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年回到蕭家老宅時, 賀雯正坐在庭院草坪的太陽傘下喝咖啡,似是專門在等蕭年回來。
所以蕭年剛走近主別墅,就看到賀雯朝他招手:“阿年……”
蕭年正好也有話要和賀雯說, 徑直走過去, 在她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阿年, 媽媽都是爲了你好, 你是蕭家的繼承人, 當初要不是何歡慫恿你去韓國做什麼練習生,吃明星這行飯,現在你就是蕭氏集團的總裁, 哪兒輪得到翟子默掌權?”
還是和從前一樣的嘴臉,一樣的讓人噁心。
蕭年閉了閉眼睛, 對“母親”這個詞語的最後一絲幻想也終於消耗殆盡, 或許從始至終, 他只是她爭權奪利的一枚棋子,一件工具。
“你不喜歡何歡, 究竟是因爲她鼓勵我堅持音樂夢想,還是因爲我沒有按照你的意願去進修MBA,沒有按照你的意願進入公司,掌管蕭氏集團的大權?”
蕭年冷冷的看着賀雯,終於問出了他埋藏在心底多年的話, “你說你是爲了我好, 可是你做的所有事情, 有哪一件是真的爲了我?”
賀雯面色忽變:“你是我的兒子, 我做這一切還不都是爲了你?”
“爲了我?”蕭年失笑, 語氣驀然凌厲,“你把我生下來, 什麼時候問過我,養過我?從我有記憶開始,你不是在家裡和爸爸爭吵,就是出去鬼混,要不是因爲你和初戀情人幽會被爸爸撞見,他怎麼會受刺激出了車禍?”
被自己的兒子這樣責問,賀雯的臉色頓時一陣白一陣紅,像是被人當場甩了一個耳光。
“你不明白,我和你爸爸之間有很多問題,你不會懂的。”
她對蕭年的父親蕭信談不上愛,起初只是兩家人撮合的一場商業聯姻,那時賀家已經開始落敗,她卻年華正好,美人如畫,吸引了蕭信。
婚後蕭信對她很好,兩人也確實過了一段幸福甜蜜的日子,只是蕭信雖好,人卻古板無趣,一點浪漫都不懂,日子久了,賀雯對他越來越不滿。
蕭年出生後沒多久,賀雯那個浪漫又有情趣的初戀男友突然回國,兩人天雷勾地火,火速滾到了一起,舊情重燃。
原本就搖搖欲墜的小家,從此支離破碎。
“我是不懂,我不懂爸爸剛剛去世,你就能和你的初戀情人私奔,被他騙光了錢,還能厚着臉皮回來找爺爺要錢?”
“你說你做的這一切都是爲了我,我只覺得可笑,你其實是爲了你自己。你從來不問我是不是喜歡音樂,只知道逼着我去學管理,逼着我進公司掌權,這些不過是你自己的私心,是你想要權想要錢,可是爺爺不許你碰,你就拿我當工具來滿足你自己的私慾,看看你做的這些事,你怎麼還敢說你是爲了我?”
“阿年,我……”
賀雯清楚她不是一個好母親,卻沒想到在兒子的心裡,她竟然是這般模樣。
她想要解釋,又覺得一切語言都是蒼白的。
蕭年不想再多聽她說一句話,從口袋裡掏出筆和支票夾,刷刷寫了一張支票,放在兩人中間的小圓桌上。
“你這次回來,不就是爲了這個嗎?拿去吧!”
賀雯看着桌上的支票,眼淚滾滾落下。
“小時候你沒問過我,現在也不需要你問了,我要和何歡結婚,不必有你的同意,以後我每個月都會給你一筆錢,算是還你給我的這一條命,這錢你拿去愛養小白臉就養小白臉,愛花天酒地就去花天酒地,以後你的人生與我無關,我的人生你也沒資格插手!”
蕭年丟下這番話轉身就走。
曾經最需要她的時候,她缺席了,現在他已經不再在意,人生有沒有她,也沒什麼差別。
蕭年正要回房間,一擡頭髮現蕭老爺子拄着柺杖站在不遠處的草地上,想必聽到了剛纔他和賀雯的對話。
他急忙迎上去,低低的喊了一聲:“爺爺。”
蕭老爺子點了點頭,突然道:“陪我回房間下盤棋吧?”
“好。”蕭年急忙上前扶着蕭老爺子,爺孫二人轉身回了別墅。
走了幾步後,蕭老爺子突然嘆了一口氣,輕聲道:“她畢竟是你媽,血緣關係是斬不斷的。”
“我知道,所以我才定期給她一筆錢,養她終老。”蕭年嗤笑一聲,忽然道:“這麼多年,我在她眼裡,恐怕也就是個ATM機,這個家就像是銀行,只有她缺錢的時候纔會想起來,這樣也好,我和她之間除了錢以外,再沒有牽扯。”
☢ ⓣⓣⓚⓐⓝ☢ C〇
當初蕭信意外去世,蕭老爺子心裡是極恨賀雯的,可是當初是他親自挑的兒媳婦,促成了這樁婚姻,釀成了這樣的苦果,他也只能自己嚥下去。
後來是爲了蕭年,他才每個月給賀雯一筆生活費,把她打發到了國外去。
現在蕭年做了這樣的決定,也是賀雯咎由自取,他沒什麼好說的。
賀雯這些年在國外揮金如土,大部分錢都花在了包養的小白臉身上,這些蕭年都一清二楚,卻懶得過問。
這一次賀雯回國,一是因爲看到了蕭年和何歡的新聞,想回來阻止,二是因爲錢被前男友騙光了,就打算回蕭家,這次回來就不走了。
以前蕭老爺子雖然說過不許她再回蕭家的話,可是現在蕭年長大了,她本以爲看在蕭年的面子上,蕭老爺子不會趕她走。
誰知這次回來,不僅蕭老爺子對她沒好臉,就連蕭年也和她劃清了界限。
她這一生,究竟圖的什麼?
第二天一早,賀雯就拿着錢離開了蕭家。
蕭年知道後,什麼也沒說,只讓傭人把賀雯住的房間仔細打掃消毒,她用過的東西全都扔了換新的。
她是爲了錢回來的,除了錢外,確實也沒什麼和他們好說的。
果然是個自私又愛錢的女人,難怪會覺得何歡也是爲了錢,才和他在一起的。
自從戀情曝光後,蕭年也不再遮掩,有事沒事的就在微博上秀一波恩愛,塞了圍觀的粉絲一嘴的狗糧。
因爲蕭年的檔期太滿,一時擠不出時間來,只好把婚禮定到了明年。
婚禮暫時不能舉行,蕭老爺子又整天催着,兩人只好抽出時間,先把結婚證領了。
從民政局出來,何歡看着蓋了戳的結婚證,還有兩人頭靠着頭,笑成了兩朵花的照片,恍然有種在夢裡的錯覺。
青蔥年少時,她就曾幻想過有一天,她要披上潔白的婚紗嫁給他。
沒想到最後,她真的成了他的妻。
領完紅本本後,小兩口沒甜蜜兩天,蕭年又馬不停蹄的開始工作了。
他最近正在籌備年底的演唱會,這是他回國單飛後的第一場演唱會,公司下了血本籌備,蕭年也格外重視,經常練歌練舞到半夜。
何歡看了很是心疼,又幫不上他什麼忙,只能多做一些好吃的帶到公司,給他補一補。
每次何歡一去,蕭年的工作團隊就一片歡呼聲,都說何歡的手藝好,他們跟着有口福,偶爾還會調侃一下她和蕭年。
兩人這種一言不合就要秀恩愛的舉動,簡直是虐慘了團隊裡的單身狗。
演唱會的門票早早的就售罄了,到了演唱會這一天,可以容納三四萬人的體育場被擠的水泄不通,到處都是揮舞着的熒光棒。
何歡從蕭年那拿了三張前排的貴賓票,約了谷馨和冉冉一起。
“3,2,1……”
隨着大屏幕上閃爍的倒計時,現場音樂聲響起,蕭年以一身銀色亮甲造型,乘升降機出現在舞臺正中。
他出現的剎那,現場的粉絲幾近瘋狂,何歡也賣力的揮舞着熒光棒,成爲他萬千粉絲中的一個。
蕭年連唱六首歌,而將整場演唱會推向高'潮的,是4U的合體,蕭年竟然請來了曾經的三位隊友當演唱會嘉賓,一首首熟悉而又經典的旋律響起,唱起的都是他們共同的回憶。
到了演唱會的尾聲,現場突然一改之前勁歌熱舞的風格,響起了低沉舒緩的小提琴,聽起來竟莫名的有點煽情。
“下面的這首歌是今天的最後一首歌,也是我最近新寫的歌,還從來沒在任何場合唱過,我要把它送給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這首歌也是爲她而寫!”
“夏日窗外蟬的聲音,陽光下你側臉的剪影,是記憶裡不變的風景……”
蕭年的聲音隔着話筒傳來,混合着對何歡來說早已熟悉的旋律,讓她的記憶驀然回到了那天早上。
那天早上她被一陣鋼琴聲吵醒,循着聲音找過去,發現是蕭年在彈鋼琴。
他彈的是一首陌生的曲子,何歡從來沒聽過,卻覺得格外的好聽。
她站在原地靜靜的聽了一會,直到琴音停頓,蕭年回頭衝着她笑:“好聽嗎?”
“好聽,這是什麼曲子?”
“是我自己寫的歌,我叫它《我們的故事》。”
“我們的故事?是說你和我的嗎?”
“對,你和我的故事,何歡和蕭年,我們的故事。”
……
“我要牽着你的手,去看流星陪你許願,我們的故事……”
悠揚的旋律在耳邊流淌,蕭年的聲音低低沉沉,磁性魅惑,宛若在耳邊呢喃情話。
何歡沉浸在歌聲中,這些年和蕭年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在腦海中飛快的閃過,那是她和蕭年的故事。
眼前熱霧氤氳,一切突然變的模糊起來,有溫熱的液體從鼻子裡流出來,一滴滴低落在她白色的裙子上,暈染開一團刺目的血紅。
何歡隱約看到谷馨驚慌失措的臉龐,似乎還有人在她耳邊尖叫,然後她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再次醒過來的時候,何歡聞到了一股消毒'藥水的味道,入目是一片雪白。
這種味道和白色,她再熟悉不過了,幾乎連想都不用想,她就知道自己是在醫院裡。
那天在演唱會上,她突然流鼻血昏迷,然後就被送到了醫院裡。
血液細胞已經開始癌變,她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快。
蕭年不惜冒着葬送自己的演藝生涯的風險,推掉了所有的行程安排,每天在醫院裡陪着何歡。
周醫生說病情發現的早,情況並不算糟,一切都還很樂觀。
何歡也就假裝自己很樂觀,每天陪着蕭年說說笑笑,彷彿一點也不擔心自己的病,可是隻要蕭年不在,她就忍不住胡思亂想,有好幾次想推開蕭年,不願意拖累他。
可是又想到經歷了這麼多,她才能和蕭年在一起,她真的好捨不得離開他。
在醫院住了快一個月後,蕭年突然得到了消息,米國有醫治好何歡這種遺傳血液病的案例,而且就在半年前,剛剛醫治好了一個二十歲的女孩。
這條消息對何歡而言,就像是一個處於黑暗中的人,突然看到了一點希望的曙光。
蕭年立刻決定收拾東西,去米國求醫。
出國的手續很快就辦下來了,蕭爺爺年紀大了,也不想出門,在家裡拉着何歡的手,對着蕭年左叮囑右叮囑,生怕他照顧不好何歡似的。
等快到時間了,才依依不捨的送兩人出門。
何歡不知這一去會怎麼樣,忍着淚擁抱了蕭爺爺一下,保證她很快就會活蹦亂跳的回來的。
到了機場以後,何歡才發現谷馨,冉冉和翟子默都來了。
谷馨還算淡定,囑咐了他們許多話,冉冉卻抱着何歡哭的跟淚人似的,最後谷馨嫌她哭的太兇不吉利,好像何歡馬上就要死了似的,沉着臉說了她兩句,這才讓她止住哭。
當着蕭年的面,翟子默倒沒敢抱何歡,生怕惹翻了蕭年那個醋罈子。
他定定的看了何歡一會,等到快進關的時候,纔對蕭年說道:“照顧好她!”
蕭年點點頭:“我會的。”
翟子默釋然的笑了笑,當初他曾對何歡說過,這世上只有他能照顧何歡一輩子,其實當時他就知道,蕭年也會做到的,而且做的不會比他差。
現在,看到蕭年和何歡,他終於覺得自己可以釋然放手了,何歡已經有屬於她的幸福,他也該去找他的幸福了。
他不由得看向身後,冉冉臉上還帶着淚痕,可是這個樣子的她,卻莫名透着幾分可愛,看的人心頭一片柔軟。
飛機緩緩起飛,穿透雲層。
何歡緊緊的握住蕭年的手,感覺她正飛向一片曙光中。
即使那曙光是海市蜃樓,最後變成一場空也沒關係。
誰能擁有永恆的生命,永遠不死呢?
只要餘生都有蕭年陪着,那就足夠了。
回想她這半生,糾糾纏纏,全都是蕭年,從前她追着他跑,後來是他追着她走。
兜兜轉轉,他們的命運早就糾纏在了一塊兒,這輩子都不會分開。
蕭年曾說追你這事沒的商量,她很慶幸他不曾氣餒,使出渾身解數把她追了回去。
願有餘生,陪你終老,心甘情願沒的商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