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六年,凌溪很多次問自己,如果那個時候不去喜歡誰,不去在意誰,一心跟在凌嬌身邊,會不會義父不會死,凌嬌也不會下落不明六年。
這六年裡,她到底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纔會忘記前程往事,什麼都想不起來?
“嬌嬌……”
凌嬌正與週二郎說着等聞人鈺清好了,這郡王府不用管,就出去採買東西,讓人送去周家村,這些日子不在,也不知道家裡怎麼樣了。
“想家了?”週二郎問。
凌嬌點頭,“想了!”
那個家裡沒有陰謀算計,也沒有陷害,有的只是和平共處,積極樂觀向上。
她其實不想去做什麼公主,不想去京城,一步登天和一步一步慢慢走來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凌嬌忽然覺得有人在看自己,扭頭看去,就見一個紅衣美人站在不遠處,淚流滿面好不惹人憐惜。
“溪溪?”凌嬌嘴裡溢出這兩字。
凌嬌敢肯定,她不認得這個紅衣女子,那肯定就是這身體原主認得了,且深入骨髓,哪怕這驀然見到,也能念出她的名字。
凌嬌的聲音雖然很輕,但凌溪還是聽見了,頓時欣喜不已,跑到凌嬌面前,握住了凌嬌的手,“嬌嬌,你還記得我,對不起嬌嬌,我當時不應該離開的,嬌嬌對不起!”
凌嬌被弄得很尬尷,“那個,我……”
“沒關係,沒關係,嬌嬌你不必說,我都明白,都明白的!”
凌溪覺得,一定是凌嬌遇到太多太多難以啓齒的事情,不願意說出來,所以佯裝自己失憶了,忘記一切了。
她明白,她都明白的。
“其實,我……”
“嬌嬌,你不必解釋,沒關係,我以後再也不離開你了,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嬌嬌,以後我一定好好保護你,再也不讓任何人傷害你了!”
“額……”
這個紅衣美人要跟着她?
凌嬌頓時吃驚的瞪大了眼眸。
“嬌嬌,這就是你現在嫁的男子嗎?看着挺好的,我們嬌嬌這麼好,喜歡的男子肯定也是極好的!”
就像當年的世子爺,那在京城乃至大禹國,那都是數一數二的。
凌嬌看着激動不已的凌溪,深吸一口氣,抽回自己的手,誠懇說道,“謝謝!”
事已至此,不管她是誰,她都是大禹國的平樂郡主,皇帝的女兒,威武大將軍的女兒凌嬌,再也改變不了了。
“嬌嬌,馬上要過年了?你要在哪裡過年?是回京城嗎?”
“嗯,是去京城!”
爲了敏孃的臉,她和週二郎、阿寶都會隨敏娘、聞人鈺清去京城。
就是不知道敏孃的兩個孩子會不會一起去。
“我跟你一起去,將軍府跟你離開的時候是一樣的,什麼都沒變,就連你最喜歡的湘妃竹也長得很好,嬌嬌……”凌溪一個勁的說着,凌嬌聽得很是感傷。
她到底還是佔了個大便宜。
“以前的事兒我都不記得了,以後回了京城,你多提點我一些!”
凌溪聞言一愣。
以前的凌嬌那是飛揚肆意的,因爲她有個大將軍爹,有皇帝寵愛,就連公主都讓她三分,不管做什麼事情都全憑心情,就算做了壞事也沒人敢告狀,因爲皇帝實在太寵了。
曾幾何時有過這種樣子。
謹小慎微。
對她一直親熱有加,事事都跟她分享,一有什麼事情都拉着她直喊“溪溪,好溪溪……”
她便什麼都答應了。
哪裡會有此刻的疏遠客氣。
凌溪微微咬脣,心裡一個勁的安慰自己,嬌嬌這些年過的太苦,所以失去了記憶。
一定是這樣子的。
“嬌嬌,我會的!”
“謝謝!”
又是謝謝。
從她們見面,嬌嬌都說兩次謝謝了。
以往的嬌嬌從來不說謝謝,只會拉着她親暱說,“溪溪最好了!”
“不,不客氣!”
“那我們先走了!”凌嬌說着,挽住週二郎的手臂。
自然的很,沒有猶豫,沒有做戲。
凌溪看的出來,凌嬌是真喜歡週二郎的。
一時間,凌溪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只得微微點頭,看着凌嬌挽着週二郎離去。
由始至終,週二郎都沒有說一句話,凌溪也沒跟週二郎說一句話。
週二郎倒是有心跟凌溪說話,可凌溪由始至終沒把週二郎看在眼裡,週二郎也就不說話了。
看着那兩夫妻走遠,凌溪才嘆氣說道,“六年時間,終歸有許多東西不一樣了!”
以前凌嬌有聞人飛揚,但對她依舊好,聞人飛揚在凌嬌心裡的地位是比不上她的,如今的週二郎在凌嬌心中的地位怕是無與倫比的。
所以,很多東西、感情在六年的時間裡都變了。
聞人鈺清出了戀敏院,由人擡着去了書房,看着立在面前的立春時,聞人鈺清淡淡說道,“你說是我錯了還是冬至錯了?”
立春不語。
“冬至什麼時候開始叛變的?”聞人鈺清淡淡說着,似沒有怒氣一般。
可立春知道,冬至最好不要落到聞人鈺清手中,不然下場悽慘。
“冬至在郡王爺去周家村遇刺時便對郡王妃不敬!”
那個時候周敏娘還不是郡王妃,別說冬至,就是另外暗衛,心中對周敏娘都不是特別服氣,更別說聽周敏娘調遣了。
“看來這些年對你們太寬厚了!”聞人鈺清淡淡說着,陰冷勾脣,“其他人呢?”
“叛變的還活着,沒叛變的都死了!”
“把那些死掉的人好生安葬了吧!”
聞人鈺清也不問這些人被誰策反,也不問那些活着的人如今去了何處。
叛徒而已,下次見着無需手下留情。
尤其是冬至,敢傷了敏娘……
她不是一直在意她的臉嗎?那麼便讓她也嚐嚐被毀去最在意的滋味。
立春應聲退下,很多時候,立春也明白,聞人鈺清還有別的後招,他培養的暗衛死士不止二十四節氣,那從未示人的死士纔是他最大的後招。
只是,立春也好奇,聞人鈺清最大的後招藏在了何處?
聞人鈺清看着立春離去的背影,嘆息一聲。
這些年,對於二十四節氣,他向來寬厚,卻不想他們居然會背叛他,對於人心,聞人鈺清一直以爲自己琢磨的透,可是沒想到,他還是太稚嫩了。
一昧的寬厚,讓他們以爲自己第一無二,他早應該讓這些暗衛知道,他們的命對於主子來說,跟螻蟻一樣,死不足惜。
聞人鈺清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眸。
門外,侍衛低聲,“郡王爺,世子爺來了!”
聞人鈺清聞言睜開眸子,“請世子爺進來!”
聞人鈺軒邁步進入書房,見聞人鈺清神色疲憊,忙問道,“傷好些了嗎?”
“無礙!”
“看你臉色並不好,怎麼會無礙,還是好好休息爲好,莫要留下了病根!”
聞人鈺清點頭,“坐吧!”
“好!”
聞人鈺軒坐在聞人鈺清對面,好幾次想要開口說話,都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嘆息一聲,“事到如今,你打算好了嗎?”
“我已經打算好了!”
“不管你作何決定,我都無條件支持你,雖然我手裡能用的人沒你多,但也有那麼幾個衷心的,你有什麼打算儘管說,我是支持你的!”
一是爲了兄弟情誼,而則是爲了自己
聞人鈺清若是真有個三長兩短,下一個不得好死的人就是他,然後芊銘,兩個孩子。
所以,他顧不得那麼許多了。
聞人鈺清看着面前的大哥,多少年來,這個大哥總是溫溫吞吞,做事不溫不火,說不上多能幹,也說不上多無能,平平庸庸的,卻不想今兒倒是下定了這等決心。
實在是意外。
“大哥,我心中有數,你且放寬心,這幾日莫要到處亂走,便在郡王府好生待着吧!”
“嗯,我聽你的!”
那麼多消息,兩人都知道,他們不是同一個母親生的,也不是忠王妃生的,以前還有些齷蹉,如今倒是再也不復存在了。
“兩個孩子這些日子麻煩大嫂了!”
聞人鈺軒聞言一愣,“我們是一家人!”說完,臉有些發燙,眸子裡閃過堅定,快速出了書房,往沈芊茗住處走去。
聞人鈺清瞧着,心情倒是極好。
曾經那種求而不得的溫暖,這會子得到,格外珍貴。
而他絕對不允許有人來破壞這彌足珍貴的親情,任何人都不允許,哪怕他喊了二十來年的母妃,他曾經發誓要孝敬一輩子的人,也絕對不允許。
“來人!”
“郡王爺!”
“擡本郡王去見皇上!”
“是!”
只是聞人鈺清這次並未見到皇帝,皇帝卻讓蔣公公帶了一句話給他,“一切盡在掌握之中,隨時隨刻可以動手!”
聞人鈺清在聞言那一刻,擡頭看了看灰濛濛的天,此天氣,的確適合報仇雪恨,“那便即刻動手吧!”
蔣公公看了一眼聞人鈺清,微微點頭,手一揚,似有微風吹過,聞人鈺清還未來得及看清楚,感受到,看向蔣公公,“多謝皇上!”
“別謝皇上了,謝郡主千歲吧!”
若不是皇上顧念郡主,顧念周敏娘先前送去周家村的那些東西,銀票,皇帝愛屋及烏,更不願意今兒的一切,將來有人用在平樂郡主身上。
“小王明白了!”
聞人鈺清更是明白,皇帝最希望看到的,便是藩王們的內鬥,鬥得越兇殘越好,死得人越多越好,最後皇帝君威一壓,輕而易舉便收服了番地。
聞人鈺清明白皇帝怕是許久之前便已經明白,忠王是假的,忠王妃殺了忠王,卻一直沒行動,想來就是想看忠王妃出手殺了他,殺了聞人鈺軒,如今會出手,想來如蔣公公所說,是因爲平樂郡主。
“郡主今日大恩,小王銘記於心,永世不忘!”
“郡王爺身有重傷,早些回去休息吧!”
“嗯,好!”
忠王府
一夜貪歡,忠王妃身心得到滿足,喚人進來伺候,丫鬟才小聲說道,“王爺昨夜在門口守了一夜,抱着一盆子牡丹花!”
忠王妃聞言一怔。
她最喜歡牡丹,以前忠王從來不知道,後來這個假冒的來了之後,倒是花了大筆銀子給她弄了個牡丹房,請了花匠專門給她侍弄花草,更弄來了各種稀奇的玩意逗她開心,但,這些並不能讓忠王妃感動,因爲這些都是屬於她的。
只不過以前的忠王沒做而已。
“由着他去吧!”
不過長了一張她曾經心動,不顧一切去愛慕,不顧一切去爭取的臉罷了。
既然曾經那麼愛的,都能棄之不顧,如今這個假冒的,又有什麼不能棄。
丫鬟聞言乖巧退下,看着屋檐下的忠王,猶豫片刻,才說道,“王爺早些回去歇着吧,天涼,莫要傷了身子!”丫鬟說完轉身走了。
假忠王愣了愣,扭頭看了看屋子,起身,身子一踉蹌,手中的牡丹花盆滾落在地,摔成了幾片,泥土牡丹落在地上,更添淒涼。
那含苞的牡丹上沾了泥巴,顯得污濁不堪,猶如他和忠王妃的關係,表面上那麼好看,可實際上,根本不堪入目。
跌跌撞撞去了外院,一個平日裡伺候的丫鬟走了上前,“王爺,您怎麼了?”
“無礙!”
“王爺,你身子這般冷,奴婢給您去燙一壺酒來暖暖身子吧!”
假忠王看着那丫鬟,平日裡便長得乖巧,只因爲他忌憚忠王妃,從未注意,今日一瞧,竟比起以往更玲瓏美貌,心裡一股子邪火,頓時有了發泄的出口,“再準備些吃食,本王餓了!”
“是!”
不一會,丫鬟送來了美酒佳餚,熱情的喂忠王吃了,忠王張嘴便吃,也不管這飯菜裡是否加了料,丫鬟喂得更是殷勤,“王爺,您多吃點!”
“好,菜好,酒美,人更美,不錯!”
“那王爺一定要多吃些!”
丫鬟說着,又餵了忠王幾杯酒,假忠王一一喝下,腦袋已經有些發暈,甚至開始迷糊。
“王爺,您醉了,奴婢扶您牀上休息可好?”
“嗯,好,去牀上休息!”
丫鬟扶着假忠王到了牀上,給忠王脫衣裳,還四處摸索了一番,並未摸索到所尋東西,忠王已經昏睡過去。
丫鬟微微失望,走到窗戶邊,“並未尋到東西!”
一陣靜默後,窗戶外傳來聲音,“解決掉!”
“是!”
丫鬟轉身,從身上摸出匕首,一步一步走到牀邊,手起手落,假忠王已然沒了呼吸。丫鬟用牀單擦乾淨了匕首,鎮定的走出了屋子,“王爺要好好休息,不許任何人打攪,都各自去忙活吧!”
“是!”
忠王妃總覺得今日眼皮跳的比較厲害,有些心不在焉,想到好些日子沒有回孃家去,索性派人準備了馬車,出府回孃家,卻不想路上遇到了伏擊,一共來了兩個人,兩個人武藝高強,殺招狠辣,要不是她身邊高手不少,今兒怕是小命休矣。
“聞人鈺清,看來,你算是明白了!”
出手了也好,出手了,才能讓她快速的解決掉。
忠王妃到底還是不明白郡王府的一切,更不明白皇帝也在郡王府,若是明白,定不敢這麼快下了決定。
“來人!”
“王妃!”
“讓死士全部出動,血洗郡王府!”
“是!”
她要讓聞人鈺清一家子死無葬身之地,她得不到的,誰也別想得到。她失去的,定要千百倍要回來。
這一刻,忠王妃是瘋狂的。
甚至有些喪失了理智,被死亡恐懼之下,她再也不復往日的冷靜,做出的判斷亦不如以往精準。
忠王妃所豢養的死士其實都是忠王所豢養,但是被忠王妃知道了,忠王妃暗中殺了忠王,又弄出一個假忠王來,漸漸的,這一批武藝高強的死士被忠王妃掌控,那些不聽話的,皆被忠王妃處置掉,留下的都是對她衷心的。
“回王府!”
“是!”
回到忠王府,忠王妃是想去見忠王的,只是冬至的忽然到來,讓忠王妃擱置了。
“有事?”
“王妃,你要我做的,我都已經坐到,那我要的東西呢?”
忠王妃看着冬至笑了起來,“本妃答應你什麼了嗎?”
冬至一愣。
忠王妃想要反悔?
“對於像你這種賣主求榮的人,本妃從來不會靠在眼裡,如果本妃是你,這會子便不是來問本妃要那些毫不現實的承諾,而是逃得遠遠的,再也不要出現在本妃面前!”
冬至氣狠,拔劍指向忠王妃。
“看來,今兒個王妃是不打算實現承諾了!既然如此,那我……啊……”
冬至尖叫一聲,胸口處傳來劇痛,冬至低下頭去看,一把利箭刺過自己身體,劍尖還滴着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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