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小事的起因是被牽涉進緋聞的女生之一受不了周圍人的異樣目光, 終於站出來像唐婉一樣聲明跟時漵沒有關係,不過倒是沒有當初唐婉那麼激動直接過來找時漵,而是直接在課間被調侃的時候懟了回去。
這事有一就有二, 這些被牽扯進緋聞的女生也很委屈, 她們來學校是來上學的, 不是被當成猴圍觀的, 泥人尚有三分火氣, 她們在這個時候又怎麼能忍住不爆發呢?於是很快就有更多被牽扯進緋聞的女生聲明自己跟時漵沒關係。
本來成夏以爲女生主動澄清以後,輿論會漸漸平息下來,沒想到論壇上有些人反而蹦躂得更歡了, 轉眼就把槍頭全對準了時漵,開始了狂歡。
輿論傾向很快就從“時漵與多名女生有聯繫”變成了“大家快看這個渣男被所有女生撇清關係啦!”
成夏現在已經不看論壇了, 越看他就越想上去實名撕逼, 不過看看成山的作業, 他還是忍了這個想法,不斷給自己洗腦這不值得!
反正等學校一出面這些人都得玩完。
成夏覺得自己很淡定, 他準備坐等那些人被老師拉去批評——如果他沒有在班上聽到同班男生竟然也在嘲笑時漵的話。
班會課結束,時漵被陳笑就在辦公室交代事情,成夏則被陳笑調去辦公室抱了一疊試卷回來發給班上的同學當作業,他剛走近第四組前排,就隱約聽見幾個男生聚在一起窸窸窣窣地小聲說着什麼。
“……肯定有, 要不然怎麼會跟那麼多女生有緋聞。”
“別說是因爲大家跟風啊, 我經常在論壇混的, 可知道這傢伙在這次事之前就有五十多個緋聞樓。”
“嚯!那麼厲害?”
成夏現在對這件事很敏感, 他仔細聽, 很快就聽清了他們的談話,這不就是在討論時漵那件事嗎?
成夏回頭瞟了一眼, 發現說得最大聲,在裡面充當流言傳播員的正是平時嘴巴最大,最愛八卦的男生,趙勇。成夏之前就因爲他亂傳時漵和顧思茗的八卦而對他印象不佳,沒想到這次他竟然又來作死。
趙勇嗤笑一聲:“可不是,他要是清白的,能有這麼多八卦嗎?”
成夏聽得攥緊了手中的試卷邊角。
“這回不過是鬧太大讓你們都知道了,要不然他肯定還裝着好人。”
成夏忍不住在心中嗤笑,說得好像自己親眼看過——哪來的這麼大能耐!他放下手中的試卷,向趙勇走去。
“知人知面不知心,要不是這次的事,誰知道時大班長竟然會這麼噁心……啊!你幹什麼!”
趙勇說到一半,成夏已經聽不下去了,已經走到了趙勇面前,一把揪過趙勇的衣領,冷笑:“接下來你還想說什麼?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你怎麼就不想想這件事本來就是你們這羣閒着沒事幹整天在論壇上瞎嚷嚷的人弄出來的呢?”
成夏真沒有白跟着時漵鍛鍊,他只憑一隻手就把趙勇扯了兩三步舉到身前,這個動作幅度實在太大了,周圍的同學都驚呼出聲,愣在當場。
趙勇大庭廣衆下被成夏扯着衣領平移好幾步,大失顏面,剛在朋友面前裝過逼結果下一秒被成夏當頭一啷噹錘下,這個轉變讓他臉都氣紅了,當下就惱羞成怒道:“本來就是!不是他自己喜歡亂搞,怎麼會有那麼多緋聞八卦!”
“爲什麼會有這麼多流言你們不知道嗎?因爲有你們這些人!”成夏被趙勇的回答氣笑了,“我特麼也有好幾棟八卦樓啊,你是不是也要說我亂搞?全校但凡表演過點節目出點名的人就有樓啊,你要不要也說他們亂搞?!”
眼看着成夏說話越來越狠,語氣也越來越暴躁,周邊呆住的同學終於回神,準備勸架了。一個高壯的男生先把成夏截住,強行把成夏和趙勇分開了,趙勇一逃脫成夏的鉗制,很快就溜到一邊,成夏也覺出了自己這種行爲太不理智了——先動手意味着趙勇可以直接跟老師告狀。
成夏很快鬆手,退後幾步以免自己再因爲情緒激動做出抓人這樣的事,他沉聲問:“到底是他們本身不清楚還是你們這些傳八卦流言的人不清楚?”
趙勇漲紅了臉:“又不是隻有我說這些,全校現在都在說!你有本事找其他人啊?成夏你是當他狗腿當習慣了吧,整天幫他說話!”
成夏聽了趙勇的說辭,直接笑出了聲:“全校都在說難道就對了嗎?大家都在做的錯事就不是錯事了?看來你是真的很以此爲榮是嗎?因爲知道流言一多,就沒人能指責你了——法不責衆讓你很得意啊?”
成夏突然笑出聲讓氣氛緩和了一些,雖然他說的話依舊有火藥味,可笑容在大家看來依然具有它的友好意味。
剛剛被成夏的氣場壓得有些不敢出聲的趙勇這時候又雄起了,他鼓着膽子又開始叫嚷:“你又怎麼知道我們說的是錯的呢?時漵他萬一就是這樣的人,那我們說的就不叫謠言,而叫告訴大家真相……”
“放屁!”成夏語帶嘲諷,他咬字清晰,每個字都說得異常用力,聽起來有種格外厚重的味道,“連‘萬一’這種詞都能用來形容真相——那我們每個人不是都要緋聞纏身了!‘萬一時漵是這樣的人,你們說的就成了真相’?那你告訴我,你的依據是什麼?”
“你看到時漵每天跟不同女生眉來眼去了?你看到時漵跟那麼多女生有交往了?你還能知道他們之間交情有多深嗎?你開天眼都看不出來的事——你有什麼臉說這是真相!”
成夏喊出的大概是他平生所用的最大的聲音了,一連串的問句之下,哪怕是班上最活潑的學生也沒再敢出聲,一時之間班上寂靜得如同無人在場。
成夏說着那一大長串的話,血液彷彿都沸騰了,叫囂着要噴發、要戰鬥,最終他卻深深喘了口氣,輕聲道:“時漵是什麼樣的人,外班的人不知道,我們班的人也不知道嗎?”
班上寂靜無聲。
幾秒之後,坐在角落的於曉燕突然站起來:“我知道。我知道時漵不是那樣的人。”
衝上腦袋的血液衝得成夏意識有些不太清晰,他聽到於曉燕的話也沒有反應,而是半低着頭平復自己的呼吸。
第二個人站起來了,是體育委員董浩,他說:“我也知道,時漵每次出活動的時候總是出力最多的,他每次都是我們五個班幹裡面最晚走的。”
班上的同學開始陸陸續續地起立,他們七嘴八舌地說着話。
“班上沒人願意報長跑,所以每年都是時漵一個人接了1000米和1500米長跑。”
“時漵每次考試都會帶很多2B鉛筆,就是怕我們忘了帶沒法填選擇題,我上次忘帶就是他給了我筆……”
“還有……”
班上站起來的學生從零星幾個,到一大片,最後整個教室幾乎都是站立的人。
成夏聽着他們一個個地說起時漵做的那些事,大大小小都有,大到臨場忘帶准考證,時漵緊急聯繫班主任,小到每天都要彙總的點名冊,時漵好像真的把班長做成了老母雞,連成夏都沒有想到他會對班長這個職務這麼上心,做得這麼認真。
聽着聽着,成夏覺得自己血液上涌的情況好像更嚴重了點,連眼前都模糊了一整片。
教室前門有人在鼓掌,成夏抹了一把眼睛就趕忙擡頭,努力從糊成花玻璃的視野中辨認那是什麼人。
成夏的眼睛實在是太不爭氣了,半天也沒法恢復正常,只能靠聽覺辨別那個人的聲音。
“成夏說得很對,我想相比起謠言,大家更應該相信的事自己的親身經歷。我知道現在學校風氣有些歪,大家一夜之間就對一些胡扯的八卦特別感興趣,大家在這時候更要做好自己,如果隨波逐流,聽風就是雨地成了流言傳播者,那怎麼對得起我們讀了這麼多年的書?”
這聲音……是陳笑,陳老師。
陳笑的身影現在在成夏的視野中只留下一片黑色的色塊,他看着那片色塊走上講臺,侃侃談着,儼然就是要再開一次班會。
成夏愣愣地盯着陳笑不出聲,突然感覺有人扶住了自己的肩膀,寬厚的手掌帶着自己熟悉的溫度。
時漵的聲音在他耳邊迴響着,帶着一種難言的溫柔:“我們回座位。”
成夏感覺時漵牽住自己的手坐到了熟悉的座位上。他長嘆一口氣:“我沒想到你這麼在意這件事……”
成夏漸漸緩過神來,本來時漵如此親密的動作應該能讓他臉紅一把的,可在剛纔那麼激烈的血液上涌之後,成夏感覺自己的力氣好像都被耗空了,根本沒那個精力再來一次“血液衝上臉頰”。
他擡起手臂,用手肘搓揉了幾下眼睛,很快臉上就乾淨了,再不見一點淚痕,然後悶聲說着:“我一直都很在意。”只有你自己不當回事。
時漵把成夏的臉轉得正對自己,固定住了成夏因爲感覺不自在而老是想動的腦袋,認真地看着成夏剛剛被淚水浸潤過的眼睛,它們漂亮得彷彿在陽光下發着光的琥珀。
“對不起,以後只要是你在意的事,我都會放在心上,不會再讓你像今天一樣一個人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