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派出精銳,由寇仲等人,將他們結結實實的特訓了半個月,將他們訓練的一個個黑瘦黑瘦的,對教官的指令無有不從了,有點軍隊的模樣了,方纔安排到城外莊子裡去勞作——當然,那些罪大惡極的,都去修建皇陵了。
勞教的日子也不是散放着。
他們除了白日勞教四個時辰,到了晚上,還有兩個時辰的文化課。
簡單說就是除了讓他們知道皇帝和國法的威嚴,然後就是認清自己,爲什麼會到這裡來。
然後教授他們習文練字。
要知道大周雖是漢家政權,這識字率也是一如既往的低下,薛蟠出身豪富,自然認得幾個字,結果被提拔爲隊正,帶領全隊業餘期間閱讀文章——無非是一些好學上進、家人稱頌的文章而已。
這一天是釋放他們的日子,一大早錦衣衛派來幾十輛四輪馬車,將一幫人塞了進去,送到了錦衣衛都指揮使衙門——準備一一甄別後放出去。
他們的家屬自然一早得到消息,薛姨媽也安排小廝驅車在錦衣衛衙門外等着。
當時出來一堆人,烏壓壓的,不少家人看到自家人出來,都不由得撲過去抱頭痛哭。
於是薛家小廝看傻了。
人太多了,而且一個個黑不溜秋的,自家大爺在哪兒啊!
直到薛蟠走到他身前,小廝才反應過來,連忙行禮。薛蟠卻直接拉住他,說道:“今兒個大爺回家,用不着行禮,太太和姑娘還好吧?”
“回大爺的話,太太和姑娘一直盼着大爺回家,今兒個一大早就安排小的過來等候了,此刻太太和姑娘估計在家等的望眼欲穿呢。”小廝連忙說道。
“那好,走吧,往日讓他們擔心了!”薛蟠淡淡的說道。
如此平靜的作風,哪裡有半點往日自家大爺咋咋呼呼的作風?
看來是這倆月勞教改了不少啊!
小廝心中吐槽,卻沒有說什麼,卻多了幾分敬畏,等薛蟠上車之後,便駕車回家了。
這邊到了薛家,早有下人備好了東西,跨火盆,用葉子騷去了全身晦氣,進了正房,便見薛姨媽在寶釵的扶持下,哭喊着撲了過來,一把抱住薛蟠,“兒啊心肝啊受苦啦”之類的話便隨着哭聲一邊發了出來。
薛寶釵一邊安慰母親,一邊盯着哥哥,見他雖然黑瘦了不少,但是往日的虛浮亢奮的神色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卻是內斂和沉穩,眼睛也不像以前那樣因爲玩樂過度而佈滿血絲,反倒是明亮了許多。
難道這一方面勞教,非但沒有搞垮他的身軀,沒有讓他受罪,反而讓他精神了不成?
寶釵剛想到這裡,卻見薛蟠輕輕地推開母親,直接雙膝跪地,說道:“娘,往日兒不聽話,失了管教,讓娘成日的擔驚受怕,連累的妹妹也爲我清減了不少,這一切都是做兒子的不孝順,做哥哥的沒做好表率。現在想來,實在是不肖,從今以後,我決定痛改前非,若是再有讓母親和妹妹擔驚受怕之日,我再也不活着。”
聽了薛蟠說的話,薛姨媽又是欣慰,又是感慨,忍不住又哭了起來。
還是寶釵懂事,忙安慰了母親,又對哥哥道:“若是哥哥能痛改前非,我和母親定然是欣喜若狂了。”
薛姨媽好不容易哭完了,見薛蟠如此黑瘦,便道:“可憐的孩子,肯定是餓得不輕。”連忙吩咐廚房上酒菜,要好好的慰勞慰勞自己兒子。
卻沒想到薛蟠坐在那裡,滴酒不沾,吃飯的時候雖然狼吞虎嚥,卻又斯文的很,讓薛姨媽和寶釵看的目瞪口呆,卻有深感欣慰。
看樣子,薛蟠真的改了。
就在薛家滿門歡喜的時候,史家不高興了。
雖然保齡侯史鼐奉旨在外地赴任,但是忠靖侯史鼎在家,考慮到湘雲年歲漸大,便想着給她訂親。
忠靖侯赴任身爲嬸母,將湘雲從小養大,其實也是把她當親女兒一樣看待,一番挑選,便選了詠春侯世子衛若蘭,兩家家世、財勢、孩子年齡、相貌都十分匹配。
但是就在問名之時,出了問題。
因爲根據常理,問問名也就是問女方的名字及出生年月日,目的就是算八字是否相合。婚前算生辰八字是延續至今的結婚習俗,人們也對此極爲重視。
不過依據常理,兩家彼此都滿意的時候,算卦的自然也要討個好兆頭,少不得要批一個天作之合什麼的,這樣才能拿個大大的彩頭。
但是兩家的八字一結合,出現了問題。
算卦的當然說好,但是欽天監裡有一個和衛侯爺相熟的人悄悄告訴他,史大姑娘和衛家公子的八字十分不合,不僅會剋夫,還會克公公,但極其旺婆母。
至於這個欽天監的怎麼會閒來無事算他兩家的八字,那就不得而知了。這一點,林昭是不會承認自己動過手腳的。
衛侯爺也是經歷世面的,自然不相信欽天監的朋友會無緣無故的給他家孩子測八字,於是安排人好好地調查了史湘雲一番。
於是侯爺瞭解到了,史家女孩襁褓之間,沒了父母,叔父養大,偏在外面說嬸母苛待,在家裡做不得半點主,半夜做活計累的慌——只那精巧活計是做給表哥的。那姑娘如今已經十一二歲,到榮國府住着的時候,還和表哥住着隔間呢,又念着和表哥從小兒一同吃一起睡的情義,便是表哥不小心闖了閨房,還給表哥洗臉梳頭髮,記着從前許了表哥身邊丫鬟一起長長久久的故事,是挺好的。只是據批命的說,這姑娘命硬,最容易剋夫。
於是沒兩天過去,詠春侯衛家傳出消息,衛若蘭的繼母,衛家太太管家不利,查出了不少虧空,衛侯爺大怒,關了她禁閉,連帶着她的親生兒子也吃了不少掛落。接着衛侯爺便對外宣稱大公子衛若蘭被欽天監批命說不宜早娶,天天帶着他演練,指望他先立業後成家,於是衛史兩家議親不了了之。
不過後續的消息倒也讓人覺得欣慰,史家沒因與衛家議親不成就放鬆了史湘雲的教養,每日拘着她在家做針線,學規矩,輕易不許出門,連賈老太太派人去接了兩回,都沒同意。
因爲公務繁忙,忠靖侯史鼎一直沒怎麼着家,等他得到衛史兩家定親之事不了了之的情況之後,便急忙將公務放在一旁,趕回家中。
等他與夫人將這件事細細梳理一番之後,不由得哭笑連連,和史夫人面面相覷許久。
最後還是史夫人打破僵局,苦笑道:“老爺,您看,我是不是擇日上林爵爺府上去陪個禮?畢竟先前是湘雲失禮了。”
史鼎嘆道:“如今再去,可不是遲了麼?”
史夫人道:“那也總比不去強。”又道:“老爺,湘雲的年紀也大了,既然衛家的事情不成,我瞧着,還是趕緊再給她說一家罷?畢竟她下面還有湘霞、湘蔚兩個,湘霞跟着二哥去上任了,二嫂也說過他們會多瞧着,不過湘雲終究是姐姐,她若定了,湘蔚也好說親不是?”
史鼎道:“這事夫人做主便是。”
史夫人嘆了口氣,點點頭。史鼎看着她疲憊的臉龐,心裡有些愧疚,他拉着史夫人的手道:“我知道,這些日子,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