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館裝飾的典雅時尚, 谷馨穿了條桔紅色的長袖及膝連衣裙,懶洋洋的靠在米色沙發背上,看起來比婚前豐腴了許多。
看到何歡的剎那, 她清亮的眼睛裡忽然含了笑, 白皙精緻的面孔顯得更加美豔。
何歡在她對面坐下, 嘴角噙着笑意:“什麼時候回來的?”
“回來好幾天了, 只是吳家管的嚴, 輕易不讓我出門,所以沒有第一時間告訴你。”
何歡微微一怔,感覺她話裡有點古怪, 可是臉上的笑容卻甜的能滲出來蜜似的。
她還沒來得及細想,谷馨就把幾個袋子放到了她面前:“給你帶的禮物。”
何歡掃了一眼袋子上印的logo, 發現都是國際大牌, 除了香水化妝品, 還有一些耳釘手鍊等小飾品。
她以爲谷馨環球旅行玩瘋了呢,沒想到竟然還記得給她帶禮物。
她心裡涌出一陣暖意, 收下東西道:“謝謝,那我就不客氣的收下嘍!”
“跟我客氣什麼。”谷馨挑眉淺笑,揚手招來侍應生,“上一杯拿鐵,多奶少糖, 一杯白水。”
拿鐵是何歡的最愛, 谷馨一直喜歡卡布奇諾的夢幻, 見她只給自己要了一杯白水, 何歡不禁驚訝道:“你怎麼點了白水, 戒咖啡了?”
谷馨的手不由得撫上小腹,笑的恬靜溫柔, “現在不能喝了。”
何歡恍然大悟,又驚又喜道:“你懷孕了?”
“前幾天剛做的檢查,已經快四周了。”谷馨點點頭,眼裡滿是要做母親的喜悅。
何歡心裡瞬間瞭然,難怪她剛纔說吳家管的嚴,不讓她出門呢,吳元傑是吳家長房長子,現在谷馨懷孕,吳家肯定是對她肚子裡的這個孩子期待又重視,恨不得把她當成大熊貓一樣保護着,生怕有什麼閃失。
何歡眼裡的谷馨,簡直就是人生贏家一樣的存在,自己的演藝事業混的風生水起前途光明,又嫁了吳元傑這樣深愛她的豪門公子,現在還有了愛情結晶,還有比這更圓滿幸福的人生嗎?
何歡心裡羨慕的不行,谷馨那邊卻也抱怨起來,什麼婆婆小姑子難相處了,婚後不像婚前自由了,嫁進豪門的代價是要息影放棄自己的演藝事業了,懷孕後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碰等等諸如此類。
不過,比起這些煩心事,只要一提到吳元傑,谷馨立刻又覺得自己的這些付出和遷就是值得的。
兩人聊了一會,谷馨突然話鋒一轉,看着何歡道:“我今天看到新聞了,你真的決定和翟子默在一起了?”
何歡呼吸一滯,瞬間明白過來,一開始的那些閒聊都是鋪墊,恐怕今天谷馨約她喝下午茶,這纔是真正目的。
她呷了一口咖啡,垂着頭沒有作聲。
“我真是太意外了,我還以爲你永遠不會接受翟子默呢,你是被他的深情感動了,還是對他日久生情了?”
何歡聽出谷馨話裡的清冷,隱隱還帶着幾分唏噓,她握着咖啡杯的手指微微一僵,不禁擡頭對上了谷馨的目光。
“你不是一直都希望我和翟子默在一起嗎,怎麼現在好像對這個結果不太高興?”
谷馨聳了聳肩,輕嘆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爲你高興,又爲你難過,心裡很矛盾,以前我一直慫恿你接受翟子默,是覺得你這些年太孤單了,他又是個不錯的人選,有他照顧你,你會過的很好的……”
她頓了頓,又繼續說道:“可是我心裡也清楚,你和蕭年的感情有多刻骨銘心,你心裡一直沒放下他,我本來覺得翟子默能讓你走出來,讓你忘了蕭年,所以經常調侃,想促成你們在一起,可是時間越長,我越覺得自己錯了,有些感情永遠不會隨着時間的流逝而褪色的,它只會在你心底越扎越深。
翟子默永遠不可能走進你心裡,當我終於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蕭年回來了,而且他看你的眼神和從前一樣炙熱熾烈,我以爲你們會破鏡重圓,這段時間我和蕭年一直有聯繫,他的心思我也知道,只是感情畢竟是兩個人的事,我也就沒有插手多管,直到今天我看到新聞,實在是太意外太震驚了!”
谷馨凝視着何歡的眼睛,心裡的那些疑惑和不解,再也忍不住不問,“何歡,你心裡究竟在想什麼?作爲你最好的朋友,我覺得我從來都看不懂你,你那麼愛蕭年,他又主動挽回,在這種時候,你怎麼會選翟子默?我實在是不明白!”
谷馨的話像一記記重錘,敲在何歡的心上,拷問着她的靈魂。
她受不了谷馨探究的目光,急忙扭頭看向窗外,可是眼底卻忍不住升騰起一片熱霧,漸漸模糊了她的視線。
谷馨見她無聲流淚,立刻意識到這其中一定有什麼隱情。
“何歡,我們都這麼久的交情了,你有什麼事不能告訴我的,你說出來,也許我可以幫你呀?”
“谷馨,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想瞞着你的,只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和你說,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也許我應該跟你坦白的。”
何歡擦了擦眼淚,等自己的情緒稍微平緩了,才把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谷馨。
從當年父親重病,到她檢查出家族遺傳病,從宋美善在電話裡挑撥離間,到她故意藉此發難,主動和蕭年分手,然後人間蒸發,接着是兩年的住院時光,無休無止的檢查抽血化療,直到治癒出院,還有最近的複查讓她心裡不安,擔心她最終還是躲不過家族的疾病。
何歡的敘述很平靜,好像那是一段早已被掩埋的舊時光,亦或者是一段別人的往事。
谷馨也靜靜的聽着,可是心裡的震驚卻難以言喻,彷彿平靜的海面上忽然出現一個巨大的漩渦,漸漸掀起滔天巨浪。
原來她一直想弄明白的隱情竟然會是這樣,何歡和蕭年最初分手的那兩年,該有多難熬,父親驟然離世,男友不在身邊,還有死亡的恐懼縈繞在心頭,她是怎麼樣獨自一人,在醫院熬過治療的那兩年的?
谷馨心裡說不出的心疼,又覺得那樣的何歡纔是她認識的,樂觀堅強愛笑,不像現在,因爲滿腹心事,人也變的陰鬱。
“谷馨,現在你明白了吧,當年是我故意要和蕭年分手,現在更不能重新和他在一起,至於翟子默,那更不可能了,我不能拖累蕭年,更不能拖累他,新聞上說的那些都是假的,很快翟子默就會澄清的。”
谷馨理了理自己的思緒,突然覺得她實在無法認同何歡的這種想法。
她定定的看了何歡好一會,才終於緩緩開口道:“何歡,你是不是覺得自己這樣做特別偉大?隱瞞一切,犧牲自己,還美其名曰是爲了別人好,可我怎麼這麼想罵你呢,你以爲你是聖母嗎,你以爲你是佛祖嗎,捨身成就大道?”
谷馨一拳捶在桌子上,忍不住罵了一串髒話。
何歡從沒見過這樣的谷馨,不禁目瞪口呆,怔在原地。
“你覺得你偉大無私了,你有沒有想過以後,如果蕭年知道了,他會怎麼樣?他寧願放棄如日中天的事業回國找你,難道你還不明白你對他有多重要嗎?你以爲你是爲他好,只不過是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在別人身上而已,你這是自私!”
谷馨喝了口水,扶着胸口順了口氣,看着何歡繼續道:“你別瞪我,我知道你心裡怎麼想的,如果這事換了我,我不會瞞着我老公的,更不會一個人偷偷消失,把他丟下。我知道這幾年你不好過,可是我現在真是同情蕭年。
明明他什麼都沒做錯,依然一往情深,卻總也挽不回某人的心,某人還自詡聖母,覺得自己揹負了所有苦難成全他人,還不被理解歌頌。在我看來,你這是不信任他,才說什麼拖累,你把這一切都告訴他,如果他離開你了,那他就配不上你,你現在這樣算什麼,打算一直瞞着他,然後找個沒人的地方,自己一個人孤獨的等死嗎?”
谷馨又氣又惱,對何歡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情緒,說話也不管不顧的。
何歡被谷馨這麼罵了一通,好像兜頭淋了一盆涼水,心裡漸漸清明起來。
“難道我不該這樣做?”
“你說呢?你自己好好想想我的話,我以前都不知道你這麼聖母,如果換了你是蕭年,你希望他瞞着你,然後用心良苦的把你趕走嗎?”
何歡想了想,然後緩緩的搖了搖頭。
要不是谷馨的這通罵,她壓根不會意識到這些,她以爲她做的這一切都是爲了蕭年好,其實卻也傷他最深。
她忍不住想起壽宴那晚,他落寞離開的身影,悲憤絕望的眼神。
錯了錯了,一切都錯了,原來一開始,就是她做錯了!
谷馨的手機這時突然響了,她接起電話,立刻換了副小鳥依人的溫柔語氣,絲毫不見剛纔痛心疾首教訓人的氣勢。
掛斷電話後,兩人相顧無言,空氣裡是死一般的沉默,谷馨有意想讓何歡好好想想,低着頭玩起了手機。
何歡摩挲着咖啡杯,耳邊不停的迴響着谷馨剛纔的那些話,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