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這個好像是祭天柱.......”

身後傳來夜煬的聲音,姜小豆回眸看去,轉身之時,滿眸的低落瞬間消失不見。

“什麼是祭天柱?”

夜煬站在那滿是血跡柱子前凝眸沉思“現如今已經很少有人建造這種柱子了,就連本座也只見過兩次而已,聽人說在上古時期,開天大帝初立天地,衆生爲了感恩大帝功德,用一棵通天古樹建造了祭臺,每日供奉新鮮的瓜果蔬菜。

後來大帝身後,戰火不斷,祭祀臺也變了。人們爲了討一個凱旋而歸的好兆頭,在打仗前會在族中挑一名女子,將女子綁在祭祀臺上不斷鞭撻,直到女子的鮮血染紅整個祭臺,香魂斷送才歡呼出徵。

人們稱其爲祭天,祭祀臺也改名爲祭天柱。後來六族安定,戰火也逐漸減少,女媧母上和伏羲天皇便下令不許再興建祭天柱,如此這不人道的行爲才被遏制,到現在,三界中除了遺留的老柱子外,已經無人再興建祭天柱,看觀六族。除了一些老人,誰還知道這柱子的來歷。”

姜小豆歪頭想了想,說道“是不是你想多了,在人族中有些人家爲了穩固一家之主的地位,也會在府中建造各種刑具,下人犯錯之際便嚴懲以儆效尤,別說這,木柱子了,就是銅柱子鐵柱子也是有的,這都是常見的事。”

“當年衆生爲了自己的敬仰能夠上達天聽,並沒有選擇普通的柱子來做祭祀臺,而是齊聚在扶桑樹下,他們在樹下襬了供桌,獻上瓜果點心。”

“扶桑樹.........”

夜煬繼續說道“相傳盤古大帝出生之時,天地仍處於混沌之中,機緣巧合下得了一把木斧,他手持木斧,將混沌從天地之中剝離,後又拼盡全力將混沌驅趕天地盡頭,封印在九幽之下。而那把木斧觸地而活,生根發芽,吸取天地靈氣,不日便成爲通天巨樹,衆生稱之爲扶桑。”

“扶桑是開天闢地第一棵樹,是萬木之祖,它的根連着整個大地,枝幹屹立在天地之中,樹冠直衝雲霄,就連日月也不及它的一半高大。衆生拼命去瞧,只能瞧見那枝葉影影綽綽在雲海之中,至於樹頂,是再也瞧不見的。”

“而盤古大帝帶着願意追隨自己的將領順其而上,在扶桑樹頂住了下來,人們稱那裡爲天都,而住在天都裡的人,便被尊稱爲神。”

“扶桑樹即爲去天都的唯一路途,也是天地間唯一接天連地之物,自是衆生擇選祭臺的不二選擇,即便是後來大帝身後,他們將祭祀臺改爲不人道的祭天柱,那柱子也必是選扶桑上的枝葉,而眼前這個”

夜煬反手一指,一道火光衝那柱子呼嘯而去,只見那火光纏在柱子上,不過片刻便自燃消失,而柱子上竟無半點燃燒的痕跡。

“扶桑刀槍不入,水火不傷,世間凡木誰能如此!”

姜小豆瞪圓了眼睛,忍不住上前去摸“還真是扶桑木!我姜小豆也算是三界遊客,怎麼從未見過你說的那個扶桑,它既是通天,應該很容易看見纔是。”

“自盤古身後扶桑樹便消失不見了,別說本座,就是狐族幾位長老也不曾見過扶桑本體,本座有幸只是見過扶桑柱,並不曉得真正的扶桑樹長什麼樣子。”

“嗯?你也沒見過,那木頭難不成長腿跑了!”

夜煬幽幽一嘆,道“難說,那可是大帝的神器,說不定有靈性成人了也說不準。嗯......曾有謠言傳出,有人說扶桑樹修成人形,好奇三界六族,世間七情六慾,封印神力,隱匿神像,下凡塵歷練去了,也有人說盤古大帝身後,扶桑樹不願獨活,自爆靈力,毀了本體,追隨大帝去了混沌。還有的說他去爲大帝守陵了,總之衆說紛紜,說什麼的都有。”

姜小豆饒有興趣的敲了敲那似鐵木柱,嘆息道“刀槍不入,水火不傷,好木頭!好木頭!我還真想見見它的本體長什麼樣,到底是怎樣的通天不凡!”

夜煬凝眸看着那扶桑柱,狐狸眼中滿是沉重,姜小豆歪頭問道“怎麼了你,一見到這柱子便出神,還好這只是個柱子,要是個大姑娘,就被你瞧的害臊了!”

“本座很好奇這黑衣人到底是什麼人,爲什麼會有扶桑木,大帝身後扶桑樹便消失不見,誰也不知道下落,怎的他有,而且”

“遊絲丹,活死人,空中異象,還有那來了落仙鎮的人............種種作爲早已不單單只是逆天的行爲了,他到底要做什麼?”

姜小豆想了想道“這柱子不像是新建的,瞧着像是上古時遺留的老柱子,當年六族之爭,大戰中死傷不及,許多有名有望的大族皆是落得合族陪葬,那黑衣人莫不是哪族的後裔,留着這柱子提醒自己莫忘戰敗的老祖,意圖東山再起,再爭六族?”

夜煬沉吟道“既使現下六族根基穩固,但戰爭從未有過一刻真正的結束,明裡暗裡皆是不合,即便如此也絕不可能真刀真槍的打起來。就算戰火再起,也不會是近幾年會發生的事情。現下本座在意的是,他們費盡心機不惜逆天要冰鎮的究竟是何人?其背後出謀劃策,坐鎮收利的又是誰?”

夜煬無意擡眸正好覷見姜小豆幽光暗閃的目光,姜小豆反應過來,瞬時收起那探究的目光,自兀轉身走到水邊。

“你這狐狸,起初來的這樣不情不願,怎的現在比我還要認真,莫非又是計劃好的,要坑我不成!”

水中漣漪不斷,隱約有遊動異響,不少水底淤泥浮到水面上來,似有什麼東西正在水中掙扎。

夜煬看了看逐漸渾濁的水澤不言不語,剛剛一瞬間他從姜小豆眼中瞧見了一絲異樣,雖說不清是什麼,但心中越發的在意,總覺得她在極力隱瞞着什麼事情。

“什麼東西!”

姜小豆緊緊盯着那動盪不安的水面,手中熒光閃爍,夜煬走上前來,只聽她輕聲說道“自是那將你迷的神魂顛倒之人。來了!”

話音未落只見幾條水柱突然從水中竄出,與此同時一道熒光追擊而去,將那水柱困在其中。

姜小豆輕咦了一聲,突然反手一掌打在水中,只聽砰的一聲響,水中炸開了數道水花,不少錦鯉魚蝦牽連其中,摔至磐石岸上,一命嗚呼。

“該死!”

姜小豆甩袖冷哼,憤懣道“還是給逃了!”

夜煬問道“到底是什麼東西?”

“大約是施霧之人,我想可能那人是受了傷,在這療傷,察覺咱們過來,匆忙跳水逃了,我見扶桑木上有血跡留下,便將自身的靈力施予那血珠,命它去將主人帶來,好不容易帶到這,結果又給逃了。”

“那是什麼?”

姜小豆順着夜煬的目光看了過去,只見困在空中的水柱裡有光芒閃動,好似有什麼東西在裡面。

熒光困住那團水流從半空中緩緩落下,落在了姜小豆的面前便停住了,她伸手一探,只覺手心硌的生疼,好似是個鋒利的刀片。

她攤開手,只見手中躺着一片湛藍色的鱗片。

“鱗片?!”

夜煬轉眸看向漣漪不斷的水面,輕聲問道“是鮫?”

姜小豆搖了搖頭,眉間充滿了懊惱“難說,這氣息實在是混雜,有鮫人氣息的同時還混雜着別的氣息。雖然我不知道那人究竟是何方神聖,但有一點我可以確定,那人必是從水中來,而且是個馭水高人。”

“又是個會水的?”

夜煬笑道“那你與其比較,誰更勝一籌啊?”

“半斤八兩。”

姜小豆道“差不多!我猜,這入水逃跑的有可能是個女子?”

“怎麼說?”

姜小豆眼珠一轉,似笑非笑道“天地之間,三界之中,能將狐王迷得神魂顛倒的,墜入夢境絲毫不知的怕也只有女子了,說不準還是個絕代佳人呢!”

“你!”

不等夜煬說完,姜小豆轉身便後“霧沒了,咱該去找人了!再晚天就真的要亮了!”

姜小豆飛身站在祭天柱之上,逡巡四周,雖是濃霧散去,但那宅院卻也不小,時間緊迫,容不得她一間間去找,看來得找一些可靠的幫手來。

清脆的笛聲在空中響起,夜煬眉間一挑,反手迅速一揮,以他們爲中心設了一個不小的結界。

“姜小豆!好端端的你吹什麼笛子!萬一被人”

“來不及了!”

“什麼?”

“剛剛逃了的便是那黑衣人的同伴,那人連阻止我們都沒做,直接逃跑,怕是猜出了我們的來意去通風報信去了。咱們眼下只能速戰速決,至於動靜是顧不得了。”

姜小豆轉眸看向不遠處塵土飛揚的宅門,幽幽一嘆,輕聲道“不知道辛夷實力如何,能拖住那人多久?”

空中突然起了大風,僅剩的一層薄霧被徹底吹散。

月光下,只見一道白光從黑暗中竄出,見它在空中閃動着巨大的翅膀,仰天嘶吼,衝姜小豆他們筆直衝來。

“肥肥?!你帶肥肥出來了。”

“想要速戰速決必須得帶着它。”

肥肥不會化形,除了出門踩點“做生意”之外,姜小豆甚少帶它出門,今兒破例帶它來,還是讓它辦正經事的,肥肥只是興奮的不得了。

然而這一興奮,出手就有些沒輕沒重了。

“咚咚咚!”

肥肥所過之處屋倒瓦裂,樹斷石破,得虧那黑衣人不在,要是在不定惱成什麼樣子。

“吼!”

肥肥落在姜小豆跟前,脖子一伸正準備嘶吼一聲展示自己的威風,結果剛張嘴被姜小豆反手一巴掌呼在嘴上。

“叫什麼叫,去把人給我找出來!”

一片銀白色的鱗片浮在半空中, 肥肥湊上前深深一嗅,搖頭晃腦吐着信子在空中尋摸。

遠處傳來的打鬥聲越來越急,那黑衣人似乎發現了後院闖了人想要抽身回來,姜小豆心急如焚,催促道“時間可不多了,你到底找到沒有?”

肥肥吐着信子在空中晃悠半天,只見它在後院轉來轉去,兩條尾巴東敲敲西打打,最後伸着鼻子停在了一棵大枯樹旁。

眼見那打鬥聲漸漸往內宅裡趕,姜小豆又急又惱,險些動了水淹府宅的念頭。

“讓你找人,你這是”

“砰!”

不等姜小豆大發雷霆,肥肥甩着尾巴纏在枯樹上,只聽清脆咔嚓一聲響,那枯樹碎裂成片,而原地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口。

“好傢伙,竟是藏在了地下,走!”

“大膽狂徒!竟敢私闖吾的府邸,現在滾出來認罪本座還可饒你一命,若是再敢放肆,吾定將你剝皮抽筋,扔去九幽惡地永世受苦!”

暴怒聲突然響起,血腥魔氣也隨即撲面襲來,遊蕩在空中的冤魂殘魄逃避不及,被威逼來的煞氣擊個粉碎。

“唔!”

姜小豆心脈被其震傷,一口鮮血噴了出去,她欲跳進洞口,回頭一看,只見肥肥那大傻子面對沖天魔氣不躲不閃,似看好戲一般仰着脖子瞅來瞅去,她氣急敗壞,一腳揣在它身上。

“找死呢你!快走!”

肥肥一臉疑惑的看着她,圓滾滾的眼睛中透着對魔氣的喜歡,在姜小豆的怒視下,它縮了縮腦袋,轉頭鑽進那黑洞裡。

那黑洞從外面看着不大,一進去卻發現另有天地,洞中砌了數層石階,起初眼前一面漆黑,只有微風和滴水的聲音在空洞中迴響,兩人往裡走了幾步,只覺那洞口越發寬闊,眼前也看見了搖曳的火光。

一直遊走在前頭的肥肥突然停了下來,它仰頭嗅了嗅,好似發現了什麼,猛地向那燈火之處竄了過去。

“死狐狸,你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

“聲音?”

夜煬搖了搖頭,看着她越發慘白的臉,有些擔心道“你聽到了什麼?”

“我........”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從剛纔進洞之後,她恍恍惚惚總能聽見有人催促自己離開的聲音傳來,那聲音隱約不實,如蠱一般纏在人耳邊,弄得人昏昏沉沉,心神不定。

“快走.............”

喃喃低語聲又響了起來,姜小豆腳下一凝,身體竟不受控制,慢悠悠轉過身去。

夜煬察覺不對,轉眸一看,只見她直愣愣的正向洞口走去“小豆,你去哪裡?”

“嗯?我這是............”

姜小豆如夢初醒,發現看着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失了意識,嚇的一激靈“這黑衣人邪門,他家裡的暗道也跟着一同邪門。”

一道紅光在眼前飛快閃過,姜小豆只覺手腕一緊,低頭一看,原是自己的手腕被一條紅綢幫個正着,而那紅綢的另一頭就係在夜煬手上。

夜煬晃了晃同樣繫着紅綢的手腕,輕聲笑道“雖然本座不知道你到底聽到了什麼,但爲了防止你跑丟,還是提前捆上比較好些。”

“不用了吧!要不我走前面,如果有什麼不對你可以直接阻止我。”

“不要!”

夜煬轉身便走,紅綢一緊,姜小豆腳下猛地一踉蹌,險些摔倒。

“你可是個沒心肝的傢伙,萬一找到你想找的人,保不齊會偷偷逃跑,本座不早些做準備,到時候你跑了,本座上哪找去!”

“你你你!你走慢點!慢點!”

黑洞中又冷又潮,兩旁的火把上不知燃的是什麼木頭,冒出的火光竟是青白色,映的人也如鬼魅一般瘮人。

“滴答.....滴答......”

洞中不時傳來水滴低落的聲音,姜小豆逡巡四周,入眼皆是冷冰冰的石壁石階,絲毫瞧不出哪裡漏了水。

姜小豆拽了拽手腕上的紅綢,輕聲問道“夜煬,你有沒有發現,咱們是不是越走越冷呀?”

夜煬輕輕一笑,指了指頭頂那長了青苔的石板“這暗道挖在水澤之下,四周又用冰岩搭建,至陰至寒之處,怎能不冷!”

“水澤........這裡是在水澤之下?”

“是啊!而且也不是什麼善地。”

“什麼意思?”

夜煬輕輕一嘆,嘆息中帶着絲絲無奈“這裡至陰至寒,很適合冤魂殘鬼修養,但你想想,自你進來走到現在,可見到一抹鬼影,聽見一聲鬼哭。這宅子中飄蕩的冤魂厲鬼可不少,厲害角色也不是沒有,但無一個敢來的,你怎麼就不想想原因?”

“大約..........是這暗道中有它們懼怕的東西?”

“本座也是這麼想,但願這東西不會爲難到你我,不然,事情可就麻煩了。”

“吼!”

“不好!”

話音未落,洞中突然響起肥肥的低聲咆哮的聲音,夜煬驚呼一聲,拉着姜小豆便飛身趕去。

“這...這是!”

眼前的黑洞突然變得寬闊起來,兩人面前出現一個巨大的爐鼎,爐鼎通身散發着綠色熒光,鼎上鑲嵌着不少帶有紋路的石塊,爐鼎被火焰所纏,周身泛紅略有些扭曲,看的人頭暈目眩,心生厭惡。

而肥肥滿眼警惕,繃着脖子衝那爐鼎低聲嘶吼,兩條尾巴也不耐煩的來回轉悠,一副隨時開打的模樣。

自肥肥出蛋殼到現在,這幅如臨大敵的模樣,還真是頭一次見。

她凝眸在那爐鼎之上,突然反手一揮,只聽一聲哀嚎,纏在爐鼎上的火光突然墜落,蜷縮在地微微顫抖。

“是厭蛇!”

厭蛇是有名的火蛇,通體如火一般紅豔,食火吐火,耐熱不耐寒,常吐火焚身取暖,厭蛇雖然沒有什麼攻擊力,但卻劇毒無比,被它的毒火傷了,就算解了毒,那傷疤也是終身無法退除。

“吼!”

厭蛇被姜小豆所傷,突然暴怒起來,霎時火光大起,原本細小的蛇身也隨着火光暴漲起來,眨眼功夫便成了一條與肥肥不相上下的巨蟒。

與此同時爐鼎之上有兩道火星一樣的金光飛來,圍在厭蛇身旁來回打轉,姜小豆眉間一顰,驚呼道“金絲百足王!”

難怪辛夷能將那黑衣人纏到現在,原是這兩個貼身蠱蟲沒帶在身邊!

“前面有水聲,若浮音真在這,想來會被當做鮫人關在水中,你帶着肥肥去找他,這三個傢伙就留給本座。”

手腕傳來異樣,她低頭一瞧,原本緊綁在手腕上的紅綢已無聲滑落。

“可”

夜煬是強,但在雙圓夜被寒氣壓制的靈力不知道有沒有完全恢復,眼前這三個又不是什麼善茬,萬一.....................

紅衣飛揚,一把利劍憑空而現,夜煬扶了扶臉上的面具,冷叱道“愣什麼神!快去快回,再磨蹭辛夷可就真的頂不住了。”

“多謝...............”

打鬥聲確實已經向暗道逼近,即便是在暗道深處,她也能聽見那刀劍相撞,靈力揮動的聲音,黑衣人既然已打到了這裡,辛夷怕是負傷在身堅持不了多久。

厭蛇和百足王見姜小豆闖了進去,嘶吼一聲便衝了過去,“呼!”一道火光突然竄出來攔住了它們。

“這是要去哪兒?”

火光之中,夜煬持劍走來,尖尖的狐狸耳朵從頭頂冒了出來,此火還要紅豔的九尾舒展在半空中,紅衣肆意翻飛,他傲睨而立,邪魅輕笑“怎麼,是知難而退了,還是打算令從新主了?若是你們心誠,本座可以考慮收下你們。”

厭蛇和百足王雖是未化形的獸態, 但心智早已開啓,很清楚夜煬在說些什麼,惱羞之中顧不得跑進去的姜小豆,嘶吼一聲衝夜煬衝了過去。

夜煬輕舔紅脣,妖治笑道“聽聞厭蛇因火而生,就是凡人吃了也會御火,不知本座這隻火狐吃了又會怎樣!”

“浮音!”

肥肥帶着姜小豆轉過拐角,停在了一個水池前。

那池中水渾濁不堪,散發着陣陣惡臭,水面上浮着不少髮絲殘鱗,水邊還躺着兩具屍體,姜小豆把那屍體翻過身來,發現竟是當初買走夜煬,一直在黑衣人手下爲奴的那兩個彪形大漢。

那兩人胸口鮮血汩汩直流,好似被什麼東西穿心而死。

肥肥圍着那池水不住的打轉,它伸着尾巴指了指那血池一樣的惡水,示意水中有人。姜小豆小心翼翼走了過去,不等接近水中便竄出兩道水箭,她猛地一閃,與那水箭擦肩而過。

“砰!”

只聽一聲響,姜小豆身後的冰岩被水箭戳出一個洞來。

“誰躲在水下!出來!”

面對姜小豆的問話,迴應她的卻是一道更加鋒利,充滿殺意的水箭。

姜小豆大怒,反手一掌打在池中,水面上無波無瀾,好似姜小豆打了一記空掌似得,然而不過片刻,只見有絲絲鮮血浮出水面。

“不知你是何方神聖,今兒我有要事在身,沒工夫跟你一處糾纏,將浮音交出來,我即刻便走,若是不肯放人,我也不顧三界鐵規,六族顏面,定要你喪命在此!”

良久才,水下傳來一個脆生生的聲音“你是何人?爲何要到此尋浮音?”

“在下只是個市井流氓,之前有緣與浮音曾見過一面,受了他一盞好酒。聽聞他有難,被買賣至此,我特意尋來,救他出去,好還他知遇之恩。”

姜小豆微微顰眉,心中只覺不對,水下傳來的聲音分明是個女子,言語之間透着青澀稚嫩,絲毫不像是這鬼宅中人。

只聽那女子又接着說道“你說你是浮音朋友,可能證明?”

這話問的奇怪,聽着倒像是有意刁難似得,姜小豆倒是難得沒有惱怒,鬼使神差的說道“他是個不善飲酒,卻又偏愛抱壇獨飲之人,他善歌善舞,不喜與人闊談, 最愛窗前獨坐,盼日出等日落。”

話說出口不但水中人沒了下話,就連她自己也愣了,是從什麼時候......她爲何如此瞭解浮音!

“什麼心機過人,城府至深,他也就是看着像是個大智之人,實際上是個不懂風花雪月,不通人情世故的呆子!”

她想起來了,是那個人,那個人告訴自己的,他纔是真正瞭解浮音的人...........

水面漣漪不斷,突然有人游出水面“你果真是浮音好友,我是他師妹,求你看在浮音面上,救我一命吧!”

“...師妹?”

那女子艱難游到水邊,姜小豆這才發現她脖間手腕皆被厚重的鐵鏈所綁,身上佈滿了大小不一的傷痕,她身後遊動的也不是雙腿,而是一條翠綠的魚尾。

那女子紅通着雙眼,可憐兮兮的看着姜小豆,帶着哭腔道“我是浮音的師妹,求你看在師兄的面上救我出去,有人要殺我!”

姜小豆不做聲後退一步,指尖隱有寒光閃爍,她一臉警惕的看着眼前這個自稱是師妹的女子“你真是他師妹?你能不能自明正身,說說爲何爲出現在這裡?”

“我真是他師妹,我與他一同在歸墟長大,我.....我有他一片鱗片,咦......鱗片呢!我我我還有別的方法證明自己,師兄他他.....對了!師兄他有一愛琴,叫寒青,也不知從那裡得來的,他很喜歡,一直珍藏,時時擦護,從不彈,生怕自己彈壞了那琴。還有”

“夠了!”

姜小豆反手一揮,藏於指尖的銀針化作一道寒光衝向那女子,那女子驚呼一聲,伸手便擋,只聽“砰!”的一聲,手腕驟然輕鬆,原那姜小豆不是要對付自己,而是出手幫她解去了鐵鏈。

“原來那騾子街買賣的是你!我還納悶,聰明一世的浮音,怎的陰溝裡翻了船了!你不好好在歸墟呆着,跑到這人間做什麼?”

那女子甩着長長的尾巴,脆生生的說道“我從未出過歸墟,想來人間玩玩,好不容易逮到他出海的機會,我就跟在他後面偷偷的來了。”

“你是揹着你師兄來的?”

“不不不!剛出歸墟他就發現了,我軟磨硬泡好不容易求他答應帶我一同出門去。”

那女子甩幹了尾巴上的水漬,用手在鱗片上一抹,只見光芒一閃,那翠綠色的魚尾消失不見,一雙人類的雙腿取而代替。

“原本說是要帶我四處走走的,結果進了落仙鎮他就反悔了,光自己出去玩,不帶着我出去就算了,自己偷偷摸摸出去玩樂,誰想到這人間也太險惡了吧!我剛下船就栽了一個大跟頭,若不是遇見了你,這次真的回不去了!”

她衝姜小豆甜甜一笑,脆生生的說道“謝謝你救了我!我叫綠桃,等出去了我請你吃好吃的去!”

姜小豆微微顰眉,一臉懷疑道“你不會就是因爲想要出門吃東西纔會被抓的吧!”

綠桃呵呵一笑,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

“是獨你一個貪嘴,還是你們魚類都如此貪嘴,若我在魚竿上綁上美味,你不會也同那些未開靈智的魚兒一樣上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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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這個也不是沒發生過.............”

姜小豆頓時語塞,拍了拍肥肥示意它快走,身後傳來噠噠噠的腳步聲,綠桃提着依舊滴水的裙子一路小跑在她身邊,姜小豆伸手一拉將她拉到肥肥身上。

“剛剛的飛羽箭出自你手?”

綠桃滿臉詫異,疑惑的點點頭“是啊!這是我爹爹教我的,整個鮫族會的不多,統共學出來的就我跟師兄兩人,啊!對了還有巧師姐,也就我們三人能運用自如,你這外族....外面的人是如何知道的?”

“因爲我,閃開!”

姜小豆一把將綠桃推去一旁,綠桃跌倒在肥肥的巨翅之中,與此同時有兩道金光襲來。

“嘶!好痛!”

綠桃雖沒被那金光傷到要害,但肩上任被其所傷,那金光似有劇毒,原本細小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潰爛。

“金絲百足王!”

姜小豆心中一沉,手中靈力暗起,兩道水箭憑空而出,水箭上寒光閃爍,箭頭隱有異色閃動。隨着她一聲冷叱,寒氣逼人的水箭“鏘”的一聲向百足王衝了過去。

“飛羽箭?!”

綠桃激動的從肥肥羽翼中坐起身來,劇痛從肩上傳來,她倒吸一口氣,不可置信看着姜小豆。

“你.....你怎麼會用飛羽箭的?這飛羽箭是我爹爹所創,從不對外私傳,三界只有鮫族獨會,你怎知其中運用之法?難不成師兄他不顧祖訓,將秘法偷教了你!”

一個小玉瓶扔到她身旁,姜小豆凝眸看着空中那兩道徘徊意欲衝下來的金光,淡然開口“傷你的是金絲百足王,有劇毒,你用瓶中水清洗傷口,可以拖延毒發的時間,等出去之後,我在幫你解毒。”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你到底是什麼人?爲什麼師兄肯將你鮫族絕學教與你,你與他真的只是朋友關係?”

外面的打鬥聲越來越清晰,周圍的魔氣也逐漸濃厚,姜小豆心中猛然一沉,眸中閃過絲絲不耐。

這對臭蟲狡猾的很,只守不攻,一味暗中偷襲不肯光明正大的打一場,真是跟它主人一個樣!

辛夷是真的要扛不住了,她沒時間跟它耗下去了!

姜小豆轉眸看向綠桃,冷冷說道“綠桃是吧!我要你起誓,發誓從現在看到的一切絕不告與他人,若是吐露半字,鮫族上下皆被你牽連,合族上下無後而終。而你,至死回不去那歸墟故土,一生流浪,客死他鄉。”

“什麼?我爲什麼”

“你起誓我便救你出去,不起我便親手殺了你。”

一支水箭從她手中出現,鋒利的箭頭對着的不是空中的百足王,而是受傷中毒的綠桃。

那冷冰冰的殺意讓她心中忍不住害怕起來,她雖然不明白眼前人爲什麼要自己起誓,但她知道如果自己不照做的話,這個人是真的會殺了自己!

“我.....我起誓....若我說了今兒發生的一切,便合族無後而終,至死回不去歸墟,客死他鄉。”

水箭無聲消失,姜小豆周身幽光暗閃,衣袍無風自起,她無意覷見綠桃那驚恐不安,卻又強作鎮定的目光,苦笑一聲,輕聲道“若是害怕,就閉上眼睛。”

“吼!”

在火光之中,一個巨大可怖的身影映照在石壁之上,身影微動,一聲咆哮聲在暗道中響起。

那聲音沉重嘶啞,聲音中透着睥睨衆生的霸氣和無視生死的冰冷,聞者心生膽顫,一時間手腳發軟,莫說探個究竟,就是逃的力氣也是沒有的。

那嘶吼聲穿過暗道迴盪在半空中,不少殘魂被其波及未有機會逃脫,魂魄消散與空中。

“什麼聲音?”

受了重傷的辛夷正持劍守在暗道口,聽聞暗道裡傳來的聲音,心中大驚,持劍直指那黑衣人“竟然暗中埋伏,卑鄙!”

而黑衣人怔怔的站在原地,眼中充滿了懵然,他不知想到了什麼,哀嚎一聲拼死也要闖進暗道,他掌下靈力逐漸瘋狂,只攻不守,一時間破綻百出。

辛夷幾次招架不住,險些被他闖了進去,看着逐漸發狂的黑衣人,心中不忍疑惑起來,剛剛暗道中嘶吼的到底是什麼怪物,這黑衣人怎的這樣在意,在意的似乎連自兒的性命都不要了!

這一聲嘶吼不但驚動了黑衣人,也驚動了歸隱在三界各處,早已不問世事的人們。

九幽城

九幽城因魔族而立,當年開天大帝身後,三界衆生沉浸在失去大帝的悲痛中,魔族突然發起戰爭,向天都神族進攻,最後卻被神族反殺,合族險些被滅,魔族被神族驅至寒苦之地,終身監禁不得踏入三界,神族後又派人前往鎮壓,那些人建立了城牆用於監視,搭起了望仙台爲了方便將魔族一舉一動隨時告知神族。

那座城被三界稱爲九幽城,傳聞說,城中坐鎮的是開天大帝的後嗣子孫,但究竟姓甚名誰,是嫡出還是旁支便無人知曉。

九幽城建在寒苦之地,城中無一草一木,北面是如火旱沙,西面是冰天雪地,九幽城在正中間,城中白日高溫如被火焚,夜晚滴水成冰,寒氣難擋。

在這黃沙遍地,一覽千里的地方竟然立着一塊巨石,石上站着一抹人影,那人負手而立天地之間,淡然遙看無邊黃沙,眉間清冷,雙眸如冰,威嚴無聲自發,即便是一抹背影,也令人心中膽顫,不敢造次。

空中有異響傳來,不知是從何處傳來的嘶吼聲,聲音三分像人,七分似獸,在旱沙中幽幽迴盪。

不知過了多久,那抹身影終於有了動靜,空中傳來一聲輕嗟:

“.........您終於要回來了嗎.............”

深海之中一處幽谷,此谷中無光無聲,寂靜嘯冷。當水流暗涌,魚兒遊過時也沒有一絲聲音,靜的讓人懷疑自己是生是死,靜的讓人崩潰發瘋。

最令人懼怕的是,從你踏入幽谷時那無邊無際的黑暗便將你鎖在其中,任憑你怎樣掙扎,如何闖撞,最終是徘徊原地而渾然不知。

在那幽谷深處,那沉睡多年的女子突然睜開雙眼,她坐起身來擡眼看向遠處,好似透過這無邊無際的黑暗看見了什麼,流光溢彩的美眸中閃爍着難掩的傷感和震驚。

“師父.....是您嗎?”

一滴淚奪眶而出的瞬間融入那冰冷的海水中。

幽谷第一次有了聲音,然而只有一剎,剎那後又歸於死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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