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瞅他那面相可夠嗆能活過五十。”
老王頭喝多酒挺不會說話的,那滿臉都是褶子的老臉紅紫紅紫,趕上地裡面快要成熟的茄子了。
“你今年多大歲數了!?”
我斜楞他一眼,想找找茬。
“我五十一,咋了?”
老王頭喝着果汁解酒。
我做出掐指算卦的手勢:“我瞅你這樣的,你肯定活不過五十二!趕緊回家找個老伴,過日子吧!這麼大歲數了!還在外面飄啥啊?!以後老的動彈不了了!指望肉絲給你養老啊?說不定他都得死你前頭!”
“我以前有媳婦……”
老王頭深邃的目光望着棚頂,手裡酒瓶握的更緊了,說話語氣不經意間老態盡顯:“她都死好些年了,那個時候醫療設施不像現在這麼好。生孩子難產大出血,她和孩子都沒了……都沒了……”
“對不起……我說錯話了……”
我意識到自己提起老王頭傷心的回憶。
老王頭到是沒有哭,只是用一種坦然的心態去懷念過去:“沒事……生老病死自有命數……就是我感覺我沒讓我那婆娘過上好日子……沒讓她趕上現在的好時代。說不定我兒子要是活下來,結婚早一點,我都抱上孫子了……一家就平平淡淡,團團圓圓的過日子。”
“唉……”
我長嘆一口氣,不知怎麼去安慰老王頭。
“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老王頭放下酒杯,坐着板凳,背靠牆,疲倦的呢喃着。像是在醉意朦朧之間,看到他死去的媳婦回來找他,傾聽着他這些年種種不堪的回憶。
沒一會……老王頭鼾聲四起。
老周提着兩瓶白酒,走到我身邊:“大兒砸!咱倆喝一個啊?!多長時間沒在一塊喝酒了!”
“行,喝一個吧……”
我和老周找到兩個板凳,坐在桌子角落,倒滿兩杯白酒。我提起一杯白酒輕輕的磕一下桌子:“乾爹,你說就這麼一幫人,爲什麼讓我感覺都活的很痛苦呢?”
“是不是讓你感覺死氣沉沉的?”
老周依然用他獨有的喝酒表情,眯着眼睛,撇着嘴,宛如地賴子中精英的喝着酒:“有些人一輩子可能都會順風順水,有些人一輩子都可能是坎坷。”
“一直坎坷下去或者一直順風順水下去,都是好的。”
老周好像非常瞭解這幫人的心態,用最粗鄙的詞語,剖析着:“就怕先是順風順水後來是坎坷不平!很多人,包括你我,遇到一次坎坷,可能就一下子摔個半身不遂。一下子可能後半輩子都緩不過來這口氣,就他媽的開始自暴自棄,把活下去的希望寄託在死亡之上。”
“那爲什麼不去死呢?”
我莫名其妙的變成傻白癡。
老周喝光一杯白酒,繼續說道:“想死又不敢!”
“我活的不比他們坎坷多了啊!?”
我勁勁的想跟老周犟一下子。
“你是挺他媽坎坷!”
老周再給自己續上一杯白酒:“人只要活着就會有很多牽掛和羈絆,這些牽掛和羈絆是這些想死之人活下去的希望。就拿王滿糧說吧,就是老王頭,他媳婦死前會不會跟他說,你要替我好好活下去……說了老王頭還會想着死嗎?那是不是就得更加努力的活下去?但是還會很痛苦,可是這種執念仍然支撐他們活下去!”
“嗯……”
我似乎明白了什麼。
“就在這種痛苦中自我折磨,自我糾結……自己這輩子都他媽不帶痛快的!”
老周說到動情處,猛然用拳頭砸桌子:“就是他媽的這種痛苦!你沒有辦法跟別人說!說多了就好像自己多他媽矯情似的!不說吧,還他媽鬧心!你說這是不是吃鹹鹽吃多了!齁嗓子,回頭想找水喝,又不知道誰把他媽的水給倒了!連個解渴的方式都找不到!就一直渴着!”
“淡定!淡定!”
我瞅他要急眼的樣子,趕緊不會說話的勸解:“那乾爹你,會想我乾媽嗎?她也走好幾年了。”
“想啊……”
聽我提起乾媽,老周像失去所有力氣和精氣神,虛弱的靠着板凳,舉着酒杯像是在和他人飲酒尋歡,難得不再罵人的嘟囔詩詞:“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相思謾然自苦,算雲煙,過眼終成空。落日楚天無際,憑欄目送飛鴻……”
“唉……”
我拍拍老周肩膀,站起身,走到老姐身邊:“姐,你先他們玩一會吧……我想自己出去走走……”
“心情不好?”
老姐見我愁眉不展,很擔心我。
“沒事……就是待在這裡胸口發悶……”
我伸手揉揉她頭:“你別跟他們折騰太晚,完事了就回家……跟方胖子他們一起走,別有啥危險。”
“嗯……”
老姐只好乖巧點頭。
“唉……”
我悄無聲息走出包房,點燃一根菸,下樓走出燒烤店。
深夜十二點的冷風,吹的我頭皮有些發麻。
興許是醉生夢死的酒勁還沒淡下心頭。
我站在馬路牙子上看着來來往往的孤魂野鬼,神特麼突然張口問了一句:“你們痛苦嗎?!”
鴉雀無聲。
有幾個靈性比較突出的孤魂野鬼聽見我所說的話,不再飄動,瞅我的眼神中充滿疑問。
“呵呵呵……”
我訕然一笑,轉身順馬路牙子,沒有方向,沒有前進目標的隨意瞎溜達。
煙抽一根又一根。
我情緒越發沉悶,不知道到底爲何事在傷心。
時間悄然來到深夜一點。
我已經順着寬闊有路燈的大馬路成功走上不算偏僻是國道,國道路牌標記着通往各個地方的距離。
“唉!”
我擡頭望一眼路牌,距離雙城市:25km。
換做以前的我,走這麼遠的路早該累了,可是經過系統媽媽強化過的身體,此時此刻沒有任何歇氣之意。
國道時有貨車路過。
帶起的轟鳴聲讓我覺得心煩無比。
我思考一下,轉身往回走。但是選擇另一條岔道,這條岔道的路牌標記終點是路北區,想回家躺着睡覺了。
低頭把腳下的小石子踢來踢去。
踢一會感覺實在無聊,宛如踢足球射門似的一腳把石子踢到馬路盡頭。
“好沒意思……”
我開始神志不清的自言自語:“用鬼王面具嚇唬嚇唬鬼玩?沒意思!”
“用鬼王斗篷飛起來去撞飛機?”
“不行……那樣會危害他人生命!”
“用網抑雲麥克給鬼唱歌聽?”
“不行……老是唱歌,趕明個鬆東市鬼怪全他媽認識我這個大歌星了,趕明兒都得熒光棒,夾道歡迎我。”
“擲兩下幸運骰子?”
“不行……萬一運氣不好可就壞菜了!”
“那……耍會關公刀?”
“路上行人過來都得把我當成神經病!整不好還得報警把我抓起來,拘留了算誰的?”
“那……”
“那什麼那!活着真沒意思,人而爲人!可忒特麼抱歉了!”
“我好無聊啊!我真的好無聊啊!”
我左手掐腰,右手中指對準漆黑無雲的天空,試圖挑釁老天爺:“你大爺的!你有本事給我找點麻煩啊!讓我有點事幹啊!這一天太風平浪靜了!”
話剛說完,街道兩旁原本熄滅的燈,陡然間亮起。
“吱吱吱……”
燈泡明亮到已經超過電線的最高電壓,霎時間總計八盞路燈全部作響,光閃的我雙眼竟然有一瞬間失明。
沃特發?!
不會吧!?真的不會吧!?
我只是單純的碎碎念而已!我他喵的又不是天命之子,一個小倒黴蛋不至於老天爺您這麼高端操作吧!
等我適應周圍環境亮度,在無意間擡頭去看前方的路牌,看見這路牌與普通路牌有很大區別!
因爲路牌藍底白字,刻寫的是!
前方有紅衣厲鬼出沒!請注意繞行!
哎呀我你大爺的啊!
尼瑪鬧鬼還帶提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