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晟開着車，一面目不斜視的看着前方，一面和趙家東聊天：“我看您似乎沒有吃飽？”
“對我來說，似乎有點甜得過分了。”可能是因爲趙晟可以說的一口流利的中文的緣故吧？趙家東也似乎不拿他當美國人，但是說完這句話他就知道說錯了：“啊，對不起，我不是說不好吃，正好相反……
“我明白您的意思。說實話，我第一次……”趙晟幾乎把自己的舌頭咬掉：“我的意思是說，我也不是很喜歡吃太甜的東西的。嗯，趙先生，那裡有一家意大利餐廳，我們到那裡坐一會兒？”
趙家東在黑暗中看了看手錶：“還是不要了吧？現在……”
“我們過去吧。”趙晟不由分說的調轉車頭，向路旁的意大利餐廳駛去。
趙家東還真的是沒有吃飽，在意大利餐廳要了一份通心粉，一份蘆筍奶酪肉絲吃下去之後，他這才滿意的拍拍肚皮：“謝謝你啊，傑米。”
“這沒有什麼。第一次請人到家吃飯，居然不讓客人吃飽，似乎是連埃塞俄比亞人也不能容忍的事情吧？”
“呵呵……”趙家東輕輕的笑了起來：“傑米，我……過幾天就要走了。這一次回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面。不過我想，你的機會應該更多一些。如果有一天你還能到中國的話，別忘了和我聯繫啊！”
趙晟呆了一下：“趙先生，我和您提起的事情……？您沒有考慮嗎？”
“我考慮了，而且考慮了很久。我承認，這件事對我誘惑力很大。但是。一個50多歲的老人從頭來過，我真的沒有什麼把握。再說……今天發生地事情。我也有點怕了。我不願意在這裡做什麼二等公民……這句話你能聽明白嗎？”
“我明白您的意思。”趙晟撓撓頭：“趙先生，我也曾經是個警察。我知道在洛杉磯有很多警察或者其他行業地人對於一些亞裔民衆有着歧視的態度。但是，這也只是極少數。我想，這樣地事情不會成爲您在美國生活的障礙。至於您說地年齡問題，我……”
趙晟端起酒杯小小口的抿了一下：“我實在是沒有什麼合適的理由來勸解您。我想說的是，這樣的機會對於一個人，尤其是一箇中國人來說，絕對是不多見的。我不是說美國就有多麼多麼好。正相反，我通過學習中文，對中國也有了一點點了解。這些簡單的，膚淺的瞭解讓我認識到。中國有很多地方是比美國強地，而且強得很多很多！但是這並不能代表一箇中國人就不能到美國來工作啊！美國的新聞系統地獨立的，自成系統的，我認爲，這是比中國強的地方。當然，也有一些負面的影響，不過還是好的方面居多。您是一個很有能力的新聞工作者，如果到美國來，我認爲更能施展您的抱負！”
趙晟這段話說的語無倫次。趙家東還是聽明白了：“傑米。嗯，波貝克先生。我很感激您地好意，但是，中國有我地家人，有我的親屬，我地同事。最主要的是，那裡是我的祖國。我真的不願意就這樣……爲了幾年的時間而放棄他們。你……可能在你們美國人看來，這不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但是在中國，一個老人難離故土的心情，你可能是很難理解的。”
趙晟想了想：“這樣吧，趙先生，我和《洛杉磯時報》的亨利先生約好了明天見面，您和他談一次，如果您真的認爲，這裡沒有什麼值得您……認爲有發展的可能，我會送您到機場。怎麼樣？”
“這樣啊？那好吧，不過，亨利先生要和我談什麼呢？”
“我也不知道。不過我想，憑您的能力，只要他的話題不離開這份工作的範疇，您都不會有任何問題的吧？”
趙家東驕傲的昂起頭來：“這是我唯一值得自豪的。”和亨利先生見面是定在了《洛杉磯時報》辦公大樓的樓下的一間星巴克咖啡廳中。
亨利看到客人已經先一步到達，心中還比較滿意。說起來，他的觀念和上一次接到梅森電話時沒有任何的改變。倒不是認爲中國不可能有什麼新聞方面的人才，只不過，這些人才已經被中國那種新聞管制制度弄得僵化了，讓這樣的人進入美國的新聞工作中來，一定會出笑話！這只是個人能力，還不包括這個人如果真的想到美國來從事新聞工作，還要經過一系列的手續，絕對不是繁瑣就可以形容的！別的不提，就是勞工部和移民局那邊就可以把人逼瘋！
看在梅森的面子上，還算應酬一下吧。亨利這一次到來，其實只是抱着這樣的想法來的。見面之後和梅森，趙晟，趙家東分別握了握手：“對不起，我來晚了。”
“沒什麼，我們也是剛剛進來。喝點什麼？”
“嗯，黑咖啡就好。”說着話，亨利在趙家東對面坐了下來，解開了身上的衣釦。其實，在剛剛一見面的時候，他就認出他來了：這不是中國新聞代表團中的那個人嗎？啊，就是他啊！
梅森笑眯眯的和亨利閒聊了幾句，問問家人的情況，算是先緩和了一下氣氛。亨利和他搭訕了幾句，很快的，把話題就轉到了趙家東身上：“趙先生，我們見過的，是嗎？”
“是的。這一次我是借參加新聞代表團的機會到貴國來的。嗯，在上一次的座談會上，我們見過。”
“啊，我記得是這樣地。怎麼，只有您一個人嗎。今天？”說完話，他自失的一笑：“我地意思是說。這一次只有您準備……”
趙家東還有點不太明白，趙晟接過了話題：“是的。我認爲，趙先生在這一次來訪地中國新聞代表團中。算是學識和人品最好的一位。我認爲，這樣地人如果真的能夠加入到貴報中文版的編輯行列之中的話，對於你們彼此都是一個很好的選擇。當然，主要是對你們。”
亨利知道趙晟，也算認識他，知道這個年輕人是個相當鋒利的傢伙，聞言苦笑着點點頭：“趙先生，我得承認。您有一個非常有利的推薦人。但是我想，只有一個推薦人。是絕對不能成爲您加入到《洛杉磯時報》中文版編輯部的理由。所以，我下面地話請您不要介意。”
趙家東聽得半懂不明白，不過對方最後說的：“請您不要介意”他卻清楚了：“您放心吧，我不會介意地。”“那好吧，如果說波貝克先生對您的推薦是硬件條件的話，我得說，我還算滿意，但是軟件呢？您認爲，您加入進來可以爲我們的中文版報紙提供什麼樣的幫助嗎？趙先生。我有必要提醒您。作爲一個和您有着相同工作年齡的新聞從業人員，我真的不認爲貴國的某些獎項是可以值得我們認可的。您明白我地意思嗎？”
趙晟狠狠地瞪了亨利一眼。他媽地，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兒！你認爲只有普利策獎是最高榮譽嗎？你他媽地得過嗎？心裡咒罵着，嘴上把他的話翻譯了出來。
趙家東一邊聽一邊點頭，等趙晟說完了，他點點頭：“我明白了。首先我要更正一條，我不認爲範長江獎和鄒韜奮獎是值得一個人永遠提在嘴邊的榮譽。不要說是這兩個獎項，就是美國人，對不起，我修正一下，是美國的新聞記者，就例如露易絲口中不停唸叨的普利策獎也未必是值得一生之中永遠掛在嘴邊的榮譽！我不認爲您口中的硬件，軟件，是一個人生存的準則。我也不認爲成爲貴報的一員就是多麼了不起的成就。正相反，不管在中國還是在美國，身爲一個新聞工作者，我認爲，報道真實才是最最重要的。雖然說，新聞是一種選擇，但是，真實的報道纔是我們最最需要的亨利聽趙晟說完，不爲人察覺的點點頭：“您剛纔說，新聞是一種選擇，是這樣嗎？”
“是的。”
“那麼，您剛纔說的，報到真實是最最重要的。您認爲真實的東西也有選擇的餘地嗎？還是您口中的真實本身就是選擇出來的真實？”
趙家東笑眯眯的點點頭：“您沒有說錯。很多事實就是這樣的。一則事件，當然可以有不同的聲音，而每一種聲音，代表的也都是他們真實的反應。但是我們選擇的，卻都是對我們有利的聲音，這不就是選擇的真實嗎？”
亨利當然知道這個問題的意義就在於你選擇的是什麼，問這個問題也知道難不住他----波貝克先生和梅森聯袂向他推薦的人也不會真的是飯桶：“那麼，趙先生，您還沒有告訴我，如果您加入進來的話，可以給我們帶來什麼樣的幫助呢？我想您很應該知道，這樣的一份在美國印刷，通過航空手段運往貴國的報紙，在新聞的實效性上，將會受到多麼大的制約？這還不包括報紙本身在成本上的增加？”
“我當然知道。”趙家東猶豫了一下：自己真的要加入進去嗎？看了看趙晟滿臉期待的眼神，他心中一軟：自己如果這個時候告訴對方自己根本沒有興趣在美國上班的話，得讓波貝克先生承擔多麼大的壓力啊！如果你都沒有興趣的話，那還安排這一次的見面做什麼？拿人耍着玩兒嗎？
還有另外一個原因：昨天上午發生的一幕和剛纔亨利對自己那種高高在上的態度，也激起了老人的傲氣：不就是老美嗎？有什麼了不起的？我就不信你比我們強多少！連這樣的問題都解決不了，哼！
胡思亂想了一會兒，趙家東輕輕的笑了起來：“亨利先生提到的這兩件事確實是個問題。我們先說第二點，就是新聞的時效性問題：確實，報紙的新聞如果缺少了這個最最重要的部分，是很難吸引到讀者的注意的。但是，作爲在美國----這樣一個新聞事業高度發達的國家內，也很有影響力的《洛杉磯時報》，如果真的推出了中文版的內容的話，絕對可以憑藉着這樣一個響亮的名字，獲得中國人的認可。可以用一句話來形容貴報：在很多中國人的心中，除了《紐約時報》，俄羅斯《真理報》和英國的《泰晤士報》，就算你們的名氣最大了！這是第一個有利方面。”
亨利似乎來了點興趣：“還有第二？”
趙家東少有了開起了玩笑：“還有第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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