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裡只討論國家大事的辦公地點,此時倒和街上接頭交耳的婦人一般,討論起了某些秘辛,其中最熱門的莫過於上貢美人一事。
“你們聽說了嗎?丞相大人將自己的侄女送進宮裡了!別人說丞相大人那侄女可和天仙有得一比!”五人聚在一塊兒,熱衷的討論起來。
新帝登基才半月,後宮正是最空虛的時候,獻上美女有一半的機會被臨幸,丞相不愧是百官之首,早在陛下登基時就着手選了幾個絕色美女入宮,沒等宮裡傳消息出來,丞相大人這不又將自己親侄女送進宮了。按這個速度下去,丞相單靠枕邊風就能在朝堂上一時風頭無兩,估計再下一次丞相可能就要心狠狠,將自己未成年的女兒也送進皇宮當皇后去了。
在邊上曬着太陽的太宰大人,沒有插入那些人的碎嘴念中,只是暗暗的聽他們的談話。
天仙?嘖嘖,這些人真是沒有見過世面。
什麼天仙能敵得過國都奉陽妓館的花魁花舞?
悠閒的太宰大人眯起眼想象前些日子看見的花魁容貌,心猿意馬了一番,不由神思恍惚的想到,假使將這花魁送進宮裡去……緩緩睜開眼想,估摸着陛下高興了,指不定就連升他兩等!
罷了,想想也就算了。
“聽聞現在各縣城已經紛紛尋找美女,準備送入宮中,你們說我們是不是也要趕忙找一兩個?晚了連分杯羹都難了去了。”
各縣城?!太宰大人一聽就發現不妙了。
皇宮現在還後宮空虛,送進去的美女也許還入得了陛下的眼,一旦後宮充裕了……即使你花容月貌,也可能老死於皇宮都未必見到聖顏!
看來……事不宜遲!
太宰大人當即起身往外跑了出去,官僚見他急匆匆的跑走了,叫了幾聲都沒有迴應,就不理會的繼續方纔的話題。
太宰大人連忙回家,命自己的屬下四處尋找美人,美女不在多,美貌出衆者有五隻手指頭纔是關鍵。
他知道自己已經遲了,國都前五品的官員早就採取了行動,自己此時也只能算得上是亡羊補牢爲時過晚,就算僥倖真找到了幾個美女,也是別人挑剩的。
“夫君,您爲何愁眉不展?可否與妾身說說?”高椎髻上插了兩隻牡丹金釵的太宰夫人一手掩口,利用垂胡袖(漢服)適當遮掩了她的側臉。
太宰大人見她很自覺的在說話時掩住自己的下巴,臉色稍微好轉了些,嘆氣說道:“夫人有所不知,現在國都都在蒐羅美女,意送到皇宮,一旦飛鳥上了枝頭,便能幫上一二,唯有夫君我連一個像樣的美妙女子都沒有。”長吁短嘆的說出來,果然心情舒爽了一些。
他夫人雖然妍麗,可惜下巴處有一道顯眼的疤痕,似乎是早年的時候意外割傷,他們是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的婚,夫人性子倒是很好,將府邸管理得井井有條,雖只得女記,卻天資聰穎,對於一些朝堂之事隱約懂點,每每與她說起朝堂之事,她都能說上幾句,讓他恍然大悟。
“夫君,這女子真成起到這麼大的作用?”太宰夫人從不知一名女子能左右官員的前途。
“夫人這是有所不知,美人的枕邊風可比什麼都厲害。只可惜……”
見自己夫君爲事情煩惱,太宰夫人想到了個點子,又覺得荒謬,太宰見她神色有異,問道:“夫人可是想到了什麼好法子?”
“有是有,可是卻難以實行。”太宰夫人難爲的說道,太宰見狀,忙說:“夫人但說無妨。”
“妾身聽聞府裡的丫鬟說,國都妓館有幾名容貌豔麗的女子,可惜她們都是風塵之人,不能送入皇宮,妾身堂妹倒是在前些日子及笄,尚未婚配,容貌也屬上乘,夫君可以算上一名。”
夫人家的堂妹他是見過的,雖然年紀尚小,倒是算得上秀外慧中,還是與自己有關係的,更能幫襯一把。夫至於人說的另外一個點子,倒是和他意見雷同,妓館的女子……
“夫人,你先暫且退下。”
“夫君?”
見太宰沒有理會自己的意思,太宰夫人只得低頭回到自己的寢室。
奉陽妓館每到白日就空寂得很,晚睡的歌姬們從來都要睡到晌午才起,而花魁花舞更是不到下午絕不起身梳洗。
今日卻是出奇了。
一頭長髮披於後,不施粉黛也難掩她的天生麗質,婀娜的身段被一襲粉衣緊緊裹住,風姿綽約的坐在椅子上,貼身的丫鬟幫她畫上娥眉,思緒良久後才緩緩道:“姑娘真的要答應太宰大人?”
修長的手指勾起一撮柔順的髮絲,媚眼瞟了下丫鬟,自嘲道:“怎麼可能?宮中豈是我們這身份可以進的?現在進去自然是平安無事,待他日我極盡恩寵之時,被人揭開了身份,死得只會更慘。”
“姑娘既然知道,爲何還要答應那太宰大人?”
手撫了下已經盤好的髮髻,露出個胸有成竹的笑容,“我一個小小的舞姬哪能開罪堂堂的太宰大人,既然勸說無益,何不換種方法來達到兩全其美?”
“姑娘說的是。”
“好了,陪我出去逛逛,再過些時辰太宰大人的轎子就到門口了,我們要抓緊時間。”
“是。”
天未完全亮起之時,瑕和狗兒就已經出來,狗兒帶着瑕坐在他固定的位置上後,“瞎子,我眯會,反正現在還沒人。”
“恩。”這個時候的確沒什麼人。
狗兒頭靠在瑕的肩膀上,沒多久就熟睡了起來。
約一個時辰後,天才大亮起,街上開始熱鬧了起來,此時出現的多數是婦孺,顯少會丟錢給他們乞丐。
“瞎子,我睡多久了?”狗兒揉着睡意朦朧的眼睛,問瑕。
瑕聞到燒餅的味道,笑着說,“剛好一時辰。”燒餅鋪子從未遲開鋪門過。
“哦——”狗兒拉長了音回道,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瞎子,我要去轉悠轉悠一圈了,你可別亂跑啊。”
“恩。”
花舞紅色繡花紗巾覆面,帶着丫鬟走在街上,看到街上還冷清着,不禁抱怨太早起牀。
丫鬟適時的提醒,“姑娘,此時還沒有多少人,我們要不要先回去?”
難道她會不知?!如果不是太宰大人強人所難,昨日與她商談,今日就要送她入宮,她何苦這麼早起來物色人選?!
“沒時間了。”最後一個半時辰,到時如果還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那麼……
丫鬟注意到主子的視線,縮了縮脖子,“姑娘何故這麼看着我?”
收回目光,她巧笑的說:“沒什麼,我們繼續看看。”
花舞又走了一會,漸漸開始煩躁起來,從而沒有注意到向她疾奔而來的烈馬,丫鬟倒是看見了,連忙着急的說道,“姑娘,小心馬!”花舞只是怔了下,反應迅速的往前看了一眼,就直接腳尖一墊,向一旁躍去。
她第一次慶幸自己的‘功夫’底子好。
瞎子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只知道平靜的街面上突然沸騰了起來,聽到那噠噠的馬蹄聲,隨後有人撞到他懷裡,鼻尖聞到脂粉味,才發現懷裡的是個溫香暖玉,他頓時就慌得不知道手該放那邊,只能僵硬的維持原來的動作。
花舞還以爲自己會狠狠的落在地面上,沒想到自己居然撲到了一人身上,聞到異味,她擡頭一看,居然是個乞丐!正眼瞧着乞丐,本想發作就發現抱住她的人雖是乞丐,鼻子卻很是細緻,不大不小,秀氣非常,沒想到這樣的鼻子居然長在一個乞丐身上,真是浪費了,那雙眼睛長的也是極好的,就是有些黯淡。
預發作的叫罵變成手背抵上自己的脣,帶着揶揄的口吻笑道:“你這乞丐還不放了我?”
“對……對不起。”這是他第一次碰到女人的身體,窘迫的紅了臉,好在他臉黑着,別人看不大清。
花舞起身,看那乞丐沒有擡頭的意思,“謝謝你救了我,不然我定是摔得不輕,作爲感謝,你到我家拿點銀子可好?”
“不用了。”無功不受祿,算起來還是那姑娘自己倒在他懷裡的,並不是他樂於救的。
呦,還拿喬了!花舞繼續嫣然的笑着,語氣更是柔了不止一份,“去嘛,不然我會良心不安的。”
“姑娘,您沒事吧!”丫鬟喘着氣跑了過來,連忙問道。
“沒事,多虧了這人。”
瑕無措了。第一次有人感謝他,還是個女子……從未有女子向他示過好。
“你就跟我去拿吧,不然我真的會良心不安的。”
想到狗兒晚上凍得發抖的身體,瑕猶豫了。
他的確需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