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天邊的雲彩被燒成了耀眼的紅,那湖浪一浪接一浪折射出金色的光芒,遠遠望去水天一色,那漫漫無邊的湖似乎與天連在了一起,那極目之處,雲彩翻滾層起疊浪,彷彿絲綢般暈染開來直到與那片絢麗柔美的水域連成一片。。
晚風吹來,空氣之中洋溢着淡淡的湖水清香,醺得遊人醉。
湖邊,微風吹過,柳枝輕顫,他迎風而立,高貴孤傲,如刀刻般的臉透着淡淡的惆悵,湖光在他的臉上流光四射,折射着他無限的尊榮與華貴,掩映着他全部的氣質與韻味,讓人有種如煙般飄逝的飄緲,如霧如幻…。
突然間夕陽斜斜地鋪灑在他的身上,把他籠於氤氳之中,雖然近到咫尺卻好似天涯海角。
莫離殤見了大驚,總覺得有種要失去的感覺強烈地抨擊着她的心,她快步走向前呼道:“哥哥。”
“你來了…。”任逍遙風般轉過了身,迎向了她,微笑道:“我還以爲你有了滄海明月就不要哥哥了。”
莫離殤臉微微一紅,嗔道:“怎麼會呢?哥哥是哥哥,他是他。”說完走到他的身邊拉着他的衣袖衝他做了個鬼臉。
“是啊,哥哥就是哥哥。”任逍遙有瞬間的失神,輕喃着重複了她的話,心中有些失落,不過轉眼即逝,他突然展顏一笑道:“你來見我他會不會生氣啊?”
“他敢!”莫離殤很拽地揚了揚小腦袋。
“撲哧”任逍遙忍不住笑了起來,伸出手欲擰她的小臉,就在手快要觸到她的臉時突然頓了頓,改變了方向揉向了她的發。
她的發柔軟如雲,滑如絲綢,他不捨地掬一把在手中把玩,看着她神采飛揚的樣子,再想到她以前的戒備神情,已然是判若兩人了,原來愛情的力量真是無窮的,真的把她的心結解開了。
脣間泛起淡淡的苦澀,原來他得不到她是必然的,他沒有勇氣,沒有那份堅持,也許當初他堅持的話,現在擁有她的人就是他了。
可是爲時已晚了,她已然有了最值得信任的人了。
想到這裡,他又由衷的替她開心,畢竟他沒有強大的背景來保護她,能不讓她再受傷害,畢竟他沒有滄海明月勇敢,能毫不吝嗇地表現出愛意,畢竟他沒有……
所以他的失敗是註定的。
“哥哥,你在想什麼?”
任逍遙聽了眉輕挑,取笑道:“呵呵,我在想你這個妹妹什麼時候會出嫁,我真是好倒黴啊,才認了沒幾天,就要迫不得已出紅包了。”
“哥哥!”莫離殤聽了臉更紅了,嗔怒道:“原來富甲天下的任我行這般的小氣,連妹妹出嫁都捨不得出份子啊!”
“哈哈哈,原來魔宮的少主子這麼的貪財,連我的錢都要算計啊!”
“呵呵,是啊,我就是貪財了,你小心啊,別讓我把你的錢全算計光了啊!”莫離殤調皮地笑了笑。
“哈哈,好啊,我等着啊。”任逍遙啞然失笑,怎麼也不能把莫離殤跟一個守財奴的樣子聯繫在一起來。
“嘿嘿,小心了噢。”
任逍遙聽了寵溺地一笑,心裡卻想,如果你真要的話,莫說這區區錢財了,就連我的命都可以給你……
這時遠處傳來一陣喧譁,那聲音越來越響,竟然帶着哭求聲,嚴重破壞了這湖光山色,美景如畫的意境。
“咦,這是怎麼回事?”莫離殤皺了皺眉看向了那處。
“走,左右無事,去看看。”
“好。”
要是平時莫離殤根本不會管這閒事,不過最近心情好,所以就欣欣然同意了。
到了那邊時,只見已然圍了不少人,只見一約四十歲的婦人哭着跪倒在地,拉着一個三十多歲的華服男子哭求道:“弟弟,做人要憑良心,當初你青黃不接時,姐姐我二話不說幫助於你,將身家財產都付於了你,如今你外甥已然到了適婚年紀,當初那些銀子,姐姐我不要你一分利息,但求將錢還於姐姐,你爲何卻不顧姐弟之情,翻臉無情?你這樣,讓姐姐有何面目去面對你姐夫,去面對死去的公爹啊!”
那婦人越說越傷心,越說越急,甚至對着那弟弟磕起了頭來。
一時間衆人都議論紛紛,都指責起那弟弟來,那弟弟見衆人都非議於他,瞬間惱怒成羞道:“姐姐你這是說什麼話?過去處甥輩年幼,我稍微幫助你們一下,爲了就是盡了姐弟情誼,可是你這次也太獅子大開口了,竟然要我數千兩銀子,我也是做生意的,哪有這麼多的錢,不給你,你倒誣賴我欠了你的錢!這天下哪有這等道理的?”
“弟弟,你做事要憑良心,當初父母撒手而去,你尚年幼,是我長姐爲母將你拉扯大了,你要做生意我拿了夫家的錢貼給你,如今你卻這麼污我,我…我…我實在無顏見夫君與孩子了,我不活了。”
說完拔腳往湖中跳去。
莫離殤一見之下飛身而起,一把拽住了那婦人沉聲道:“這位夫人,你哭有何用?你死又有何用?你死了,你的錢也回不來,你的夫君與你的孩兒也得不到那錢,更有甚者還會連累你夫君與孩子被不明之人指指點點。”
那婦人本還想着推開莫離殤再去尋死,聽了莫離殤的話,倒愣在了那裡,愣了一會又垂淚道:“可是他死活不認我又有什麼辦法呢?”
“你去府衙告他去”
“告他要有用,我就不會在這裡堵他了,就是因爲府衙沒辦法審理,我才逼不得已以死相逼的。”那婦人本來以爲莫離殤有辦法,但聽到莫離殤竟然讓她告狀,她一下就心灰意冷了。
“噢?”莫離殤聽了沉吟了一會問道:“當初借款可有憑證,公證人,或經手借款的第三者?”
“沒有,自家弟弟從小帶大,哪知道他會這麼昧良心啊!”婦人聽了搖了搖頭哭了起來。
一時間衆人都憐憫地看着這婦人,對着那弟弟指指點點。
那弟弟道:“你們這幫人知道什麼?她這是看我有錢了來訛我呢!”
婦人聽了登時氣得全身發抖,猛得站了起來,撲到了那弟弟面前,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斥道:“我打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
“你…你…”那弟弟措不及防被打了個正着,登時狼狽不已,他捂着臉,手顫抖地指着他姐姐,雙目冒火,想是心中有愧,終是沒有還手,只是瞪了衆人一眼後,灰溜溜地跑了。
莫離殤看着他遠去的身影,想到了她的曾經,她亦是曾經把莫言兒當親妹妹那麼疼,可是最後怎麼樣呢?反咬她一口的正是這個她放在心尖尖上的妹妹。
想到這裡她眼睛一厲,對着那婦人道:“你先回去,莫要尋死,安心等着,過不了幾天,府衙就會將你弟弟欠你的錢還給你的。”
“真的?”那婦人將信將疑地看着莫離殤。
“當然,你放心吧。”
這時人羣中有人叫道:“這可是莫將軍府的大小姐,聽說她獻了一計,就將咱們大昭國用了幾年都沒有收復的虞國收復了。”
“真的麼?真是女諸葛啊!”
剛纔看熱鬧的衆人一下變得更熱鬧了,紛紛讚揚着莫離殤,眼中全是仰慕之情。
那婦人聽了立刻破涕爲笑,道:“既然是莫小姐說的,民婦當然信。”
莫離殤嫣然一笑,拉着任逍遙跑了。
醉仙樓中
“你倒說說,現在無憑無據怎麼能讓那王八蛋弟弟吐出錢來?”
“嘿嘿,你罵髒口了。”莫離殤避而不答卻取笑起任逍遙來。
“呵呵,你避重就輕,偏生不肯說於我聽麼?”
“你過幾天就知道了,現在說出來,要是被人聽到了就不靈了。”
任逍遙聽了曬笑道:“故作玄虛。”
莫離殤笑而不語。
“來,這是今天才打的麂子肉,多吃點,你看你這麼瘦,將來嫁給滄海明月,還以爲大昭虐待你呢。”
“怎麼會?這醉仙樓是哥哥開的,我以後天天來吃頓頓來吃,還怕胖不了麼?就怕你嫌我吃得太多,耽誤了你掙銀子,你倒要嫌棄我了。”
“胡說八道”任逍遙瞪了她一眼,笑道:“銀子我多的是,妹妹卻就一個,這天下有什麼比讓你開心更重要的事麼?”
莫離殤聽了感動地眼微微溼潤,脣蠕動了一下卻不知道說什麼纔好,這時候有些話根本不用說出來,卻是此時無聲勝有聲。
默默了吃了一口肉,扭頭看向了窗外,窗外天空已然月華如鉤,街道中家家戶戶點起了蠟燭,俯瞰而下,萬家燈火如點點繁星,璀燦美麗。
“當心啊,當心啊。快讓一讓…。”這時有一人推着餿水桶的從樓下走過。
那桶一個疊一個,擋着了他的視線,加上夜色有些昏暗,他一面推一面喊着,生怕有人撞上了。
莫離殤看着,突然道:“有時想想我們還不如這些平民百姓,雖然爲着生活所苦,可是家中卻有親人的期盼,關心與愛護。”
“呵呵,你難道不知道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
“唉,你說的也是。”莫離殤嘆了口氣,接過任逍遙遞過來了茶喝了口。
這時只聽得樓下呯的一聲,那餿水桶竟然全部倒了,一股難聞的味道溢了開來。
莫離殤微微皺了皺眉,任逍遙見了起身走到窗邊,欲幫她關上窗。
“別關!”莫離殤看到從餿水桶堆裡爬出來的一男人後,突然制止道。
那男人氣急敗壞的蹦了出來,將衣服脫了往那推走人身上甩去,然後怒道:“混帳東西,你居然敢拿髒水潑我?你不想活了麼?”
任逍遙湊了上去,一見卻是御史之子方祖蔭,於是輕蔑道:“這方祖蔭身爲御史之子卻不思檢點,到處尋花問柳,惹事生非,欺男霸女,今天被澆了一身餿水倒是大快人心。”
莫離殤看了過去,果然見衆人都指指點點,竊竊私語,都是帶着笑容,看着方祖蔭的笑話。
這方祖蔭是方德雲的哥哥,果然有種象種,不愧爲一個孃胎裡出來的。
這不,那推車地不停地道歉,忙不迭地答應他要幫他洗衣服,可是方祖蔭吃了這麼一個大虧哪肯就此罷休,不依不饒,非但要推車的賠衣服還要上手打推車的。
衆人連忙拉住了方祖蔭,勸說着。
這時莫離殤走了下去,她笑道:“聽說方御史公正廉潔,專門尋人之不足之處上達天聽,以求拔亂反正,而治家更是嚴瑾嚴厲,想來方公子是深有感觸吧?”
那方祖蔭本來還扯高氣昂的,聽莫離殤這麼一說心中一跳,他爹爹是專門參人的,得罪的人也不少,要是他做得過份了反被別人藉此而告他爹爹一狀的話,倒就得不償失了。
他混歸混,關鍵之事倒是分得清的。
於是他氣呼呼道:“這個刁民竟然明知道我在那裡還拿餿水桶撞我,簡直欺人太甚!”
“冤枉啊,小姐,我一直推着喊着,避人還來不及,怎麼會有意撞他?分明是他喝多了從酒樓裡出來撞上了我的車。”
誰知道莫離殤聽了,臉一板道:“胡說八道,人家是堂堂御史的公子還能冤枉你麼?現在你濺髒了人家,當然得賠禮了!”
於是,莫離殤回頭看着方祖蔭笑道:“方公子想怎麼懲罰這個小民?”
方祖蔭見莫離殤相問,雖然莫離殤長得不怎麼樣,卻是將軍的嫡小姐,這也算是給了他面子了,他一高興故作慷慨道:“小姐看着辦吧。”
“讓他向你磕一百個響頭可好?”
“好,好,好…。”方祖蔭大喜,莫小姐果然善解人意,這當衆磕一百個頭可就有面子了。
那推車人急道:“莫小姐!”
莫離殤理都不理他斥道:“讓你磕一百個頭還委曲了你麼?”
“小姐…。”那推車的臉脹得通紅,不敢置信地看着莫離殤,這天下還有說理的地方麼?
所有的人都指指點點的,亦有一些剛纔讚美莫離殤的人又說道:“這莫家大小姐也不過如此啊,都是官官相護啊!”
“唉,是啊,雖然說人聰明一點可是品行卻…。”
那推車的聽了臉色一白,原來這位小姐是莫將軍府的嫡小姐,而那公子又是御史家的公子,罷了,他一個也得罪不起,這頭就磕了吧。
他委曲地跪了下去,心不甘情不願的磕了一百個響頭。
這下方祖蔭得意了,他斜着眼看向了莫離殤,沒想到莫離殤竟然能幫他,難道是看上他了?
他這心中正在自戀着,沒想到莫離殤突然驚叫道:“對了,忘了問方公子,你可是有官職在身?”
方祖蔭一愣,他不學無術哪來的官職?轉念一想,定是莫離殤看上了他,欲多瞭解他一番?遂有些不好意思道:“雖然沒有官職,但明年卻是要去考的。”
誰知道莫離殤臉色一板道:“你既然沒有官職怎麼能受百姓磕頭大禮?大昭國素有法令,除有官職在身之人可受百姓之磕頭之禮,其餘視同謀逆!”
“這…。”方祖蔭大驚失色,沒想到峰迴路轉,急速而下,竟然出現了這一段意外。
他哭喪着臉道:“莫小姐,這可是你出的主意啊,你可害死我了。”
“主意是我出的,可是受的人卻是你啊!”莫離殤不緊不慢地輕哼道。
“莫小姐,你說這怎麼辦?這怎麼辦?”不學無術的方祖蔭一下如沒頭的蒼蠅般急得亂轉。
莫離殤等他轉夠了突然叫道:“有了!”
“莫小姐,你快說,快說。”方祖蔭一下喜形於色,就差把莫離殤當活菩薩供着了。
“你磕回給他不就成了?大昭法令,情投意合,欲結爲金蘭之好的人,可以互相磕頭以示誠意。”
“啊?”方祖蔭一下臉垮了下來。
人羣中這才恍然大悟,都鬨笑起來,更有人哄道:“快磕啊,快磕啊!”
想到堂堂御史公子與一個推餿水的貧民磕頭結作金蘭,真是又滑稽又大快人心啊!
所有的人都起鬨道:“方公子快磕啊,我們都等着作證呢!”
方祖蔭臉一陣黑一陣白,拔腳欲跑,身後傳來莫離殤陰惻惻地聲音道:“公子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這事要是傳了出去,就不是回磕一百個頭這麼簡單了。”
方祖蔭頓時停住了腳,恨恨地瞪着莫離殤,莫離殤能怕他麼,微笑以對,一副我就欺侮你了怎麼樣的表情。
終於方祖蔭咬了咬牙,對着那推車的磕了下去。
人羣有好事之徒開始數起了數,“一個,二個,三個……九十九個,一百個!”
等數到一百個時,那聲音已然無比雄壯了,似乎整條街的人都出動了,今天方祖蔭已然丟人丟大發了。
他磕完了轉身欲走,莫離殤又道:“方公子,既然是義結金蘭,還請留下信物。”
方祖蔭哪有什麼信物,再說了有也不能給啊!他咬了咬牙從懷中取出一顆金元寶扔給了那推車的道:“這就是信物。”
說完拔腳就走,惶惶如喪家之犬。
遠遠的似乎聽到莫離殤道:“來而不往非禮也,這位大哥,一會你把這餿水桶作信物送到御史府吧。”
人羣中登時爆發出如雷的笑聲,笑得天地都震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