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一鳴慘笑,秦隸只是身受重傷,真氣的消耗並不多。儘管這一掌不及秦隸全盛時期三分之一,但那股詭異陰寒內勁卻比摧殘肉體更加令他忌憚。
文一鳴凝聚不多的真氣,將其密佈在受力點,倒退的同時微微含胸,也僅是稍稍減輕了些許掌力。但那股陰寒之力瞬間侵襲進心臟,如細小的冰錐一般,刺得文一鳴全身抽搐。
‘嗙!’文一鳴緊握黯焱的身形應聲倒飛在最左邊的岔路口,手中拖出肩胛的大槍,令秦隸慘叫之聲厲若鬼嘯。
‘砰’的一聲落在並不堅硬的黃沙地面,依然令文一鳴連嘔數口帶着寒氣的淤血。
文一鳴無暇他顧,狼狽的翻身爬起,踉蹌着腳步奮力朝左邊的岔路口山谷逃遁。爲了降低消耗減輕負重,文一鳴瞬間收起黯焱。同時掏出秋露丹一股腦全倒進嘴裡,混着鮮血一口吞了個一乾二淨。
直到這時,周炎三人才轉過山坳出現在秦隸的視野中。當三人發現渾身鮮血的秦隸靠座在山丘腳的斜坡上時,眼中露出了驚訝和慌亂。
秦隸捂住血流如注的左肩,被生生拖出三寸的肩胛骨白森森的露在空氣中,讓周炎如墮寒冰。武士九層的首席大弟子,居然在如此短時間內慘敗至此等地步。
這盲僧到底是何方神聖?整個遺蹟還有誰能與之抗衡?
望了一眼即將轉過山坳的文一鳴,看其倉惶逃竄的趔趄身形,周炎估計這盲僧也傷得不輕,能將秦隸打成這等模樣,那瞎子恐怕也好不到哪裡去。
想到此處,周炎示意另外兩人留下,自己則是拔腿就想前去追殺。
“周炎...不可!”
秦隸擡手阻止之時,牽動左肩的傷勢,痛的直咧嘴。一陣冷汗如雨直下,秦隸哈了兩口氣,道:“他中了我玄鍼噬魂手,以他眼下的體力和傷勢就算逃出去,也壓制不住體內的玄鍼勁!”
頓了一頓話語,咬牙忍住劇痛,繼續道:“梨花谷和墨香書軒的人就在附近,我五臟六腑全部受傷,眼下已實力大降,先行找到其他同門再說。”
周炎望了一眼早無人影的轉角,點頭道:“那他死定了,之前我還在他體內打入了噬魂勁!”
秦隸在兩名同門的攙扶下,顫動着站起身嘆息道:“中了噬魂勁居然沒有被擾亂神志,這瞎子真不知是什麼來路?佛門中人難道都如此強悍...”
周炎三人都是默默無言,從秦隸的語氣中,他們聽出了一絲失落,而周炎等人又何嘗不是。作爲青雲堡的天之驕子,即便是在整個南部的年輕一輩中,能與之抗衡者也屈指可數。
如今卻被一個瞎子單槍匹馬連殺十名同門,甚至連首席大弟子都險些身死,這讓他們長期以來建立的信心和自傲備受打擊。
那瞎子即便是死,也抹殺不掉人家單人羣殺青雲堡精英弟子的威名...
此刻,文一鳴拖着疲憊不堪的身體又轉過了一個山坳。
文一鳴腳下不停,舉目四望時發現到處都是一模一樣的山丘和黃沙。不禁暗道,只能多跑出幾個岔路口才能將其甩開了。以他現在的速度,也很清楚是甩不掉後方的追兵。但十分鐘過去後,後方依然沒有絲毫動靜,儘管文一鳴心裡稍稍安心,卻不敢僥倖的認爲周炎等人不敢追來。
文一鳴如今的狀態,連壓制腦海和心臟中的陰寒之力都有些吃力,若真是被攔截,他只有等死的份兒了。
“什麼叫江郎才盡,什麼叫黔驢技窮?底牌還是太少啊!”文一鳴強打精神不停的喃喃自語。他這話若讓秦隸和別的武修聽到,估計會直接崩潰、死機!
文一鳴感覺有些憋屈,腦海裡不間斷的刺痛令他精神難以集中。心臟時不時的冰寒刺痛,讓他連真氣都提不起一絲,僅有的一點真氣,也全被消耗在壓制心臟上的陰寒之力了。
“龍虎禁怒!真是不敢多用,我如此渾厚綿密的真氣也經不起兩次消耗,恐怖啊!”
強行點擊刺激‘神庭穴’和‘長強穴’,迫使大腦清醒,文一鳴依靠微弱的精神力,支撐着十米範圍的專注光環勉力前行,在到處都是鬼影鷯的遺蹟,他真不知道在遭遇鬼影鷯時該如何是好。
五分鐘後,文一鳴找了一處能稍稍容身的金剛巖背靠着坐了下來。狠狠的戳了兩下‘神庭’和‘印堂’,迫使自己保持清醒後,趕緊拿出兩塊靈元晶精握在手心,緩緩的吸收起來。
真氣在靈元晶精龐大的元氣支持下,不到十分鐘便恢復了近一成。儘管如此,文一鳴非但沒有感覺到輕鬆,反而渾身開始顫抖起來,大腦不受控制的胡思亂想。
“龍虎禁怒的反噬後遺症出現了!咋搞...?”文一鳴焦急無比,在這露天沙丘之上一旦失去意識或行動,就算沒有武修發現自己,也會成爲鬼影鷯的食物。
整瓶秋露丹除了將軀體因爲暴發過猛而崩裂的肌腱修復,並無其他作用。
不能再休息下去,否則很有可能就此昏迷過去。文一鳴想着,利用恢復的真氣,強行壓制住體內兩道越來越暴戾的陰寒之力,搖晃着朝有些模糊的山谷前方跑去。
每走十來步,文一鳴都會狠狠的甩幾下頭,令視線不是那麼模糊。胸口的‘神庭穴’更是被手指戳得血肉模糊。
“堅持!不能倒下去!”文一鳴不斷用堅定的語言自我提醒。
一刻鐘後,文一鳴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堅持下來的,他感覺雙腿漸漸的僵硬起來,十趾好似失去知覺般麻木。身體也越來越冷,赤.裸的上身密佈着一層薄薄的水汽。更讓他心驚的是,身體上的汗毛都變得灰白,彷彿失去了生機一般。
“果然如此!”文一鳴一聲苦笑。
龍虎禁怒一旦強行多次使用,透支的便是生命力,而身體發虛只是一種前奏而已...
“咦!老子死期到了,這是幻覺吧。”
文一鳴正考慮如何解決眼下的困境時,忽然發現前方沒有了山丘,一片平坦的黃沙之地出現在視野中。
整個黃沙地沒有一粒石礫,僅是零落的散佈着幾方金剛巖聳立着。在前方五百米之外居然首次發現一片綿延的草地,一直向前延伸,而盡頭則是無風自動的參天大樹。
文一鳴努力擡了擡眼皮,如瘋子般幾巴掌扇在麻木不仁的臉上,發現眼前的景象並非沙漠中海市蜃樓,心底歡呼一聲,擡步便跨了出去。
‘唰!’
文一鳴只覺腳下一空,瞬間身體下沉。周圍的黃沙見縫插針般覆蓋了過來。
“流沙!你妹...”
文一鳴喝罵之間已不顧體內的陰寒之力,瞬間將不多的真氣抽取,同時祭出黯焱一槍釘在兩米外的金剛巖上,這才險險的止住下降的趨勢。身下如無底洞般,依然在貪婪的吞噬着唰唰下沉的黃沙。而他此時,已降落到肩膀的位置,若是再晚一秒連出槍的機會都沒有。
大自然的力量!文一鳴後怕不已。單臂引體發力,方一將身體脫離流沙處,心臟猛的一陣劇烈收縮,陰寒之力的襲擊痛得文一鳴險些滾進才脫身的死地。
文一鳴緊握黯焱,猶如拔河一般將身軀拖到金剛巖邊上。剛剛收起黯焱,心臟又是一道猛烈的刺痛。
‘哇’的嘔出一口黑得發青的淤血,帶着絲絲寒氣的淤血中,甚至夾雜着一粒粒冰渣。
“呃...不能睡!振作...只要走到對面草地...老子就有救了...呃!咳咳...”文一鳴喘息着強打精神,五指摳着金剛巖拖起身體。
剛準備取出靈元晶精一邊恢復真氣,一邊探索流沙前行。文一鳴陡然間靈臺大震,不用刺激醒神的穴位,眼睛已鼓得像田雞般,張大着一張滿是淤血的大口,驚恐的看着前方。
文一鳴相當無語,不過依然氣苦的自語。
“我就日了...”
文一鳴面浮自嘲的苦笑,眼中的驚懼在愣神後已然散去。面對前方忽然出現的一個巨大流沙漩渦,他除了保持沉默之外,便是感嘆天要作你,你還真是必死。
一個大得能陷下一棟房屋的流沙漩渦,牽引着方圓數百米的黃沙向中心傾瀉,就足以令文一鳴感到絕望無助了。讓他連跑的心思都無力產生的是,這巨大的流沙漩渦竟然以極快的速度在四處移動,而此刻移動的方向,正是文一鳴的位置。
“來吧!吞噬我吧!你大爺...”文一鳴乾脆一屁股坐在迅速向漩渦流動的黃沙之上,帶着哭腔釋放着悲壯的豪言,那樣子都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