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心漓的話剛說完沒多久,就看到方姨娘在幾個丫鬟的攙扶下走了出來,喜歡穿紅戴綠的她今日難得穿了身素淨的白衣,她的頭上戴着斗笠,白色的輕紗垂下,擋住她那張慘不忍睹的臉,雖然已經是三個孩子的母親,方姨娘的身材還是保養的極好,纖儂合宜,這樣的打扮,讓她比起平日,多了幾分讓人憐愛的氣質,蘇心漓卻覺得好笑,嘴角好看的揚起,一副看好戲的架勢。
老實說,對方姨娘蘇妙雪這些人厚顏無恥並且不分對象場合永遠抱着僥倖心理的心態,蘇心漓覺得自己永遠不懂,如果這件事情換做是她,這時候,她肯定直接就將所有的東西叫出來了,拖拖拉拉,除了自取其辱,根本就沒有其他的結果。
“妾身給相爺小姐還有六皇子請安。”
方姨娘福了福身,聲音柔柔的,弱弱的,明明算是個體態豐盈的女人,卻整的自己好像弱柳扶風似的,請安的時候,還沒站起來,手撐着額頭,就倒了下去,她靠在王嬤嬤身上,有氣無力的,彷彿快要死掉了一般,氣若游絲,“小姐,妾身的身子實在不適,能不能過幾日再來?”
蘇心漓冷冷一笑,她當她是誰啊,她是死是活與她有什麼干係?當然,她現在確實不想讓她死,皇上和太后應允,將她交給她處置,她不好好折磨她,將她弄的生不如死,豈不是太便宜她了嗎?
“你既然身子不適,就在一旁看着。”
蘇心漓目光冰冷,心中冷笑,“把庫房的鑰匙叫出來。”
方姨娘原本還有些力氣的,一聽蘇心漓這話,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了王嬤嬤的身上,今日,六皇子和蘭公子都在,蘇心漓身爲女子,便是僞裝,也應該寬己待人,尤其她還是病人,卻沒想到她竟還是這樣的咄咄逼人,半點都不肯退讓。
“丞相大人,我們可是奉旨助蘇小姐拿回嫁妝,誰若是不配合,那就是抗旨不尊,抗旨不尊是什麼罪,丞相大人心中應該知曉吧?”
顏宸璽脣邊含笑,悠然輕鬆的看向蘇博然,蘇博然心中自然是不願意將那大筆的財富交到蘇心漓手上的,但是現在,六皇子就在這裡,就算他有心助方姨娘拖延也是不能的,抗旨不尊?那可是砍頭誅九族的大罪,他如何能不知道?金銀財寶固然重要,但哪裡能比得上他的性命官位,而且這些東西交給蘇心漓保管,蘇心漓人就在相府,這些東西還是他的。
“還不把庫房的鑰匙交出來!”
蘇博然對着方姨娘怒喝了一聲,見她還靠着王嬤嬤的身上不動,向前走了幾步,嚴厲的掃向她身邊一干的下人,那些下人垂着腦袋,方姨娘的手段,她們清楚,但是相爺纔是相府真正的主子,她們也不敢不能違抗,僵在原地,半天沒有動作。
“還愣着幹什麼?”
蘇博然見她們還傻站在原地,頓時是火冒三丈,蘇心漓有皇上太后撐腰他暫時奈何不了她,這一個個奴才,居然也膽敢違抗他的意思,蘇博然能不冒火嗎?他都覺得自己的喉嚨灼灼的燒,說出的話彷彿都要帶火了,“吃裡扒外的東西,白養了你們,一個個都給我杖斃了,省得在我的眼前晃來晃去的礙眼!”
蘇心漓聞言,只是淡淡的笑,蘇博然這是那話給她聽了,她是在相府長大的沒錯,但是蘇博然從她身上撈到的好處可比他供給她的衣食住行貴重多了,他可不欠她的,所以蘇博然就算是將帶火的喉嚨給喊破了,她也子當沒聽到,他愛做這種指桑罵槐的事情就做好了,她聽就聽了,又不會少塊肉。
方姨娘見蘇心漓和蘇博然這態度,知道是在劫難逃了,她要再不交出鑰匙,只會讓蘇博然覺得她也是那種不識時務好歹的人,並沒有任何好處,遂吩咐道,“石榴,將庫房的鑰匙交給小姐。”
方姨娘的私人庫藏和相府是分開的,蘇心漓去過相府的府庫,裡面並沒有她母親的嫁妝,所以,她怎麼可能不想辦法拿回來呢?
蘇心漓接過石榴遞過來的鑰匙,故意走到方姨娘的跟前掂了掂,看的方姨娘無比眼疼,胸口都疼,到後面,她乾脆兩眼一閉,倒在了王嬤嬤的身上,蘇心漓卻並不準備就此放過她,愉悅的輕笑了一聲,然後湊到方姨娘,滿含譏諷的說道,“原來,方姨娘吃硬不吃軟啊。”
方姨娘睜開眼睛,一雙眼睛就好像利刃似的,那裡面森森的寒光盯着蘇心漓,蘇心漓臉上的笑意未減分毫,拿起手中的鑰匙,調皮卻有些惡劣的在方姨娘耳邊晃了晃,然後扔給了流朱,“流朱,流雲,你們帶着漓心院的人跟着石榴,將庫房還有方姨娘屋子裡的東西,全部給搬到院子裡來。”
庫房還有屋子裡的東西全搬出來,方姨娘滴血的心有些懵了,她掀開簾子,用一種極爲不滿的眼神看向蘇心漓,“屋子裡的東西都是我的,你憑什麼搬!”
蘇心漓嘴角上揚,那樣子,看起來愉悅又輕鬆,和方姨娘的氣急敗壞形成了極爲鮮明的對比,方姨娘現在看蘇心漓是要多不順眼就有多不順眼,是那種一看到她的臉,就會有一種極爲強烈的衝上去將她的臉撕爛的衝動,尤其還是笑臉,更讓她說不出的不舒服,但現實卻是,她氣死自己可以,動手打蘇心漓卻不能,當然,她根本就碰不了她,所以方姨娘就只能別開頭去,眼不見心不煩。
“多退少補啊!”
蘇心漓無辜的眨了眨眼睛,“若是我母親的嫁妝一件不少,我自然不會拿你方姨娘的那些物件的。”
蘇心漓再說這句話的時候,那神情,那口氣,似乎是看不上方姨娘的那些東西,方姨娘聞言,更是覺得一口氣上不來,也咽不下去。
“若是我母親的嫁妝少了,方姨娘自然是要賠了,不然的話,你準備讓父親賠償嗎?”
讓他賠償?蘇博然一聽,頓時就不樂意了,本來,蘇心漓把程立雪的嫁妝拿回來,他的心,就已經生疼了,還要他再拿東西出來賠給蘇心漓,蘇博然是萬萬不捨得,蘇博然這人愛沽名釣譽,總愛裝出一副是錢財如糞土的高潔樣子,蘇心漓卻明白,他就是個大俗人,金銀珠寶,權勢名利,他沒有一樣不愛,沒有一樣不想要的,雖然他也從程立雪的嫁妝挖了不少好東西,但是他是絕對不會承認的,蘇博然目光短淺,蘇心漓清楚的很,像這次的事情,換做任何一個稍微聰明有遠見一點的男人,都會說嫁妝是自己保管的,而不是爲了推卸一些經濟上的責任,將事情推到一個姨娘身上。
所以說,蘇心漓看不上蘇博然這人,真的不是沒有緣由的,不過蘇心漓早就將如意算盤打的噼裡啪啦的響了,這些年,程立雪的嫁妝沒少被動用,就方姨娘,她是個周全的人,蘇心漓相信,她的東西絕對不會全部都在相府,所以,蘇博然這次肯定是要放放血的。
流朱流雲應了聲是,漓心院的那些人也是熱血沸騰,幹勁十足,方姨娘和蘇博然都擔心蘇心漓的人趁亂會順走什麼珍貴的小玩意,到時候倒黴的可是他們,所以派出了不少下人跟着,說是幫忙,其實就是監督。
方姨娘眼看着蘇心漓院子裡的下人將她府庫裡的東西一件件往外面搬,心不停的在滴血,不是,滴血二字已經完全不能形容她此刻的心情了,她的心,就好像是破了個大洞,那鮮血就和噴泉似的,不停的往外噴涌,連帶的,身上也疼,那感覺,就好像有人拿着刀片,割身上的肉。
“六皇子,你的人,可否借我一用?”
蘇心漓看着蘇博然,他的那雙總是擺出一副高高在上姿態的眼睛此刻全是肉痛和心痛,彷彿是在爲那些即將離他遠去的貴重物品默哀,蘇心漓着方姨娘那張被白色紗布擋住的臉,心中委實覺得惋惜不已,現在,方姨娘的心情一定比蘇博然更加沉痛複雜啊,這樣賞心悅目的一幕,居然就這樣錯過了,她能不感嘆惋惜嗎?
“他們是按着父皇的旨意前來協助蘇小姐的,蘇小姐隨便調用。”
顏宸璽挑眉,一副你隨意的樣子。
“青藤,水兒,還有你們——”
蘇心漓指了指顏宸璽帶來的兩排侍衛,大概有二十餘人,又讓漓心院剩下的下人跟着,“隨我去雪園。”
“你去雪園做什麼?”
方姨娘一聽蘇心漓說要去雪園,情緒一下就激動了起來,聲音拔尖,哪裡還有半分那病怏怏的樣子。
昨兒一整個晚上,方姨娘和蘇妙雪兩人其實各奔就沒睡着,一直都在商量對策,但是商量了一整個晚上,根本就想不出來,只有一個字,拖,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只要東西還在他們手上,事情說不定就有迴旋的餘地,這麼多的東西,蘇心漓不可能一一檢查,實在是時間太過緊迫了,不然的話,有些東西,完全可以用贗品替代。
“你說呢?”
蘇心漓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然後對着方姨娘挑了挑眉,一副你懂得樣子,方姨娘當然懂,正因爲如此,她纔會不安忐忑,心驚肉跳的。
“蘇心漓,你別太過分了,雪兒已經被你害成這樣子了,你還想怎樣?”
方姨娘渾身的神經都是緊繃着的,渾身疼痛的她覺得好累,但是她試着躺在牀上,根本就睡不着覺,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她根本就無法入眠。
方姨娘實在是不知道,方有懷的計策到底是哪一環節出了問題,當初翠花偷偷來相府找她商量的時候,她可是驚歎了好久,她覺得,這計策簡直就是天衣無縫,她覺得並且認定蘇心漓甚至是定國公府都會在劫難逃,但是結果,怎麼會變成這樣子呢?方姨娘混沌的大腦快速的旋轉着,她想起來了,是因爲桂嬤嬤,沒錯,就是因爲桂嬤嬤,方姨娘現在後悔的要命,早知道她會壞了她的好事,當初她一定會把她給殺了。
蘇心漓渾身上下都透着無辜,“方姨娘,你的臉又癢了是吧?”
蘇心漓擡眸掃了方姨娘一眼,說出的話,半點都不客氣。
蘭翊舒辦事,蘇心漓絕對放心,今日來的這些當鋪的掌櫃還有算賬的是肯定不會將今日在相府的事情外揚的,所以她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可以盡情的發泄囂張,她可以虛與委蛇,逢場作戲,但是這種心裡怎麼想就怎麼做,肆無忌憚無所顧忌的說話處事方式,蘇心漓更加喜歡,每一個毛孔都是舒張着的,愜意到了極致。
蘇心漓在心中嘆了口氣,有些爲自己覺得可憐,看樣子,她是被壓抑太久了。
“我只是想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連本帶利的要回來,蘇心漓說完,轉身就走,蘭翊舒交代了顏宸璽幾句,跟了上去,那些侍衛和丫鬟也跟着。
何姨娘看着蘇心漓這陣仗,除了驚心,就是心驚,她覺得自己越來越不認識蘇心漓了,至少,她是怎麼都無法將她和記憶中那個膽小懦弱真的只是空有一張皮囊的小姐聯繫在一起,她以前是方姨娘的丫鬟,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一直以來,她都唯方姨娘的命令是從,但是剛剛,她卻沒有衝出去幫着方姨娘與蘇心漓較量的勇氣,想到前一天晚上的壯志豪言,何姨娘自己心裡都覺得羞愧嘲諷,就算沒有蘇淺月,她也不敢站出去與蘇心漓對峙,就算她心裡很想爲自己被容嬤嬤整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女兒蘇汐月報仇。
六姨娘也是靜靜的站在一旁,她一直都想鑽空子上前替蘇心漓說話,與她套近乎,但是根本就沒有機會,雖然,蘇心漓對待姨娘的態度深深的刺痛了她,讓她惱火,但就算是這樣,六姨娘的心中還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和蘇心漓套上關係,爲了自己,也爲了女兒蘇沐靈,現在,對蘇心漓另眼相待的並不只有皇子而已,聽說昨日花朝節上,她又大出了風頭,還封了官,成了琉璃的第一個女御史,要是沐靈能跟着她,必定是有利而無一害。
至於柳姨娘,她倒也是想來湊這熱鬧的,每每看到蘇心漓風光無二,她總覺得自己的前途也是一片光明,只是蘇心漓不許,她也就只能安心呆在凝霜院,而蘇沐靈和蘇淺月兩人對蘇心漓是又嫉又恨,她們心裡也渴望着自己有這樣的風光,便是跟在蘇心漓的身後也好,她們也可以擡着下巴看人,她們兩個,心裡頭都後悔的要命,她們之前是沒欺辱蘇心漓沒錯,但是那還不夠,她們怎麼沒在那些人欺負小姐的時候上前幫她呢,如果她們有那樣做的話,哪怕只有一次——
衆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思量,可當下人們將那些奇珍異寶都搬到院子裡的時候,當那些珠寶首飾在陽光下折射出刺目耀眼的光亮的時候,所有的人,眼睛都直了,她們已經沒有心思去思考其他,這裡隨隨便便一樣東西拿出去賣了都足夠她們生活一輩子了,她們只更堅定了自己要和蘇心漓交好的想法,然後,從她那裡得到好處。
蘇心漓才一轉身,都沒走幾步,就看到蘭翊舒追了上來,兩個人肩並肩走着,距離的很近,蘇心漓不由想到昨晚,在自己的那張牀上,她考在蘭翊舒的身上,兩人的身體貼着身體,彼此都可以感知到對方的心跳,她的脣,還重重的親在了蘭翊舒的臉上,蘇心漓的眼睛,有些不受控制起來,她用眼角偷看蘭翊舒,視線集中在他被自己親吻過的那一塊地方,蘭翊舒突然扭頭,蘇心漓心驟然一慌,忙別過頭,臉,完全不爭氣的紅了,並且望着蘭翊舒相反的方向走,試圖與他保持距離讓自己紊亂的心稍稍平靜下來。
蘭翊舒見狀,只是笑,朝着左手邊的蘇心漓邁了個大步,蘇心漓一驚,扭頭看向她,蘭翊舒只對她露出如大男孩一般乾淨的笑意,調皮的很,蘇心漓瞪他,只是此刻,她面頰緋紅,那雙漂亮的眉眼更是含着動人的春意,那一眼,雖有惱意,但更多的卻是少女的羞澀,非但沒有絲毫的威懾力,反而更加的讓人心動,也幸好,兩人此刻是走在最前面,所以身後的丫鬟也自以爲是蘭翊舒想要靠近蘇心漓,但是蘇心漓卻十分矜持的與他保持距離。
雪園距離芳情園並不遠,約莫半盞茶的時間就到了,雪園的門是關着的,只有兩個守門的嬤嬤,她們一見到蘇心漓,大喝了一聲,“小姐來了!”隔着緊閉着的大門,蘇心漓聽到雪園裡面似乎有很大的動靜,水兒上前兩步,走到蘇心漓身邊,對着大門的方向道,“快開門!”
水兒右手的傷不輕,她是因公受傷,蘇心漓特意到蘭翊舒那裡給她要了最好的藥,水兒的康復癒合能力也強,幾天的時間,傷口已經結痂了,而且就算她剛受傷的時候,這傷口也並未影響她,她完全就和平時一樣,該吃吃,該睡睡,反正該幹嘛就幹嘛,一點也沒耽誤,就因爲這,幾乎成了流朱流雲幾個人的偶像。
在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之後,雪園恢復了安靜,蘇心漓擡頭,看着緊閉着的門,看樣子,蘇妙雪爲了那些東西,是準備抗旨將她拒之門外了,可見,她是多麼寶貝她母親的那些東西,既如此,她將東西拿回,她心裡必定會更痛更難受。
“蘇妙雪,你給我開門!”
蘇心漓大喝了一聲,見裡面還是沒有任何的反應,向後退了幾步,對身後的侍衛吩咐道,“給我撞!”
蘇心漓一聲令下,那些侍衛上前,二十多個人一起撞門,各小院的門和大門不一樣,相府的大門是氣勢恢宏的鐵門,但是各個院落卻是木門,二十多個身強體健的侍衛齊齊撞門,就算沒有藉助任何的工具,沒一會,門就被撞開了。
蘇心漓笑着看了蘭翊舒一眼,其實,蘇妙雪這樣拙劣的反抗對策,也算是在她的預料之中,誰讓她那麼瞭解她呢。
蘇心漓領着人才進了院子,就看到蘇妙雪在丫鬟的攙扶着氣勢洶洶的走了出來,“蘇心漓,你這是做什麼?”
果然,和她姨娘一個德行,難道她會不知道她此行的目的嗎?明知故問。
蘇心漓完全沒搭理蘇妙雪,將她的院子觀察了一遍,朝着她正屋的方向走去,直接進了房間,蘇妙雪見狀,跟在了身後,“蘇心漓,你這是在做什麼?我雖然只是養女,但我也是你的姐姐的,你身爲相府的嫡女,怎能這樣沒有教養?”
蘇心漓任由蘇妙雪像是惱人的蜜蜂,在她的身後嗡嗡嗡嗡的叫着,可她卻像沒聽到一般,在看到幾個嫁妝清單上熟悉的物件後,扭頭看向蘇妙雪,嘴角的那詭異的弧度,看的蘇妙雪心裡有些發毛。
蘇心漓看着蘇妙雪的那張臉,嘖嘖了幾聲,很是善意的提醒蘇妙雪道,“妙雪姐姐,大白天這樣出來嚇人,真的好嗎?”
那鼻青臉腫似豬頭的樣子,簡直讓人不忍直視,方姨娘都知道用東西擋擋,蘇妙雪居然不知道,蘇妙雪尖叫了一聲,看着蘇心漓身後那一大羣人還有她身旁站着的蘭翊舒,閉着眼睛,尖叫了一聲,然後垂着你腦袋,用手捂住臉,蘇心漓勾了勾脣,還真是擅長自欺欺人。
蘇妙雪原以爲只要自己緊閉雪園的大門,蘇心漓進不來,就會離開,她還敢撞門不成?這實在是太過粗魯了,完全不是大家閨秀該有的行徑,而且,她這樣做的話,必定會惹來父親更大的不快,她應該是不敢的,哪想到蘇心漓居然真的這樣做了,蘇妙雪覺得蘇心漓簡直瘋了,爲了那點東西已經無所不用其極了。
“除了桌椅,梳妝檯,衣櫃,牀榻,其餘值錢的東西,都給我搬,梳妝檯上的金銀首飾,也給我拿走!”
蘇妙雪聽了這話,當場就傻了,站在原地,完全就懵了,半天沒回過神來,蘇心漓下達的這命令,對她而言無異於晴空霹靂,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是致命的,等蘇妙雪回過神來,她猛地擡起了頭,此刻,她已經顧不得臉上的那些傷了還有自己的形象問題了,她看着蘇心漓帶來的那些人,他們來的時候,兩手空空,可現在,手上都抱着東西,全都是她的,她的。
“放下,都給我放下!”
蘇妙雪發狂的尖叫着,蘇心漓能感覺到,她的心和她的姨娘還有父親一樣,應該,都在滴血,這些,都是蘇心漓帶來的人,蘇心漓現在和蘇妙雪勢同水火勢不兩立,他們怎麼可能會聽蘇妙雪的命令呢,所以他們一個個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尤其是蘇心漓院子裡的那些下人,做事更是積極無比,抱着東西,按着蘇心漓的吩咐,送到芳情園去。
“你們都是死了嗎?還傻愣着幹什麼,給我把他們攔住,然後將東西奪回來!”
蘇妙雪看着自己院子裡的下人,一雙眼睛猩紅,歇斯底里的命令道,蘇心漓,憑什麼擁有這些東西,她就算毀了,也不會給她的。
“你們誰敢?誰要是敢阻攔,那就是違抗皇命,殺無赦!”
蘇心漓站在一羣人的中間,她的聲音並不大,但是那凌駕於衆人之上的凌然氣勢,卻着實能將人震懾住,尤其那殺無赦三字,冰冷響亮,字字鏗鏘,誰也不敢妄動。
“都給我將東西搬到芳情園清點!”
她要方姨娘和蘇妙雪親眼看着那堆積如山的財寶,一樣一樣全部從她們的手裡轉到她的漓心院,那樣,多有意思啊。
“廢物,通通都是廢物!”
因爲是在相府,似乎只要在這個地方,蘇妙雪就會有一種優於蘇心漓的優越感,而這種優越感,經過近三年時間的沉澱,到現在,已經盲目,昨日在楓葉山莊的梧桐林她還怕死來着,但是現在,沒有那些高高在上的皇帝太后,就這樣面對蘇心漓,蘇妙雪心裡頭一點也不害怕,甚至底氣十足,她覺得蘇心漓是不能對她如何的,也不敢對她如何的。
此刻的蘇妙雪自然不知道,她這樣自以爲是的想法很快就會破滅,因爲她與方姨娘的厄運很快就會來臨。
“這是我的東西,不準搬走!”
眼見自己院子裡的下人不敢動手,蘇妙雪就只有親自上,因爲她的阻攔,有個色澤極好的玉瓶掉在了地上,那把玉瓶的丫鬟看到散落在地上的碎片,當場就懵了傻了,跪在地上,哭着向蘇心漓賠罪,而蘇妙雪卻覺得得意萬分。
她得不到的東西,就算是毀了,蘇心漓也休想擁有,蘇妙雪的腦子裡充斥着的全是這樣瘋狂的念頭,並且十分的興奮。
其餘的人見狀,也嚇了一跳,都有些不敢碰那些易碎的東西,唯恐蘇妙雪阻攔,她們把東西打碎了,這些東西,就算她們傾家蕩產,一輩子不吃不喝也賠不起啊,蘇心漓走到那丫鬟跟前,親手將她扶了起來,面對着得意洋洋的蘇妙雪,蘇心漓的腦海中閃過兩個字——白癡,她神色淡然,對着蘇妙雪微微一笑,可說出的話,卻讓她氣的說不出話來。
“蘇妙雪,你儘管砸,我只按着嫁妝清單核對,少一樣你們賠一樣,方姨娘的銀子若是不夠,沒關係,不是還有父親和方大人嗎?”
蘇心漓說完,眼角四處掃了一眼,拿起一丫鬟手上拿着的紅珊瑚舉得高高的,直接摔在蘇妙雪跟前,她又拿起一個彩窯花瓶,又是重重一摔,那碎片濺的高高的,落在蘇妙雪跟前,蘇妙雪只瞪大着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蘇心漓,眼睛的深處,還有深深的惶恐,“蘇心漓,你摔的東西,憑什麼要讓父親和姨娘賠!”
這些東西都極爲的貴重,蘇心漓摔了就摔了,憑什麼要讓父親,尤其是方姨娘賠?
“就憑我高興!”
蘇心漓下巴微擡,明明蘇妙雪比她高,可衆人的感覺卻是,蘇心漓正居高臨下的看向蘇妙雪。
“蘇心漓,你這個瘋子!”
蘇心漓只是笑,那笑容是技巧嘲諷的,也有些冰冷殘忍,沒錯,她就是個瘋子,爲了報仇,從地獄而來,化身魔鬼的瘋子,不過,她會是一個優雅而尊貴的瘋子,然後,她要將方姨娘和蘇妙雪逼瘋,現在,她距離成功不是越來越近了嗎?
“把東西都給我搬去芳情園,等會我過去清點!”
蘇心漓話剛說完,大家該做什麼,便繼續做什麼去了,而方纔那打碎了玉瓶的小丫鬟則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
蘇妙雪一轉身,就看到蘇心漓的人在翻她的梳妝檯,將她的好些金銀首飾都收拾了進去,女子愛美,蘇妙雪也不例外,見那些人居然拿走她的髮簪首飾,頓時撲上去想要搶回來,現在,蘇心漓院子裡的那些人可不管她是什麼身份,她們是一心準備執行好蘇心漓交代的任務,和蘇妙雪纏上了,爲了方便首飾,有人還上前拉住了蘇妙雪。
“去藏珍閣!”
蘇心漓看着蘇妙雪,蘇妙雪只看到她的嘴巴一張一合,只有四個字,但這四個字,卻將她從地獄打入了十八層地獄,雖然都是地獄,但事實上,還是存着很大的差距的。
藏珍閣,藏着珍寶的閣樓,一聽這名字,就讓人覺得很文雅,當然,也能猜出裡面有很多珍貴的東西,蘇妙雪爲了標榜自己的才女之名,在裡面蒐羅了很多字畫孤本,還有各種的器樂,譬如說,上等的古琴還有玉簫玉笛,這些東西,大多都是程立雪的,一直以來,蘇妙雪都十分寶貝這藏珍閣,等閒人都進不去,蘇心漓進去過一次,不過當時她只是看幾樣東西覺得眼熟,並不知道里面的東西,十之八九都出自她母親的嫁妝,最讓人歎爲觀止的是,蘇妙雪不單單向蘇汐月蘇淺月還有蘇沐靈她們炫耀,還向她炫耀,這給蘇心漓的感覺就是,一個小偷,偷了別人的東西,然後還向原主炫耀,這樣不要臉沒有羞恥心的人,縱觀琉璃,估計都找不到幾個。
蘇心漓十分好心讓蘇妙雪衝到了她主屋的左側的小屋,就是藏珍閣的入口,然後讓水兒摁住,然後和蘭翊舒一起進了藏珍閣,命令侍衛將裡面的東西一件不落的全部搬到芳情園,爲什麼是搬到芳情園而不是直接送回到漓心院,除了想讓方姨娘和蘇妙雪母女更加痛苦外,另外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是,她不喜歡這麼多人全部擠到她的院子,雖說她並不準備在相府久待,但她現在還住着啊,顏宸璽和蘭翊舒他們帶來的這些人就算了,蘇心漓並不怎麼歡迎相府裡的那些女人還有蘇博然那個男人。
蘇妙雪看着那些千金難買的珍寶全部被蘇心漓搶了回去,好幾次,她發了瘋的想衝上去把那些東西奪回來,但是年紀小小個子也小的水兒卻力大如牛,無論她怎麼用力,都掙脫不了。
這些年,她之所以能被其他小姐崇拜,並且讓很多自以爲高傲的名門閨秀主動和她來往,甚至一直將她當成相府真正的嫡女,很大一部分是得益於這些孤本名畫,還有蘇博然請來的那些名師,他們一開始本來不準備教授她的,但是一被她領進藏珍閣,就答應授課了。
蘇妙雪看着那一個個高大的侍衛一個接着一個的將東西往外搬,他們進去的時候,手上都是空空的,出來的時候,兩手卻滿滿的,蘇妙雪只覺得有一口血在喉嚨裡死死的憋着,讓她兩眼昏花,忍不住要暈過去,可心口的那股怨氣和不甘心憋着,卻讓她怎麼都暈不了。
離開藏珍閣的時候,蘇心漓還和蘭翊舒特別檢查了一遍,確定這個地方已經被自己搬空了,已經沒什麼東西落下了,蘇心漓和蘭翊舒默契十足,笑着對視了一眼,這才心滿意足的離開。
蘇心漓離開藏珍閣之後,再次回到了蘇妙雪的房間,屋子裡,細白的玉片,還有顏色絢爛的窯瓷碎片還有血紅色的珊瑚碎片落了一地,滿是狼藉,不過方纔還擺滿了各種奇珍的各個櫃子差不多卻空了,蘇心漓覺得自己很道德,因爲她沒有讓人翻蘇妙雪的衣櫃,也沒翻她的牀。
蘇心漓剛出了屋子,就看到蘇妙雪從藏珍閣走出來,蹌蹌踉踉的,估計是受到的刺激太大,步子都不穩了,她一看到蘇心漓,眼睛就像衝了血似的,“蘇心漓,你這個魔鬼!”
蘇心漓一出來,水兒一領了命,就將蘇妙雪給放了,蘇妙雪的第一反應就是衝進藏珍閣,她一心只想看看自己的寶貝,都沒站起來,半跪半爬着進了藏珍閣,一進去,就看到各個櫃子裡的東西全沒了,還有牆上掛着的名畫,矮几上擺放着的好幾架上等古琴,還有玉簫玉笛等其他各種器樂,全部都不見了,只剩下一個個空空的殼子。
蘇妙雪咬牙切齒,恨不得將蘇心漓抽筋剝皮,三年前,她就應該讓她和她那個短命的母親還有哥哥一起去了,一死百了,她好心留下她的性命,讓她多活了這麼久,她非但不感恩,居然還恩將仇報。
魔鬼?蘇心漓並不覺得這是貶義,如果她不化身魔鬼,又怎麼製得住那些個惡毒心腸的小人呢?是魔鬼是天使有什麼關係,只要可以達成自己想要的目的,她根本就不會在意別人怎麼看她,尤其是方姨娘和蘇妙雪對她的態度。
“你把東西還給我!”
蘇妙雪尖叫了一聲,朝着蘇心漓飛撲了過去,才一半,就被水兒輕輕的給推開了,真的是輕輕的,因爲蘇妙雪只是倒在地上,然後只吐了一口很小的血,那雙眼睛依舊充滿了生氣,憤怒,不甘,憎恨。
“你的東西?”
蘇心漓就站在門口的臺階上,聽着蘇妙雪理直氣壯說出的這句話,冷冷的笑了,反正她已經瞭解並且深深的習慣蘇妙雪的厚顏無恥了,所以蘇心漓並沒有任何的不適應,她甚至都懶得和她解釋,這場爭鬥,她已經勝利了,身爲大獲全勝的勝利者,她又怎麼會和一個因爲失敗而不甘惱火的人計較呢?有必要嗎?這種降低檔次的事情,完全沒有必要,她只需要冷眼旁觀她們的不甘憤怒卻又無可奈何就可以了。
蘇心漓說完,一步步朝着蘇妙雪靠近,眨巴着眼睛,“你可以那樣認爲,所以呢,你準備怎麼做呢?有本事,就搶回去啊!”
蘇心漓半低着身子,看了眼蘇妙雪手上的暖玉鐲子,那笑容有些詭異,她站了起來,不再看蘇妙雪一眼,轉身離開,蘭翊舒則跟上,走出雪園的時候,蘇心漓側過身,看了眼身邊依舊雲淡風輕,溫文尊貴的蘭翊舒一眼,“這樣的我,你還會喜歡嗎?”
她允許蘭翊舒跟上來,是因爲她想要他看到她的全部,既然喜歡她,想要和她在一起,那她的好,她的壞,他都應該知道,並且包容。
蘭翊舒笑了,以一種極爲自然的方式朝着蘇心漓的方向走近,走早右邊的他用左手碰了碰蘇心漓的右手,小指在她的掌心撓了撓,握住了,然後又戀戀不捨的放開,如果條件允許,他想牽着她的手一起走,不單單是這一段路,他希望,今後的每一次,不論發生什麼事,他都可以陪在她的身邊。
“我喜歡你,包括你變成瘋子和魔鬼的一面。”
蘭翊舒看向蘇心漓,他的個子比只有十三歲的蘇心漓高了差不多一個頭,走近的時候,他湊到她的耳邊說道,那聲音,溫柔又認真,有一種致命的蠱惑,蘇心漓覺得耳朵癢癢的,轉過身,就對上蘭翊舒那深不見底的黑眸,沒有半點的玩笑和敷衍,笑了笑,然後用自己的小指勾住了蘭翊舒的小指,雖然只有一瞬,但是從她的神情中,蘭翊舒知道,那並不是不小心。
這就好,這樣就好,蘇心漓的心裡有些激動雀躍的想,蘭翊舒,雖然我並沒有將打開我心門的鑰匙直接給你,但是我在房間的一旁,給你開了一扇窗口,雖然很小很小,但你不會知道,我這扇窗口,就只會爲你一個人打開。
就算被顏司明那混蛋傷碎了心,但她心裡還是相信愛情的,同時也深深的渴望着。
蘇心漓會到芳情園的時候,芳情園的院子裡,已經擺滿了各種奇珍,蘇心漓剛進院子的時候,自己都有些被嚇了一跳,嫁妝清單上的東西太多,她只是看了大概,知道很多,可真的當這些東西擺在自己眼前的時候,還是給蘇心漓帶來的某種衝擊,當然,這種衝擊帶來的最直接的結果就是——開心,她盯着那些東西,眼睛都是閃閃發亮的,一如夜空中的星辰,明亮璀璨。
方姨娘已經沒有任何形象可言了,坐在房門口的臺階上,一副生不如死的樣子,不過事實就是如此,方姨娘剛從庫房出來,看到那些東西全都沒了,心都被掏空了,她怎麼甘心,雖說這些都是蘇心漓的東西,但方姨娘還是不甘心就此將這些東西讓她搶回去,而蘇博然則垂着腦袋,不過眼睛卻不時往那些嫁妝上瞟,唉聲嘆氣的,而何姨娘和六姨娘還有相府的下人他們的一雙眼睛幾乎都定在上面了,就連那些當鋪的掌櫃,眼睛也是精亮的。
“東西全都搬出來了嗎?”
蘇心漓看向流朱問道。
“小姐,全都在這裡了。”
滿滿一屋子的珠寶古董,現在全空了,單想到方姨娘蘇妙雪她們的心情,蘇心漓的心情,就更加好了。
蘇心漓命下人搬來了桌椅,送到院子四周的迴廊上,爲了提高效率,蘇心漓事先已經命人將嫁妝清單抄錄了好幾份,她讓人一一交到幾個掌櫃的手上,每三個當鋪的掌櫃配一個手抱算盤的掌櫃,分工清點,這工程量並不小,這些人替她辦事,她還要再借他們的口從蘇博然和方有懷那裡再訛一筆銀子,自然不能虧待了別人,所以不但準備了桌椅,還備了茶水。
“開始清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