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過年了,在外工作的、打工的、求學的、做生意的都往家裡趕。在家的,則忙着殺豬、搓米果、炸油豆腐,準備着一家人團聚。
剛成家的柳莎莎卻很輕閒,比以前她在孃家都還更輕閒,在孃家時起碼要陪媽媽上街挑年貨,可在夫家卻好象什麼事都不要她管似的。等她在祠堂裡給小孩們上完兩節課,回到家裡就發現情況有些不對,毛伢他們送來了年貨是,二伯送來了豆腐、米果、豬肉,細狗買來了煙花鞭炮……,連家裡的衛生正由婉婉和幾個侄子、侄女以二百塊錢的價格承包打掃。
等等,發現情況不對的柳莎莎一扭纖腰下了樓,在小廚房裡找到正薰臘肉的丈夫,小聲道:“家明,我們不跟爸爸和阿姨一起過年?”
“一起啊”
“那?”
順着妻子的手指,李家明看了看堆放在廚房裡的食材,拍了下腦門。
“忘了給你講,耶耶和阿姨喊你當家。”
“我當家?”
柳莎莎指着自己的鼻子,眼睛瞪得溜圓,阿姨還不到四十歲,她就不管家務了?
“多年媳婦熬成婆,你一進門就當家還不高興?”
打趣了妻子一句,李家明好笑地解釋道:“老婆大人,阿姨要陪耶耶開年會,二十八九才能回來。過完年,她還要去幫着應酬,你覺得她有時間來管這些事嗎?”
哦,想起來了,柳莎莎這纔想起來,老公閒在家裡,那是因爲他不去京城開年會。家父開着那麼大的公司,哪不需要應酬?
“那以前呢?”
“阿姨啊,現在有了兒媳婦,她還不落得輕快?你媽媽不也要陪柳大市長聚餐、團拜嗎?”
那就只好趕鴨子上架,好在這些事李家明都熟得很,又有兩個能支使跑腿的妹妹,初爲人婦的柳莎莎倒也把過年的事操辦得井井有條,博得了嬸嬸們的一致好評。
可有一件事讓她很爲難,等家父從袁州回來後,族內的長輩們聚在一起算賬、談明年的打算,這種事歷來只有男丁參加,傳猛伯、大伯他們卻特意叫她一起去。
不去吧,兩個大伯都親自來叫了;去吧,別說其他妯娌,連家母都不去的事,自己一個兒媳婦去?
“家明?”
“去唄”
“家明!”
李家明也很無奈,傳猛伯心裡沒那麼多彎彎繞,大伯可是一肚子的心眼。
“去吧,跟三嫂、四嫂坐在角落裡別出聲就行,你們就是三個正面榜樣,用來教育大嫂、二嫂她們的。”
“什麼?”
沒辦法,從大嫂到楊麗麗,她們三個越來越不象話,除了攀比之外還喜歡嚼舌頭,惹來了不少外人的閒話。讓三個女博士參加家族會議,不過是用出色的兒媳婦壓制不爭氣的那三個,提醒她們並沒有爲家族出力更沒有爭光,坐享家族的榮耀沒問題,但別在外頭給家族抹黑。
“什麼?”
丈夫這麼一說,柳莎莎更不想去了,可李家明搖頭道:“莎莎,這種事要去的。”
“可是”。
“你去了,喬橋跟袁瑩纔會去,我寧願得罪楊麗麗她們。”
這也太世故了吧?柳莎莎不滿道:“家明?”
還是太單純了,李家明只好世故道:“樹大分杈,兒大分家,大伯和傳猛伯這麼安排,總有他們的想法。”
“你是講?”
李家明默默點頭,不讓聰慧的妻子把後面的話說出來。自己是獨子,可大伯、傳猛伯他們可不止一個兒子,雖說他倆把家產大致分了分,但耐不住三個刻薄女人在後面嚼舌頭。喬橋和袁瑩涵養好,不代表她們心裡不反感,喬橋每天在自己家的曬穀坪裡曬太陽,就是不想看到兩個嫂子。讓她倆也參與家族會議,也是在表明長輩們的一種態度。
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家族也一樣。如果長輩們處事不公,不能替受了委屈的小輩出頭,人心也會散的,父母在還好說,父母不在了,本就不住在一起的小輩們就會分崩離析。
‘唉’,新婚的柳莎莎突然嘆了口氣,李家明也苦笑了一聲,無奈道:“這就是大家族,現在比以前好多了,以前紅英嬸嬸還罵得楊麗麗哭過。”
同爲兒媳婦的柳莎莎心裡一咯噔,居然有些同情起那個刻薄的堂嫂來,難怪老話都說多年媳婦熬成婆。
見妻子臉色微變,李家明哪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幫着她圍好圍巾,表忠心道:“莫操空心,哪怕你想點把火把黃泥坪燒了,我也要會幫你搬柴火!”
柳莎莎心裡一甜,卻給了老公一個大白眼,鄙夷道:“騙子!”
兩個聰明人在一起有點累,但李家明心甘情願,妻子聰明總比那三位的淺薄愚蠢好。
“講真話你都不信,我老婆要是真想燒了這裡,肯定這裡就是齷齪不堪了。”
兩人調笑了幾句,牽着手出了門,來到了議事的祠堂裡。自從家族興旺後,長輩們又建起了這座祠堂,凡是有點重要的事都喜歡在這商量。李家明估摸着,除了自豪之外,或許還有讓祖宗看着的意思。
與往年一樣,年齡最小的細狗已經先到,把壁爐生着了、開水燒好了。沒多久,叔伯們才說說笑笑地進來,隨後對面的廂房也亮起了燈,李家明不用去看,都知道三個堂嫂來旁聽了。往年嬸嬸們來,她們跟着來還有個理由,現在嬸嬸們不來了,她們又何苦跟着來?
等莎莎她們三個幫長輩們沏好茶坐到角落裡去後,傳猛伯也象往年一樣說了說家裡的事後,把話語權交給了李家明的大伯,讓他來通報一年的財務情況。
賬都是早算好的,只是當着大家的面通報一下而已。財務情況也很好,裝修店生意很不錯,公司更是紅火,但今年不分紅。
“我們的股金是家明借出來的,所以要先把他的錢還掉,大家沒意見吧?”
這個沒意見,有借有還,再借纔不難。可讓李家明都沒想到,等大家表示沒意見之後,大伯將各家各戶該還的錢交給了柳莎莎。
站起身的柳莎紅面漲頸,拿着那張鉅額支票象燙手的山芋,連忙道:“大伯,我們屋裡是家明管錢的”。
“莎莎,你嫁過來了,就是我們李家的人。從太公開始,就是男子人賺錢,女子人管錢。家明的事業做得大,外頭的事他講了算,但借錢還錢是家事,這是你該管的事。”
這樣也行?
一直爲老婆太倔而愁的李家明大喜過望。
當然行,柳莎莎雖然從小就象城裡女孩,卻是在山裡長大的,自然知道宗族和族規的意義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