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吻別,鬥祖母

冬陽耀目,寒風凜冽,豔絕的天色與冰冷的溫度極不相符,地面,白雪茫茫,高空,蔚藍如海。

桑玥的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跳着,手心後背全是粘膩的薄汗,策馬疾馳的她,墨發和銀狐大氅在空中飛舞似仙宮的羽衣霓裳,美得飄渺出塵。然而她的心,並不若外面所彰顯的那般從容淡定。

她一鞭又一鞭地抽打着馬匹,風馳電掣般的速度彷彿隨時都能將她拋出去。

越追,心越冷。

終於,出了北城門,行進十里,在遼闊得幾乎漫無邊際的皚皚平原上,她看到了那一抹熟悉的墨色身影。

她揚聲呼喚:“慕容拓!”

慕容拓身子凜然一震,隨即自嘲地搖搖頭,才離開一會會兒就思念桑玥到出現了幻覺的地步,他無可救藥了。

桑玥確定慕容拓聽到了,但他爲什麼沒有反應?她深呼吸,再次揚聲:“慕容拓!你個無賴!快停下!”

即便是幻覺,慕容拓也驚愕地回過了頭,這一回眸,恍如隔世,當桑玥幾乎要飛起來的倩影闖入他的眼簾時,他的一顆心差點跳出了胸腔!

她想幹什麼?自殺嗎?

爲了配合官兵的速度,他遠遠地跟在身後,是以慢了些,沒想到竟然被桑玥給追上了。他勒緊繮繩,掉轉馬匹的方向,一股無名火在心裡熊熊燃燒,懷安那小子,下次回京不宰了他纔怪!

慕容拓騰空而起,幾個翻轉落於桑玥的身後,將她嬌小的身子圈入雙臂間,桑玥只覺得背後一暖,他的右手已接過她手裡的繮繩,左手握住她凍僵的小手,心疼地低喝道:“這麼涼!你又想廢了這雙手?”

桑玥靠着那溫暖而厚實的胸膛,吁了口氣,總算是趕上了。

慕容拓緩緩放慢馬匹幾近崩潰的速度,待馬匹終於停止了奔騰,他纔將桑玥抱下馬,忍不住責備了一句:“早知道,當初就不該教你騎馬。”

桑玥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喉頭乾澀得令她彷彿剛從燥熱的沙漠走出,每一次的呼吸都帶着火辣辣的痛感。她左手扶着馬鞍,聽馬匹打着沉重的呼呼,不由地瞪了慕容拓一眼:“你要去哪兒?”

慕容拓凝思片刻,挑眉一笑,俯身以狡黠的目光與她平視:“你擔心我?”

都這個時候了,還有心情開玩笑?桑玥優美的長睫輕顫,眸含慍色:“爲什麼去洛邑?”

“爲什麼?”慕容拓清了清嗓子,漫不經心道:“去看我大哥啊,我怕你父親和慕容耀會聯合算計我大哥,所以去給我大哥提個醒。”

“是嗎?”桑玥雲淡風輕地呢喃了一句,幽靜深邃的眸子裡射出兩道洞悉人心的厲芒,“想要給慕容世子通風報信應該走在隊伍的前面纔是,你遠遠地落在後面……呵,是想刺殺我父親嗎?”

慕容拓濃墨的劍眉遽然一蹙:“你心裡就是這麼看我的?”

激動了?桑玥毫無畏懼地對上他怒火升騰的明眸,添了把柴火:“那你要我怎麼想?反正我父親不是死在你的手裡就是死在慕容錦的手裡,好像也沒什麼區別!你去不去,根本……無關緊要!”

慕容拓的呼吸一滯,清澈無暇的翦瞳中盛滿堅定:“不會!我不會讓人傷害你父親!我說過會有辦法的,我們一定可以在一起的,你只要相信我就好。”

桑玥的心一抽一抽地顫着,果然,慕容拓果然打的這個主意,他難道不知這一路上將會有多少兇險嗎?

慕容拓不顧一切地保護父親,而父親或許會認爲慕容拓是在伺機取他的命,極有可能趁機殺了慕容拓!到時候,再算上慕容耀安排的埋伏,慕容拓……將要面對多少明槍暗箭?

慕容拓將桑玥擔憂的神色盡收眼底,忽而雙手插抱胸前,兩眼望天道:“我可是有條件的!等我解決了我們之間的家仇,我就上門提親,讓你嫁給我!”只有桑玥成爲他的妻子,才能避免她的身份暴露後,雲傲盛怒之下可能會丟出的一道斬首聖令。

慕容拓這副故作輕鬆的樣子令桑玥喉頭頓生痛感,她搖頭:“不對,不是的。如果真是爲了解決家仇,把資料給我父親就好,他或許,就不會爲慕容耀賣命了。”

桑玥說的是或許,桑楚沐不是桑玥。桑玥信慕容拓,桑楚沐卻只會認爲慕容拓在挑撥他和慕容耀之間的關係,因此,桑玥的這句回答毫無底氣。

慕容拓理了理她被寒風吹得有些凌亂的髮絲,這個女人太聰明瞭,聰明得他無法對她有一絲一毫的隱瞞。他斂起故意裝出的紈絝,脣角換了一抹自信的笑:“我可是靈慧那老禿驢的關門弟子,誰能傷得了我?你且將心揣回肚子裡,除夕我會趕回來陪你守歲的。”

我……擔心你,這句話像一塊頑石哽在桑玥的喉頭,似拼勁全力,卻半天也沒能講出。

慕容拓黑寶石般璀璨的眸子裡閃過一點失望的暗光,他抱了抱她,轉身離去。

身子一暖一冷,她脫口而出:“別走!”

慕容拓已翻身上馬,聽到這兩個夢寐以求的字,心裡像開了扇澄碧的天窗,暖烘烘的陽光一直照進靈魂的最深處,滋潤着他被打擊得有些凹凸不平的心,漸漸將之填滿,欣喜甜蜜無以復加,她終於開口挽留他了,但這回,他卻真的非走不可!

他揚起手裡的鞭子,桑玥快步行至他身側,拉住馬鞍,烏黑的瞳仁徐徐顫動,聲音不大,語氣卻力透蒼穹般冷凝堅定:“我父親左右不了我的親事,你救了也白救,我是冷香凝的女兒!你做這些不過是白費心機,吃力不討好……”

慕容拓俯身吻住她微微開啓的脣,將她越說越心痛的話給堵了回去。

他深深地吸允着,她也極力地陪合着,如果這樣就能留住他,她不介意吻到華燈初上。

時間彷彿靜止在了這一刻,寒風且冷且柔,暖輝似耀似炫,蒼穹裡梟鷹飛過,驚空遏雲,獨這一對佳偶繾綣風流,令蕭蕭冬景黯然失色。

直到遠方傳來了馬蹄聲,慕容拓才戀戀不捨地鬆開她嫣紅飽滿的脣瓣,額頭抵住她的,闔眸掩住情動的波光,輕聲道:“他對你十四年的養育之恩,由我來報,從此,你再不欠他的,也不欠定國公府的。”

桑玥暮然想起上回在馬車裡,慕容拓一個勁兒地追問她:“桑楚沐對你好嗎?你心裡是怎麼想的?你敬愛桑楚沐嗎?”

她怎麼回答的?她說:“我父親想利用我背後的姚家是真的,對我的好也不盡是裝出來的。”

那時,慕容拓就打了這個主意,不是嗎?

如果,如果她撒個謊,說桑楚沐從頭到尾都是在利用她,慕容拓是不是就不會以身涉陷了呢?

可世上沒有如果,只有後果和結果。

桑玥握住馬鞍的手隱隱顫抖,因用力的緣故,原本白皙的指甲此刻盡數被血衝得粉紅,像染了層淡淡的豆蔻。

桑玥今日的話少得出奇,慕容拓心疼地下馬,將她緊緊地擁入懷中,軟語安慰道:“桑楚沐不會有事的,我也不會有事的,等攻下北齊,班師回朝,我們的好日子就來了。”

攻下北齊?慕容拓打算在兩個月的時間攻下北齊?他瘋了不成?難道他想……桑玥一把推開他,情不自禁地怒目而視:“慕容拓!你這次去洛邑,究竟打算冒多少險?”

慕容拓輕撫着她的背,語含戲謔地寬慰道:“別激動,我都部署好了,萬無一失,你本來就長得不好看,還瞎操心,以後我得給你買多少胭脂水粉才能將你畫漂亮些?”

桑玥苦澀地笑了笑,闔上眸子,攬住他精壯的腰身,一直以來總是他陪在她身邊默默地付出,她的變化他一清二楚,然而他的成長、他的蛻變她竟一無所知,只曉得他時不時就會憑空消失一段時間,每次回來都傷痕累累,但他從不叫苦、從不抱怨,只若無其事地、樂呵呵地賴在她身邊打轉。

她不能欠桑楚沐的,難道就能欠慕容拓的?她不要這樣子的羈絆,不想和慕容拓之間越來越分不出彼此,她承認,她對慕容拓有好感,甚至,許許多多的好感,她享受每一次被他牽着、抱着、吻着的感覺,但是,她沒想過嫁人,沒想過和誰廝守一生,她的身上肩負了太多太多的仇恨,前世今生,裴浩然,冷瑤,冷芸,雲傲……在沒將這些人渣解決乾淨之前,她沒資格爲自己的幸福做謀劃。

她轉身,聲若寒潭道:“慕容拓,你做什麼都沒用,我不會嫁給你的!不要以爲我們之間有了點親暱舉止,我就非你不嫁,我……”

話音未落,她身子一軟,倒入慕容拓的懷裡。

慕容拓將她橫着抱起,施展輕功幾起幾落,在荀義朗和九姨娘的馬前停了下來,雖明知來人的身份,還是試探地問道:“荀義朗?”

“正是。”荀義朗下馬,深遠的目光自桑玥秀美的面龐上流轉而過,看着慕容拓,笑出了聲,“好小子,下手夠快。”

一語雙關,慕容拓心下了然,揚眉一笑:“東西可以還給你,人我可不讓!”

桑玥聽着他們打烏龍的口氣,根本不像初次相識,而慕容拓所說的東西,應該就是荀家秘史了。

九姨娘神色彷徨地望向桑玥,遠遠地看着二人吻得熱火朝天,怎麼轉眼二小姐就不能動了?

“知不知道整個大周都在通緝你?”荀義朗一邊說着,一邊用餘光打量着桑玥的神色。

桑玥面無表情,實則心裡早掀起了驚濤駭浪:通緝慕容拓?難道這三本秘史是他親自到大周去偷的?

慕容拓開懷地笑了笑,坦蕩無匹:“我無所謂,反正你是幫兇,我獲罪,你也逃不了。”

荀義朗上前一步,幽深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欣賞:“嫩是嫩了點,好在有股豪情,初生牛犢不怕虎,比我兒子就差了那麼一星半點吧。”

慕容拓並不氣惱,緊了緊託着桑玥的大掌,笑容一收,正色道:“允許你以一個長輩的身份照顧她,別動歪心思,否則拼上和整個荀家爲敵的風險,我也會和你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靈慧的弟子的確有這個本事。荀義朗從慕容拓的手中接過桑玥,神色是少有的肅然:“保重。”

慕容拓深深地凝視了桑玥一眼,按耐住將她揉進骨血的衝動,咬咬牙,施展輕功飛上馬背。他不得不點了她的穴,她再多說一句話,再開口挽留一次,再露出一點黯然傷神的表情,他就會繳械投降、捨不得離開了……

桑玥閉上眼,心裡有什麼東西在一點一點地融化……

快入京時,荀義朗才解開桑玥的穴道,帶她上了一早準備好的馬車。原以爲桑玥重獲自由後會甩他一巴掌,或者發一通大火,他也做好了成爲出氣筒的心理準備。誰料,桑玥只是淡淡地捧起九姨娘遞過來的湯婆子,暖着被寒風吹得僵硬的小手,眼底並未哀色、亦無憤色,只是一如既往地清冷,彷彿之前那依依不捨、話別情郎的一幕從未存在過。

這是荀義朗第一次遇到沉穩得能夠隱匿一切情緒的人,還是名十四歲的女子。

女人和男人不同,女人的心是一個沒有分格子的大衣櫃,什麼雜七雜八的事兒都往裡裝,牽一髮而動全身,所以女人多容易衝動、喜歡翻舊賬。男人的心是一個八抽屜的梳妝檯,將不同的事分門別類,不太會相互影響,因此,男人大多理智。

但如今,荀義朗不這麼認爲了,他碰到了一個“十六抽屜的梳妝檯”!

桑玥的手漸漸回暖,脣角勾了勾,道:“當年大周皇帝爲何突然離開南越?是大周發生了什麼事嗎?別敷衍我說雲傲是跟香凝皇后慪氣才走的。”

談起正事,荀義朗收起了調侃玩味,凜然道:“在雲傲與香凝鬧翻之前,後宮的妃嬪不多,且都是在未冊立皇后時納的妃嬪,而云傲從前不是個沉迷女色的人,所以他子嗣單薄,膝下只有皇長子和大公主,我猜,他回宮與皇長子或者大公主有關。”

“你猜?”那就是沒有證據了。

荀義朗點點頭,眸中盡顯思慮:“雲傲從離開大周到返回,其間我並沒有查到任何大的異動,朝政穩妥,民生富庶,一切進行得井井有條。我之所以懷疑雲傲天沒亮就急着回大周與他的子嗣有關,是因爲他回宮後立即罷朝三日,將皇宮所有人都禁了足,不準踏出所屬的宮殿一步。顯然,他是在查證什麼,又或者在防備什麼,而能讓他如此上心的除了香凝,便只剩皇長子和大公主了。”

桑玥若有所思道:“所以,雲傲還是有異常的,只要查出那三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再順藤摸瓜,就能一步一步地揭穿當年的那場陰謀。”

“你怎麼能確定是陰謀?”雖然其實他也是這麼覺得的。

車廂內,光線暗啞,桑玥的一雙清冷美眸卻透亮得似黑水晶落在了雪地裡,純淨高雅,熠熠生輝,流轉的盡是世間無法追溯的華光:“雲傲和香凝成親兩年,待宮裡的其它妃嬪如何?”

荀義朗徐徐後靠,九姨娘麻利地塞了個墊子在他身後,他卻連看都沒看九姨娘一眼,似嘆非嘆道:“溺水三千,只取一瓢飲。”

說的是他,還是雲傲,不得而知。

“難怪會遭人記恨了。”桑玥將已無熱氣的湯婆子放在一旁,端起茶輕抿了一口:“香凝皇后不死,宮裡的妃嬪爬不上龍牀,宮外的女人擠不進皇宮,這件事就像滾雪球,越接近真相,發現牽扯到的人越多。”

荀義朗慵懶地擡眸:“你怕了?”

桑玥嗤然一笑,幾分嘲諷,幾分淡漠:“我只會,熱血沸騰。”

荀義朗哈哈笑出了聲:“你倒是害人害上癮了。”

桑玥不接荀義朗的話柄,緩慢地喝着茶,彷彿不經意間飄了一句:“爲什麼?”

“嗯?”荀義朗不明所以。

“你費盡心思幫助香凝皇后,究竟是爲什麼?讓他們一直誤會下去,你或許有趁隙而入的機會,不好嗎?”

荀義朗怔了怔,這丫頭說話真是太直接了!想法也太不傷人了!他笑得不太自然:“失去信任是一件很可怕的事,雖然我不清楚你究竟經歷了什麼纔會處處防着別人、認爲但凡誰對誰好都是基於某種目的,但我明確地告訴你,我幫助香凝沒有理由,如果你非要我給個理由,你才能安心接受我的幫助,那麼我只能說,我愛她遠勝過愛我自己,她痛,我比她……更痛。”

九姨娘的手緊握成拳,一張精緻到令人神魂顛倒的面龐毫無血色,她垂眸,將淚和苦水流進心裡。

桑玥脣瓣微勾,掀開窗簾迎入一陣冷風,吹散了眉宇間漸漸凝結的思緒,慕容拓,你對我是否就像荀義朗對冷香凝一樣?

桑玥並未告訴荀義朗關於地道的事,在她看來,荀義朗對冷香凝的幫助只能停留在最隱晦的層次,見面於二人而言並非好事。不論冷香凝少女懷春時是否喜歡過荀義朗,如今冷香凝心心念唸的可都是雲傲,和雲傲的誤會本就深,再加上荀義朗這個竹馬,冷香凝想和雲傲複合就難上加難了。

臨行前,桑玥囑託荀義朗不要輕舉妄動,有靈慧的保護,冷香凝很安全。至於五姨娘那邊,她讓九姨娘三緘其口,沒必要讓五姨娘跟着摻和進來。五姨娘爲她操的心夠多了,待她比親生的還好,她斷然不願意將五姨娘拉下水。事情若不成,至少五姨娘還有桑玄安和桑妍作爲依靠。

回了定國公府,桑玥去滕氏那兒抱了桑玄安去看望五姨娘。也就她膽子大,敢從滕氏手裡搶人,滕氏雖心有不悅,但一方面疲於應對突發頑疾,一反面礙於桑楚沐臨行前的叮囑,愣是將火氣生生地嚥進了肚子。

桑玥抱着桑玄安出現在五姨娘的房間時,她正在奶孩子,瞧着桑妍吧唧吧唧吸得滿頭大汗的嬌憨模樣,桑玥止不住呵呵笑了:“妍兒的個性真像個男孩子,長大了會欺負我們玄安吧。”

一聽見桑玥的聲音,五姨娘趕緊擡起面色紅潤的臉,眸子裡盈盈跳動的全是幸福和滿足的幽芒,當她的目光落在桑玥懷中的桑玄安身上時,視線瞬間變得模糊,連帶着說出口的話都含了哭腔:“玥兒,你來了,快進來坐,外面冷,你和玄安有沒有凍着?”

桑玄安一直養在棠梨院,五姨娘一個月根本見不得幾回,每次都是桑楚沐心疼了,才抱過來讓她看看。原以爲桑楚沐離京後,她很長時間都見不到兒子了,沒想到,玥兒這麼快就將桑玄安抱來了。

五姨娘將吃飽喝足的桑妍放進搖籃,從桑玥的懷中接過桑玄安,臉蛋貼着他的,可勁兒地蹭了蹭,突然,似想到了什麼,眸光一暗,道:“玥兒,你把玄安抱走,老夫人不高興了吧?”

桑玥露出一個清麗優雅的笑,暖暖的,似春陽照拂着五姨娘忐忑的心:“沒事的,從今天開始,玄安就養在你這兒,乳孃我重新找個健康老實的。”

五姨娘大驚:“那怎麼行?老夫人會生氣的,你父親不在,誰能護着你?原先我以爲二夫人是個好人,沒想到她居然對我做出那樣子的事,如今她又當着家,你的處境就更難了。快,把玄安送回福壽院。”

五姨娘說着,忍住眸中的淚花,就要將桑玄安遞給桑玥,桑玥推了推,面含寬慰,眸子裡的波光隱含犀利,卻讓五姨娘莫名地安心:“娘,你只管好生照顧玄安和妍兒,其它的事別費心,交給我就好。大夫人和恬郡主都奈何不了我,區區一個風燭殘年的祖母和一個毫無背景的二夫人又能把我怎麼樣?府裡這一年,你可見過我吃虧?”

五姨娘不可置否地點頭,自從玥兒轉了性子後,當真扳倒了不少敵人,只是讓玥兒徹底與老夫人槓上,她心有不忍:“玥兒,我一個人照顧不來,還是讓老夫人帶着玄安吧。”

“祖母今早突發頑疾,我去抱玄安時,她正在泡澡呢,年紀大了,哪裡有精力照看孩子?平日裡全都乳母在帶,祖母就飽飽眼福,不會有人比你帶的好。”

五姨娘詫異得手一緊,捏疼了桑玄安,他嚎了幾嗓子,五姨娘哄着沒效果,急忙撩起衣襟,小傢伙扭過頭,輕車熟路地含住了,五姨娘才道:“老夫人生的什麼病?”

“我也不太清楚,我走的時候大夫剛剛過去。”說着,桑玥從寬袖裡摸出慕容拓給的金哨子,“我已經將暗衛掉到院子外守着了,每次三人輪崗,要是遭遇危險,你吹響這個哨子,他們就會出現。”

“這是……你父親留給你的?”

桑玥摸了摸臉頰:“不是,是慕容拓。”父親對她越好,越證明父親的心裡想着冷香凝,五姨娘不嫉妒,並不代表她不傷心,所以,她選擇據實相告,反正慕容拓和她的事貌似已經鬧得人盡皆知了。

五姨娘從九姨娘那兒得知了一些慕容拓和桑玥的事,聽說慕容拓對桑玥極好,反正只要是女兒喜歡的,她就不反對。她頓了頓,眸含期盼:“我……真的可以將玄安留在身邊嗎?”

桑玥摸了摸桑玄安的粉拳,笑道:“可以的,以後再沒有人能將玄安從你身邊搶走,就算父親和祖母也不行。”

五姨娘的鼻子一酸,眼眶又紅了:“我是不是一直在給你添麻煩?”

“沒有。”反而是因爲大夫人恨着她,而屢屢讓五姨娘遭了毒手。

二人又講了些體己話,直到茉莉和蓮珠同時出現,桑玥才告別五姨娘。

冬陽高高掛起,配合着積雪反射的光輝,刺目得令人不由自主地將眸子眯成兩道月牙兒。遠離了五姨娘的院子,沿着微波粼粼的湖邊徐步,桑玥眺望着冰冷的湖面,道:“你們兩個怎麼都來了?出了什麼事?”

蓮珠四下看了看,並未發現異常,才湊近桑玥,小聲道:“老夫人院子裡的劉媽媽來話了,說老夫人蓋了小姐送過去的被子後,渾身癢得難受,這會兒已請了大夫在看診,劉媽媽將被子剪開後發現裡面的棉絮藏了好多跳蚤,老夫人氣壞了,要喊小姐過去問話呢。”

她同時給五姨娘和滕氏送了,五姨娘蓋着沒事,滕氏卻渾身發癢,還從中發現了跳蚤,真是有趣。

桑玥不禁失笑,又問向茉莉:“你發現了什麼?”

茉莉的秀眉蹙成一團,正欲回話,桑玥眼尖兒地瞥見一道纖弱的身影,忙擺手示意她噤聲,茉莉和蓮珠順着桑玥深沉的目光望去,冰天雪地中,許姨娘神色慌張地從林子裡跑出,她的手裡還拿着一塊染了血的石頭,她邊跑邊回頭,桑玥三人急忙隱在了假山後。

許姨娘跑到湖邊,胸口起伏得厲害,環視四周,戰戰兢兢地將血石頭重重地扔進了湖裡,爾後,她開始四處張望,默默等待,直至確認方纔的動靜沒有引來任何人,她才重新返回林子裡,用纖弱的身軀背出一個不知死活的男子,她將男子隨手扔在湖邊的青石板地上,解下腰帶,綁了兩大塊石頭於他的雙腳。

做完這些,她氣喘吁吁、大汗淋淋,吞嚥了一口唾沫,咬牙,面露兇光,將那名男子推入了湖中。

茉莉和蓮珠驚得差點叫出聲,雙雙用手握住嘴,不讓自己發出丁點兒的聲響。

許姨娘是桑飛燕的生母,也是唯一有榮幸隨桑楚青一同回京的姨娘,平日裡這位姨娘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又不是個愛惹事兒的,因此茉莉和蓮珠換班盯了她兩個月都未發現異常,今兒無意間跑來五姨娘的院子找二小姐,竟是撞見許姨娘毀屍滅跡!

太驚悚了!

大抵是心虛的緣故,許姨娘等到湖面上的漣漪漸弱,瞧不出有人落水的痕跡,趕緊拔腿就跑,像身後有個惡鬼在追似的,不過幾個呼吸間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桑玥對茉莉使了個眼色,茉莉會意,去五姨娘的外院找了幾個小廝,跳下水將那名男子救了上來。那人約莫三十上下的年紀,五官明朗,身形健碩,瞧着眼生,不像是府裡的人。

桑玥吩咐小廝將他胸腔內的積水按了出來,方纔他被推下水前,桑玥敏銳地撲捉到他的手指動了動,想來並未真的喪命。

果然,不多時,那人就噴出一大口水,開始咳嗽,一咳嗽,好不容易被冰水沖刷乾淨的額頭又汩汩地冒出了血絲。

一名小廝從懷裡掏了方帕子給他捂住傷口,又將衣襬撕碎給他纏了一圈,算勉強止住了血。

桑玥讓蓮珠給他們一人賞了十兩銀子,那名將衣服撕壞了的小廝則得了十五兩,樂得半天合不攏嘴。

小廝們退下後,桑玥開門見山道:“你跟許姨娘是什麼關係?”

那人渾身溼漉漉的,在寒風凜冽的嚴冬幾欲要凍成一根冰凌,牙齒不停打顫,望着眼前這位衣着華貴、舉止優雅的年輕小姐,半天說不出話。

嘴硬?桑玥居高臨下,帶着一股俯瞰衆生的傲氣:“我能將你救上來,也能將你推下去,許姨娘儼然對你動了殺心,你得罪了府裡的半主子,難道還想活着出去?不過既然你能混進府,定是有幾分本事的,就這麼英年早逝,不覺得虧嗎?”

這打一巴掌,抹一口蜜,弄得那人的心像吊了十五桶水,七上八下的。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再讓他去赴死,他可沒那個勇氣,甚至,再給他一次選擇的機會,他絕對不會跑來京城。

桑玥不急,她有的是時間跟他慢慢耗,可瞧他那快要凍死於一席雪光之間的模樣,貌似她不用等太久。

桑玥選的是一個兩排假山的狹縫當口,風兒可大了,不過須臾間,那人的腳就失去了知覺,他慌了,連忙磕了個頭,顫聲道:“我說!我什麼都說!還請這位小姐放我一條生路!”

寒風挽起銀狐大氅上的絨毛,吹拂着桑玥美如璞玉的臉,她的笑容亦如那軟綿的毛一般,舒柔清淺:“你和我無冤無仇,我若想要你的命,方纔袖手旁觀不就好了?我們各取所需,你按照我的要求做了,我不僅送你安全離開,還會給你一筆豐厚的銀子。”

既能活命,還能賺錢?那人怔了怔,鼓起勇氣望進桑玥幽冷如千年冰泊的眸,當撞到那陰翳得足以將他挫骨揚灰的眼神時,他打了個激靈,不照做也不行啊,會死!

他左思右想,和盤托出:“我……我是從江南來的,在江南的桑府做賬房的管事,名叫崔有平。”

難怪她沒見過,原來是江南府邸的下人。

桑玥並不發問,只淡淡地道:“你能拿多少銀子,取決於你提供的消息的價值,當然,光有消息沒有憑證不足以令人信服。”她給蓮珠使了個眼色,蓮珠從寬袖的內荷包裡摸出厚厚一沓子銀票,當着崔有平的面晃了晃。

崔有平瞠目結舌,管賬的人對錢財最是敏感,他雖只掃了一眼,但立馬注意到了銀票的面值皆達千兩,那麼厚一沓子,該是……該是多少銀子?天啊!眼前這位……該不會就是傳說中的桑家二小姐吧?

關於這個二小姐的傳聞,別說京城,整個江南都是沸沸揚揚,去年除夕宴。她一傾天下,轟動南越,因她的緣故,時下的閨閣女子也愛熱議陣法、國家大事,就連他的妹妹也不例外。前不久,傳聞她被封爲皇帝的妃子、她不想嫁、老天出動日食幫她!再近些的日子,攝政王妃的壽辰。她和慕容公子、碧洛大祭司這三人的感情糾葛幾乎是家喻戶曉。

崔有平看桑玥的眼神變了,那跟在看一尊神沒什麼區別,他扇了自己一耳光:“二小姐,我是個混球!我欺騙了許姨娘,一直找她勒索銀子!今兒我獅子大開口,她終於不堪重負,決定殺我,永絕後患!”

能猜出她的身份,崔有平倒也不笨。桑玥笑容淺淺,眸光似柔還冷:“你欺騙她什麼了?”

崔有平低下頭:“十四年前,我們還沒下江南,有一天晚上,二老爺原本說晚上要來陪許姨娘,結果被二夫人叫走了,許姨娘一時氣憤就喝多了酒,我那時還只是一名跑腿的夥計,我給許姨娘送新做的衣櫃,丫鬟們恰好不在,於是我……我一時衝動,就爬到許姨娘的牀上去了。”

講到這裡,崔有平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很快,他又激動得跪走一步,仰視桑玥,急切道:“但是二小姐,我對天發誓!我什麼都沒做!許姨娘喝多了,醉得不省人事,我就只……只摟着她睡了一晚,她不知道,她以爲……我們那個了。”

十四年前?桑玥清冷的眸子裡笑意加深:“夏天?”

“是。”崔有平惶恐地應了句。

桑玥笑了,無比開心地笑了,崔有平沒有說完的話她已經猜到了。夏天是許姨娘懷上桑飛燕的日子,如果許姨娘與崔有平有染,那麼桑飛燕可就是個孽種了。她摸了摸鬢角的秀髮,那裡似乎殘留着慕容拓指尖的香氣,她心猿意馬了一瞬,很快回過神,對崔有平道:“你可有證據?”

“請小姐背過身子。”

桑玥轉身,崔有平扯掉腰帶,解開棉服的扣子,從最裡層掏出一個紅色肚兜和白色帕子,再將衣衫整理好,道:“二小姐,好了,”

待桑玥再次轉身,他已將溼得滴水的肚兜和帕子雙手呈上,蓮珠接過,打開一看,帕子上面繡了許姨娘的閨名“嬌”,那花色與肚兜上的一致,赫然是多年前京城流行過的並蒂蓮,她在五姨娘的舊衣物中見過。現如今,貴婦名媛極少繡制並蒂蓮了,多嫌老氣。

桑玥淡雅似蓮地邁了個步子,一陣香風拂過,與她陰翳得似要將人生吞活剝的笑同時襲上崔有平的神志:“你怎麼能對我撒謊呢,崔有平?”

崔有平脊背發涼,二小姐笑起來真美、真毒!“我句句屬實,絕無半句謊言!”

桑玥手肘支着手背,雙指捏上尖尖的下顎,踱了幾個步子,道:“你啊,明明就與許姨娘有了夫妻之實,你多年來無怨無悔地追隨我二叔、兢兢業業地操持江南府邸的事,就是爲了日日能見到你們的女兒飛燕啊。”

崔有平身子陡然一晃,他……他的確是這麼威脅許姨娘的,可那只是威脅,不是真的!“二……二小姐……我……我沒有……”

桑玥狀似惋惜地嘆了口氣:“既然你非要撒謊,那麼就怪不得我心狠了,蓮珠。”

“小姐。”

“白救了他一遭,還遣了那麼多銀子給小廝,到頭來盡給我扯謊,在他死之前,我怎麼也得撈點利息,我瞧他凍僵了根本動彈不得,你去挖了他的心和肝,我拿去喂小慕兒。”意態閒閒地說完,桑玥把腰間的匕首遞給蓮珠。

“是,小姐!”蓮珠壓住心底的慌亂,將匕首拔出鞘,二話不說就捅進了崔有平的肚子。

“啊——”崔有平痛呼,奈何雙腿被凍得失去知覺,半點兒挪不動,雙手也反應過慢,就眼睜睜地瞧着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劇痛來襲,他的五官緊緊地扭成了一團。偏這時,桑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腦海中靈光一閃,忙改了口,“我說!我說!桑飛燕是我和許姨娘的孩子!我們苟合許多年了!”

桑玥拍了拍銀狐氅衣上並不存在的粉塵,也拍去了眼底最後一抹寒涼:“你有婚配嗎?家中還有何人?”

崔有平不明所以,愣了愣,據實相告:“家裡上有七十老母,下有十歲稚兒、五歲小女,一妻三妾。”

那就不存在“不舉”這一說了,她可不願意像大夫人那樣,弄了半天,那駱慶原是個廢人。

“蓮珠,這兒交給你了。”

桑玥幽幽說完,帶着茉莉前往了福壽院。從茉莉口裡得知,丁香稱病一整日,閉門歇息,茉莉想去送點吃的,丁香只讓她放在門口,並不讓其入內,但除此之外,丁香並無其它異常。

福壽院內的正廳內,滕氏剛用藥水洗了頭、泡了澡,又讓劉媽媽和穎雪給她渾身塗滿怪味熏天的藥膏,身上的癢才勉強止住了。但偶不經意地動動,衣衫劃過患處,又會癢得撓心撓肺。

她穿着醬色長襖,緞面用銀線繡了飄飛的玉如嬌,與她慘白的臉色相映生輝,憑添了幾分蕭瑟之感。她墨發輕挽於腦後,向來喜歡繁複首飾的她今日只戴了根無墜子的銀簪。

劉媽媽和穎雪恭敬地分立於滕氏兩側,眼觀鼻、鼻觀心,伺候滕氏多年,她們曉得怎樣做纔不至於被殃及魚池。

韓玉穿一件寶藍色斜襟短襖,內襯白色羅裙,可能近段時間與桑楚青的關係不甚良好,導致滕氏對她冷淡了許多,因而她的臉色也不大好,甚至秋波雙眸間流轉着懨懨之色,看着令人心疼。桑飛燕貼心地遞過一杯熱茶,不敢言語,只得報以一個微微的討好的笑。

桑飛燕有着自己的打算,她長期住在許姨娘的院子也不是個事兒,正兒八經的主子總跟姨娘在一塊兒,免不得自降身份。所以這回,她可是卯足勁兒地討好韓玉,誓要搬回自己的院子。她此次的穿戴樸素大方,白色繡粉桃束腰長襖,襯得肌膚水嫩光澤又不顯招搖,墨發挽了個百合髻,簪一支鑲東珠銀簪,配那小巧精緻的五官,端的是清秀絕倫。

久違的大姨娘坐在滕氏的下首處,用勺子攪動着一碗黑漆漆的藥汁,每每滕氏身體抱恙,都會喚她服侍。尤其她重新得了協理中饋的權力,往福壽院跑的次數越發勤便了。

桑玥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一副波雲詭異的畫面,每個人都各付心思,臉上卻都掛着從容和藹的笑。韓玉巴不得大姨娘早點倒臺,她好獨攬大權;大姨娘巴不得韓玉和桑楚青早些回江南,她和滕氏好儘早將桑玄夜扶上世子之位;滕氏原本因着桑楚青的關係頗爲讚賞韓玉這個兒媳,韓玉卻抓着中饋大權不放,倒漸漸成了她的眼中釘;桑飛燕無非是想討好滕氏討好韓玉,多幾個出席公衆場合的機會以便接近慕容耀,當然,那是在桑玥進門之前。從桑玥買過門檻的那一刻起,桑飛燕的眸光就跳動着灼熱得似要焚天滅地的鋒芒。

呵,慕容歆許了桑飛燕不少好處吧,所以才挑撥得桑飛燕處處跟她作對!

“玥兒見過祖母、見過嬸孃。”桑玥規矩地行了一禮。

滕氏擡手欲摸髮髻上的珠花,陡然發現除了銀簪她竟再沒佩戴任何首飾,不由地惱怒,剛纔真是氣昏了頭,所以連裝扮都簡略了。她冷冷地哼了一聲:“你還知道我是你祖母嗎?”

桑玥心裡冷笑,克母克姊的傳言過去已久,滕氏而今恨她一來是錯以爲她害了滕氏,二來,估計是在氣憤她抱走了桑玄安,此刻竟空手而歸了。

“你給我跪下!”滕氏拍桌厲害,“你個不肖子孫!沒剋死我,就想着法兒地折磨我!你爲了讓桑玄安能養在五姨娘的院子,故意把我整病了,是不是?”

桑玥幽靜深邃的眸子微眯了一下,好吧,她承認,這兩件事發生得過於巧合了。是誰在她瞌睡時遞了個枕頭呢?她剛剛真的想把滕氏弄病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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