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鼓聲愈發的急促緊張,如同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一般,帶着恢宏的氣勢,逐漸要攀上頂端,鼓樂的高潮也即將來臨,蔣馨凝的動作一刻都沒有落下,她的動作也越發的急促了起來,甚至額間都隱隱出現了汗水,她的眉頭緊蹙,注意力一刻都沒有從那水面上停下,手上的動作也一刻都沒有停下。
衆人被那鼓聲感染,也被這緊張的氛圍所感染,即使不明白蔣馨凝究竟要幹什麼,他們也沉靜在那氛圍之中無法自拔。
要知道作畫實際上是比跳舞更爲艱難許多的技能,尤其是到了這高潮的部分,蔣馨凝一邊要跟着那鼓樂的節奏,一邊要繼續自己手上的動作,已然是達到了極高的難度。
即使是在大漠,也未必能夠找的出來可以順應這鼓聲作畫的人,但是蔣馨凝到了如今,也一絲毫的差錯都沒有出,高潮已過,接近尾聲,此刻看着還亂成一團的顏料,所有人都期待蔣馨凝會如何結尾。
即使她的動作天衣無縫,也跟上了那鼓樂的步伐,一點都沒有亂,但是她最終做出來的畫是什麼樣子的,纔是最爲重要的。
隨着鼓聲的節奏抑揚頓挫,高潮迭起,在那最爲尖銳悠揚的一個音符戛然而止的時候,蔣馨凝毫不猶豫的咬破自己的手指,在那水中揮灑了一滴鮮血,音調猛然停止,幾乎所有的鼓聲都在一瞬間停息,沒有再給蔣馨凝停留一絲一毫的機會。
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蔣馨凝也已經瀟灑了完成了自己手上所有的動作,把那沾了顏料的筆放了下來。
她微微喘氣,只伸手扶住那水缸的兩側,兩隻手似乎是在暗中發力一般,那水面也因爲蔣馨凝的動作微微震顫。
此刻慕容玉臉上再也沒有一絲一毫戲謔的表情,他咬着下脣看着蔣馨凝的動作,一步一步正應正了他一開始的猜想。
因爲他清晰的看見那水中浮沉的顏料,隨着蔣馨凝的發力,開始緩緩的融合分散開來,似乎如同有生命一般尋找着自己的位置,而他們都沒有沉下去。
看着蔣馨凝此刻的動作,莊蕭晨眼眸一寒,搶先發難的說道:“二小姐,可否告訴我們你做的畫在哪裡呢?我可是沒有看出來。”
“就是那一水缸亂糟糟的顏料麼?就算是三歲小孩也會了吧?少糊弄人了!”慕容秋第二個嗤之以鼻的說道。
蔣馨凝沒有說話,只是看着那水缸表面漂浮的顏料,剛好此刻他們都浮在了那白色絲綢上面,只要微微搖晃,就如同那一道彩虹一般耀眼。
“有沒有作畫,只要再看一眼不就知道了麼?”
她微微一笑,只伸手從兩邊把那白色絲綢拉拽了起來,隨着她的動作,慕容秋猛然意識到了什麼,她的神色驟變,看着蔣馨凝下一秒就要把那絲綢從水缸之中拿出來,當下幾乎都沒有細想什麼,她絕不能讓蔣馨凝這麼做!
這是何等驚世駭俗的藝術!她絕不會讓蔣馨凝成功!
慕容秋騰空而起,手上猛一發力,自己經常拿着的鞭子便脫手而出,夾雜着刺啦破空的聲響便朝着蔣馨凝而去!
大漠的女子哪有不會武功的,慕容秋作爲一國的公主更是從小到大把一手鞭子使得出神入化,這一鞭子若是打在了蔣馨凝的臉上,只怕登時就會留下痕跡來,且永遠都不會消磨。
但是如今她這一鞭子卻是衝着蔣馨凝手中的絲綢而去的,她的目的是要把蔣馨凝手中的絲綢打散!
即使此刻旁人都還未曾意識到是怎麼一回事,但是慕容秋知道了。
條件反射之下她不相信蔣馨凝當真會有這麼大的本事,但是眼下唯有破壞,她不知自己還能做什麼了!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絕不能讓蔣馨凝成功!
但是已經走到了這一步,蔣馨凝自然不會允許隨便那個破壞她的成果,她聽到了耳旁呼嘯而來破空的風聲,脣邊揚起淡淡的一個微笑,只微微側身,便避開了慕容秋的鞭子,並且藉着她的力度,刺啦一聲便把那白色綢子從水中抽了出來!
原本衆人根本不明白蔣馨凝此刻究竟在幹什麼,但是看到蔣馨凝這個動作的時候,下意識的眼神便追隨了過去,只是一剎那,他們便被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驚呆了。
蔣馨凝把那白綢從水中抽出來的一剎那,那原本還散亂漂浮在水中的顏料,就如同有靈性一般,隨着蔣馨凝的動作,紛紛朝着那白綢漂浮而去,隨着那白綢徹底浮出水面,那方纔還遊蕩的顏料此刻卻工工整整的映在了那白色的絲綢之上。
而原本看着五顏六色雜亂無章的圖案,此刻卻彷彿換了個樣子一般,映在那絲綢之上時,儼然變成了一副十分精湛的山水畫,城池花草一覽無餘,甚至連細微的地方都處理的精妙得當。
而蔣馨凝迅速的便把那絲綢攬入了手中,沒有再給慕容秋一點點機會,甚至那絲綢揚過的時候,不出意外的甩了慕容秋一臉的水,慕容秋躲閃不及,只能硬生生的捱了這下!
蔣馨凝把那絲綢抱在手上,對身邊的宮人吩咐道:“快去把桌子搬來!”
她身邊的宮人連忙走了下去,很快就把一張桌子給搬了過來,蔣馨凝迅速的把手中的絲綢放在了那桌子上,並且拿來許多絲絹開始仔細的在那絲綢上擦拭了起來,很快,那絲綢表面粘附的水漬便被蔣馨凝擦乾了。
剩下的顏料一點都沒有暈染開來,等到蔣馨凝拿開手,出現在大家眼前的是一幅極爲精妙的畫卷。
“臣女斗膽畫了一幅大燕山水圖,希望我國在陛下的治理下能夠長治久安,永世繁榮,昌盛萬代!”蔣馨凝一字一句的說道,字字句句都擲地有聲!
那幅畫上,最後她咬破手指揮灑的那一滴鮮血,此刻在那絲綢上暈染開來,已然成爲了那畫卷之上的一輪紅日,正照耀在那城池上方,寓意這大燕國千秋萬代都能如日中天,永垂不朽!
見到這樣精妙絕倫的表演,現場一時間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彷彿驚呆了一般,甚至連喝彩的話都說不出口!
蔣馨凝神色從容,只伸手擦了擦額角的汗水,除此之外,多餘的動作都沒有。
過了許久,皇帝才猛然站了起來,撫掌大笑着說道:“好!好!好!”他連說了三個好字!看向蔣馨凝的表情更是十分驚歎,轉頭對她說道:“朕果然沒有看錯人,蔣家二小姐當真是舉世無雙,才華冠絕!果真是沒有讓我們大家失望!”
聽到皇上都已經開始誇讚蔣馨凝了,衆人這才彷彿如夢初醒一般,頓時掌聲雷動,只看着蔣馨凝大肆誇讚了起來。
蔣馨凝還是方纔的樣子,只不卑不亢的說道:“陛下謬讚了,臣女不過是雕蟲小技而已,承蒙大家不嫌棄,還能夠得到陛下的讚賞,臣女知足了。”
“不!這怎麼可能!你怎麼能夠做得出這樣的畫來!”莊蕭晨見得眼前畫面,失聲說道!
這水上作畫,若非專門練過,哪裡能有這樣高超的本事!蔣馨凝不過才十幾歲而已,哪裡會有這樣的功底,竟然會這樣的功夫?
原本是想要藉着這個機會打壓蔣馨凝一番,卻沒有想
到等到了這個一個結果,莊蕭晨一時心中接受不了了!
“三哥這句話可是說的有趣了,蔣二小姐可是爲我們爭了光呢,您卻這樣說她,未免有失妥當?”莊榮晨抿了抿脣,只看了莊蕭晨一眼,好整以暇的說道。
聽到莊榮晨這麼說,莊蕭晨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了,當即輕咳了一聲,只壓低聲音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蔣馨凝的目光卻是停留在莊蕭晨的身上,彷彿帶着無限深意一般,這大概是她看着莊蕭晨最久的一回了。
“這一切還要多謝三皇子您呢,沒有你,哪會有這樣的我呢?”蔣馨凝微微一笑,但是眼眸之中閃過的那絲冷意,卻彷彿是在看什麼讓人覺得好笑的畫面。
對啊,若是沒有莊蕭晨,哪裡會有如今站在這裡的蔣馨凝呢?
當初爲了討好她一心喜歡的他,她幾乎嚐遍了所有的苦頭,學會了一切自己認爲自己永遠都不可能學會的事情。
爲了討好莊蕭晨,爲了讓他在閒暇的時候覺得她是個有趣的女人,她學會了花式烹茶,她學會了這水上作畫。
記得一開始爲了學烹茶,她的雙手十指,幾乎每每都被燙出許多水泡,也曾因爲拿不穩那茶壺,而讓自己的肩膀磨出血來,爲了學會這水上作畫,她更是不眠不休,一雙手幾乎都要泡腫了,更是爲了在短時間裡學會這門技藝在水缸跟前暈倒了不知道多少回。
這一切都是因爲莊蕭晨,所以纔會記得如此刻骨銘心。
如今想起來,蔣馨凝倒是很心疼最開始一往無前的自己,什麼都不想,那麼傻的就用自己的一條命去爲別人拼,但是那個人轉過來就可以爲了另外的女人,讓你死於非命!
到如今爲止,蔣馨凝都覺得自己心中一片寒涼,唯一感到慶幸的是,她所學到的東西都成爲了自己的,也成爲了自己最爲受用的東西,讓她這一世,能夠走的更加坦蕩許多。
見到蔣馨凝說出這樣的一句話,和她眼神之中閃爍而過的冷意,莊蕭晨一剎那幾乎以爲自己看錯了,爲何蔣馨凝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他下意識的就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難道說是蔣馨凝從一開始就十分抗拒他,竟是因爲這莫名其妙的原因麼?難道他今日終於能夠知道,這一切究竟是因爲什麼了嗎?
但是片刻之後,他沒有等來答案,只見得蔣馨凝莞爾一笑,淡淡的說道:“若不是方纔三皇子殿下的推薦,臣女只怕還要猶豫許久,不敢上前來呢!所以臣女心裡也很是感激三皇子的。”
竟是因爲這個原因?莊蕭晨愣了一下,彷彿鬆了一口氣,卻又彷彿陷入了更深的謎團一般。
他看了看蔣馨凝,終究是移開了目光,沒有再說什麼。
蔣馨凝的神色淡淡,聽得耳畔有掌聲響起來,轉頭一看纔是慕容玉,慕容玉站起身來,臉上帶着得體的笑意,對着蔣馨凝說道:“二小姐如此精才絕豔,實在是讓我們大開眼界,不得不服了。”
感受不到眼前人所說的是真心還是假意,蔣馨凝只是微微垂眸,淡淡的說道:“謝謝二皇子的誇獎,還是要多謝你們相讓。”
“只是九公主,沒事吧?”說到這裡,蔣馨凝的話音一頓,轉頭看着一旁的慕容秋問道。
慕容秋此刻被甩了一身的水,正是狼狽的在整理,聽到蔣馨凝這麼說,氣的就又要衝出來理論!
但是這一次是她理虧,是以她想要衝出來,卻還是被慕容玉一個眼神給震懾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