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間和煦暖陽淡淡地灑落書桌上,爲陰暗無人的房間填了幾分暖意。微風拂過桌上散亂的紙張,位於邊緣的幾張紙不幸失重墜落下去。
千鈞一髮間,一隻手從黑暗中探了出來,眼疾手快地救下了即將落地的紙張。他把那幾張紙拿在手中仔細端詳了一番,陽光若有若無的照射令他眼鏡邊緣不自覺地發出刺眼的光芒。
他沉默不語,也不打算做其他事情,隱約間似乎在等待什麼。許久,伴着門“吱呀”一聲和“啪嗒”一聲的開燈聲,那低沉而略顯蒼老的聲音響起:“宋……宋唐啊!你不是說……說來找二十年前的試卷做嗎?怎麼不開燈,又呆在這裡不動啊?”
宋唐緩緩放下那些紙張,轉過身去,語氣不冷不熱:“教授,您是不是遇到什麼難題?”
老教授怔了怔,問道:“你怎麼知道?”
宋唐低頭看了一眼老教授的辦公桌,說道:“第一,您一向好整潔,辦公室從來都是窗明几淨,井然有序,今日一見,辦公桌上的考試卷卻是凌亂不堪。第二,您每次出門都會鎖緊門窗,但這次卻忘了關窗戶,想必是在忙什麼重要的事。最後,也是最關鍵的。”宋唐拿起桌上的一張小紙條,道:“這裡有一張學生作弊的小紙條,所以我推斷您大概是因爲有學生作弊一事而感到苦惱。”
老教授讚許地點了點頭,“你小子的觀察力不錯嘛,心思縝密,觀察入微,很有偵探的風範。”他緩緩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微微嘆了口氣,“我老了,是比不上你們這些年輕人了。”
宋唐似乎是有些動容,語氣卻依舊是毫無溫度,“我來幫您吧,您休息一下。”
老教授有些訝然地看着他,接着又無奈地笑了笑,“也好,這一學年結束後,我也要退休了。我可不想這兩個孩子的前途斷送在我這個老糊塗身上。我也想要和你們一起從這間大學裡面畢業啊。”
宋唐難得地溫暖一笑,“一定可以的。”
108宿舍內,門窗緊閉,陰暗無光,一片死寂。以竹捲縮在牀的一隅,不哭不鬧,也不說話,眼神空洞,毫無焦點地注視着前方。
她一遍遍地在內心深處撕心裂肺詢問着:是我做錯了嗎?落翊是生我氣了嗎?他是不會理我了嗎?我一直都沒有覺得他成績差,也不認爲他會作弊啊,爲什麼,爲什麼會不相信我呢……
門外傳來一陣笑聲,越來越近,隨着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以竹擡起頭去看,竟是宿舍大媽又迎着宇琛進了她的宿舍。
宇琛燦然一笑送別了宿舍大媽。他環顧了一下四周,小聲嘟囔了一句:“小竹子不在啊。”然後有絲毫不見外地在飯桌旁坐下,隨手拿起一個杯子就要倒水喝。
以竹一動也不動,冷不防冒出一句:“那是我的杯子。”
宇琛一激動,差點把水都噴出來,卻強忍着吞了下去,不幸被水嗆到了。他一邊小跑至以竹面前,一邊咳嗽,“你……你……咳咳咳……在這啊……咳咳咳咳……”好不容易說完一句話,卻咳得快要吐血一般。
以竹瞟了他一眼,說:“活該!”說着,她嘴角牽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待宇琛緩過來後,他便坐在了以竹的牀上,以竹也不理會,只是把頭放在膝蓋上,眼神飄渺而無焦點。
宇琛突然收起了平日嬉皮笑臉的模樣,眉宇間隱隱透出一絲憂愁,道:“你知道嗎?我很不喜歡看你發呆的樣子。”
以竹恍若沒聽到般,置若罔聞,不予迴應。
“你發呆的時間越長,就代表你那天越不開心,你不哭也不鬧的,真的讓我很擔心。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就要發泄出來啊,不要什麼都藏在心裡面啊。”宇琛擔憂地望着以竹。
以竹微微動了一下,心裡有些詫異這人怎麼會這麼瞭解自己。許久,她說道:“我並沒有感覺多傷心啊。我就是……哭不出來了。而且……我那天已經哭過一會了。”
如同一個患有心理疾病的患者正在面見一個心理醫生般,醫生開口道:“你只是一直活在悲傷裡面,從來都沒有走出來過吧,所以纔會感覺不到傷心。”
以竹低下頭,若有所思。不知過了多久,她纔開口道:“你好可怕。”
她心裡訝異:怎麼會有一個人這麼瞭解她?怎麼會有一個人能清楚掌握她的喜怒哀樂?怎麼會有有一個人能在第一眼便看穿她內心的脆弱不堪……
她又裝作無事般笑道:“難道你是上帝嘛?怎麼什麼都知道。”
宇琛搖了搖頭,道:“我只是瞭解你而已。”
以竹的心漏跳了一拍,她終於擡起頭望向宇琛,說道:“對不起,我不需要你瞭解我,請你出去。”
宇琛也不做過多反抗,把帶來的東西放下後,便離開了。
剛纔,他的確撒了謊,他不單單隻瞭解以竹,他還了解任何一個他認識的人。他有一種與生俱來便能洞察人心的能力,當初第一眼見到以竹的時候,便察覺到她一顆簡單純粹的心。
但他這麼說,卻是有自己的小心機在裡頭,期盼這句話能讓以竹知道他的心意,能有哪怕一絲一縷一瞬間的動心。
宇琛走後,以竹才挪動身子打算去關燈,卻發現宇琛放在飯桌上的一個紙盒子,上面赫然寫道“小竹子收”。以竹拿起一看,還發現盒子下面有一張紙,上面寫道:小竹子,別誤會,這只是你和落翊在初中的合照,不是什麼其他的,別想太多了,我怕你誤會,把這個扔了,才寫這個紙條提醒你。
以竹有些忍俊不禁,打開了盒子,飛入眼簾地卻是落翊一臉不愉快,還被宇琛拍糊了的一張照片,以竹噗嗤一笑,心情也變得愉快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