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定波擡頭看了眼來人,淡笑着點頭,“高部長。”一邊問候着,一邊手上依舊泡着茶。
“李主任這是有事要和首長彙報?”高部長微微一笑,找了個位置坐下。
他也研究過這泡茶的技巧,此刻也能夠看出李定波泡茶手法的老練,忍不住讚道,“真是看不出來,原來李主任還泡的一手好茶,不過平常可不常看見。”
李定波笑笑,“平常太忙了,這泡茶的工序太過繁雜,哪兒來那麼多講究。”
不過今天你倒是不講究了。高部長腹誹一聲,默默的敲擊着自己的膝蓋,盤算着唐靜芸此前的一番話。
想起唐靜芸提及內參的事情,突然忍不住心裡一動,內參……唐靜芸……他反覆的琢磨了幾遍,看了眼身旁的李定波,腦子裡靈光一現!
那篇發表在內參上爭議很大的文章,不就是署名唐靜芸,指導老師是……崔教授!這李定波不就是崔教授的高徒嗎?!
敢情今天有閒情逸致泡茶是因爲自己的小師妹啊!
不怪高部長沒有反應過來,只能說他一開始都沒有將這兩個人聯繫上。唐靜芸在嫁給姜曄之前,在京都並不活躍,最多就是那個小圈子裡,外人都很少見到。
而崔教授的關門弟子同樣如此。
只不過這兩人一個是權貴,一個走的是清貴路子,姜家人知道唐靜芸身份的人沒有刻意渲染,還真的一下子不會讓人放在一起啊!
高部長覺得,那個唐靜芸還真是有意思,年紀不大,可是真要論起底子深厚,恐怕就是那些一心走仕途的官家子弟都未必及的上她。
和前兩次面見首長不同,唐靜芸這一次在裡頭待的時間其實並不長,大概也就十來分鐘就出來了。
這一回召見她,其實並不是有什麼大事,而是藉着她向外界傳遞一個上面很關注這件事的信號,說白了,唐靜芸就是一個符號而已。
不過就算如此,在經過十分鐘不到的交談後,那位依舊讓自己的貼身秘書送了出來,態度表現的是十足十的鄭重。
唐靜芸琢磨着上頭那位跟她說的那些話,總覺得字字珠璣,意有所指。她忍不住挑眉,這玩政治的就喜歡這樣彎彎繞繞的,還好她不是個蠢人。
至於最後送出來的這個排場,唐靜芸不知道是因爲她真的成了姜家少夫人的原因多一些,還是更加的看重她多一些。
被那位的貼身秘書送到了休息室的門口後,寒暄了幾句唐靜芸就進了休息室,打開的時候,聞到了一陣隱隱的茶香,唐靜芸忍不住眼睛一亮,“三師兄!”
李定波擡眸,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小瓷杯,“口渴不?喝茶。”
唐靜芸露出一個很開心的笑容,“謝謝三師兄。”然後又道,“對了,最近老師的身體可好?我一直都忙着,沒有時間去看望老師,你在京都裡,有空多去陪陪他。”
李定波沒好氣的瞪了一眼,“我去十次都抵不上你一次,去多了老師還嫌棄我!偏偏老是在我面前提到你,意思還不明白嗎?”
唐靜芸眯眼,“喲,吃醋了,何必呢,老師就算是偏心我,可是好東西難道不緊着你?就這茶葉,我可從來沒喝到過!”
李定波笑罵了一句,“德行!回頭去我那裡,我分一半給你還不成嗎?”
兩人這樣的說笑,倒是讓高部長有些詫異。
雖然聽聞兩人是同門師兄妹,可是李定波入門多年,而唐靜芸明顯更受催老的偏愛,怎麼看着兩人之間都應該有點摩擦。沒想到兩人關係那麼好。尤其他可是見過李定波工作時候的狀態,也絕對是再嚴謹不過的人了。
李定波現在領的職務是中財辦副主任,雖然名義上是副主任,可是上面並沒有主任,所以完全沒有人掣肘。而且很多人都知道,這主任的位置就是爲他留着的,只是考慮到李定波的年紀不大,任正職太過顯眼,這才一直在副職上待着。不過這依舊很是顯眼。
而且他同時還領着發改委的職位,只是偶爾列席參加會議,表現的很低調。
但就算他再低調,敏銳的人也能夠明白,這李定波的扶搖而上那是指日可待,畢竟他是上頭看好的新一代國家經濟智囊的領軍人物。不管是在學術上還是在能力上,亦或是曾經的那一系列履歷,都是個中佼佼者,着實是京都裡的新貴人物。
這位新貴的脾氣略有詭異之處,往日裡很多人也是在他的手中討教過,可是若是看到了他在自己小師妹面前的樣子,大概能夠驚掉大牙吧?
唐靜芸品着茶,發出了一聲滿足的喟嘆,“真好喝,喝過那麼多人泡的茶,就三師兄你這裡的屬一絕!可惜,往後喝到的機會就越來越少了。”
“怎麼會?只要你來,師兄我這兒永遠爲你敞開大門。區區一杯茶,難道我還會放在眼裡不成?”李定波也是喝了一口茶,迴應道。
兩人對視一眼,眼底都是閃過幾分笑意,頗有惺惺相惜的意味。
要說李定波一聲,最感激的就是兩個人,一個是自己的老師,還有一個就是自己的小師妹。前者是自己的授業恩師,是自己的領路人,而後者卻真的當得起他一句“知己”,就算是他的老師,恐怕都沒有他的這位小師妹來的讓他獲益匪淺。
而且他也很清楚,自己一路走來,看似順風順水,可是裡頭絕對離不開自己小師妹暗地裡的使力。中國官場從來這樣,沒有後臺根本不可能爬的這麼順。
他不是清高的人,他知道想要一展抱負是離不開這些的,唯有努力往上走,纔有可能真正施展自己的才華。
說起來,當年自己老師給自己打電話的時候,要不是老師的殷殷規勸,他恐怕也不會選擇再回來。他甚至都做好了這一次再一次失敗後遠走異國他鄉再也不回來的打算。
可是現在想來,卻是萬分感謝那一次的回國,不然又怎麼會有這樣廣闊的舞臺呢?
他現在走到這裡,前途已經一片廣闊平坦,正是他一展抱負的最好時機,也正是他這樣的人最渴望的時代。
和唐靜芸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一會兒,本來高部長也想要說話的,只是他被個電話匆匆的叫走了,大約便是唐靜芸投下去的那些深水炸彈吧。
喝完茶,唐靜芸和李定波相攜走出了這裡。
李定波不由想起很久之前,兩人也曾這樣一起漫步走過一段路,只不過,那時候他的辦公室還遠遠沒有那麼靠近核心權利就是了。
“師兄,我早就說過你會成功的,你看,你現在果然成功了!”
唐靜芸看着路上參天的大樹,這裡面的樹都是建國初期就栽下的,有的樹死了,而有的樹活了,活的樹都長成了參天大樹,隱天蔽日。
李定波笑笑,“再怎麼成功也是你的三師兄,還是當年的那個李定波!”
兩人對視一眼,然後繼續走路。
路上碰上了幾個人,俱是紛紛向李定波打招呼,態度很是恭敬。對於這位冉冉升起的新星,京都的新貴人物,自然都是要擺好了姿態的。同時也在暗暗猜測他身邊的那個女人的身份。
——
一日後,京都紀檢委突然接手案件,將突然出現的大批量證據全都帶走,一些還抱有僥倖心理的人,在聽到是高部長這個鐵面無私的人接手的時候,頓時都是忍不住汗涔涔。
如果將事態控制在小範圍內還算好,可是這種事一入了大棋局,各方勢力互相牽扯,各有各的謀劃,那事情絕對不會按照某些人原先猜測的那個方向走。
京都派系林立,多的是想要某些人下去的人,行事也絕對不是一羣人能夠掌控住的。
而唐靜芸要的就是那些人捂不住!
三日後,京都一新貴家族在位副部級官員被拿下,家族一夕之間樹倒猢猻散。
這一句話雖然只是寫在紙張上的幾個字,但是得到這種消息的人,卻都感覺到一種森森的壓迫氣息撲面而來。
這是現實,不是那薄薄的紙上的幾句話,一件事,而是真實的發生在自己身邊,完整的敘述了一個家族的支離破碎。
京都一時間風聲鶴唳,不知道多少家族的人都在警告自己家中的子弟這段時間絕對要低着頭走路,千萬不要被人逮到了。更有一些家族多少知道一些那些證據,人心惶惶,仿若頭頂上懸着一把刀,隨時都會落下。
大概連高部長都沒有料到,唐靜芸剛剛祝他寶劍飲血,就立馬機會在眼前。只不過那裡頭錯綜複雜的關係,什麼該重,什麼該輕,什麼該敲打,還真的讓他愁白了頭髮了。
唐靜芸靜靜的看着這京都裡的事態的發展,反正東西這舞臺她也搭好了,劇本也備下了,端看這戲臺上的人究竟打算怎麼唱這齣戲了。如果合她的心意最好,如果不合,她摩挲着自己的手指,眼底的幽光閃過,那正巧,她還有非正常手段。
“你又在打着什麼壞主意了?”方青峰站在唐靜芸身後,笑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