭不語,極度失落的樣子,讓雷少軒心顫不已,他不由想起妹妹緊緊抱着自己抽泣的樣子,弱小、無助,如手心玉露,放手便消失風中。
自己從州郡牢房,死囚營,前鋒營一直到天香閣,爲擺脫命運枷鎖,竭盡全力苦苦掙扎,進入禁靈沙漠取劍,已經幾乎油盡燈枯,還能走出禁靈沙漠嗎?
雷少軒心一狠,苦笑着做出了決定。
“不就幾滴心頭血嗎?吃啥補啥,回頭多吃點豬血就好。”雷少軒顫聲道,“如何取心頭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