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華“哦”了一聲，道：“莫非這裡要改造不成？”
捲心菜娛樂城臨近市政府，所在的巷子卻是一個背巷，門口的街道極爲狹窄，屬於老城區遺留下來的地方，很多地方都還保留着解放前的老式建築，甚至前清的都有，當年陳子華在省政府擔任秘書的時候就知道，東華市打算對城區進行改造，這麼多年過去，卻仍未動工。
郭婷搖搖頭，道：“城區改造？還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了，”給陳子華斟了一杯茶，敲了敲桌子，示意服務員過來，然後道：“這裡也屬於綜合治理條例範圍之內的場所，老闆怕被整頓了去，所以已經在轉手卷心菜了，等換了老闆，這個娛樂城多半開不下去。”
陳子華笑了笑，有些奇怪的問道：“你不是才從國外回來嘛，怎麼對這些事情如此清楚。”
郭婷輕哼了一聲，道：“你不會以爲咱們第一次在這兒遇到是巧合吧。”
陳子華道：“難道是你專門在這兒等着的？也不可能啊，那時候我好像也沒有什麼特別。”
郭婷忍不住笑道：“別那麼自戀好不好，”頓了頓才接道：“這家捲心菜也是我罩着的。”
陳子華這回真有些愕然了：“不是吧，那時候你不是……”後面的話愣是被他給憋了回去，那個時候郭婷還主持着明月山莊的經營，不過如今明月山莊已經煙消雲散，那些人畢竟與郭婷有着非同一般的關係，但都已經死的死，散的散了，郭婷當年的心血也可以說是在陳子華的手中毀於一旦，儘管沒有什麼錯處，可當面說出來還是有些不妥。
郭婷的反應卻並沒有太過激烈，只是面色稍微有點兒沉鬱，瞪了陳子華一眼，道：“就不要哪壺不開提哪壺了，過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雖然當年明月山莊的毀滅也有她的一份功勞在裡面，但郭婷依然覺得提起來有些不舒服。
陳子華不好意思的搖搖頭，道：“這麼說，霹靂火……就是你表弟開的那個娛樂城，是不是也不好經營下去咯？”郭婷的表弟當年開的那個娛樂城可比這個捲心菜囂張得多了，不敢說藏污納垢，但違法違紀的事情絕對不少，而且**小姐也養了很多，更不要說賭場了。
郭婷苦笑了一下，道：“清理整頓這些娛樂場所，就是你搞出來的吧？”
陳子華嘆了口氣，道：“有些事情，總得有人去做，對吧，去掉了這些違規的娛樂場所，雖然不至於能讓一些類似的陰暗面絕跡，但至少也能挽救不少人，我覺得，改革開放之後，尤其是最近這十幾年，很多已經被打入歷史塵埃的糟粕又有些死灰復燃了，那些東西註定會成爲社會的毒瘤，對於我們國家來說，越早清除越好。”
郭婷點了點頭隨即又搖起頭來：“你有些太過理想化了，這些事情說起來容易，做起來何其難也，難道你不知道，這種做法要觸及多少人的利益麼，而你保護的，不過是一些弱勢羣體而已，做得好了也不會有人稱讚，詆譭的人卻從來都不缺。”
陳子華嘆了口氣，不想談論這種沉重的話題，最初這麼做的本意，不過是參照前世的一些模糊的記憶，另外，他也覺得，這些名目繁多而且越來越失去控制的娛樂場所，不但是犯罪率最高的地方，同時也是滋生**的溫牀，有必要進行一些清理。
至於最終的結果如何，陳子華卻並未抱有太多的期望，前世的記憶讓他明白，在這塊神奇的土地上，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有可能生，但主流就是主流，即便是有再多的陰暗面呈現，也不能改變潮流的大方向。
“這次回來，有什麼打算沒有？”陳子華岔開了話題，郭婷自從去國外之後，國內經營的那些產業都是通過電話遙控指揮，掛她名號的還真不少，但真正屬於她的產業大約只有祺祥商貿那一塊，陳子華對於郭婷的事情，也不是都十分的清楚。
“還沒有確定下來，”郭婷沉吟了一下才說，“不過先要把這些娛樂場所清理一下，安東這邊馬上也要開始綜合治理了。”郭婷笑了笑，神色怪異的看了陳子華一眼，中紀委領銜搞出的綜合治理，先從京城開始，隨後各地也6續展開，但並非一窩蜂的同時開始。
“你倒是挺明智的，”陳子華自然知道基層執行中央政策時的貓膩，再好的政策，到了基層執行時也會被歪嘴和尚念歪了經，能照貓畫虎的有個形式就不錯了，像安東這樣的做法也無可厚非，比很多地方的做法已經厚道了不知多少倍。
“什麼明智不明智的，老頭子在位置上的時間也不多了，我不能總給他惹麻煩，”郭婷嘆了口氣說道，郭萬年依舊擔任着安東省委副書記、省長，但年齡已經不輕了，若是這一屆過後還不能更進一步的話，估計仕途也就到此爲止了。
“沒打算從政吧？”陳子華沉吟了一下問道，像郭婷這樣出身的人，即便再無所事事，也大都在一些國企掛着一個官身，需要的話，隨時可以重新轉身，經商從政兩不誤，而且級別都不低，正處副處一大層呢，想必郭婷也不例外。
“沒想過走從政的路子，”郭婷毫不猶豫的說道，真要從政的話，以前的機會要比現在好得多，但出身官宦家庭，反而對官場上的事情非常的看不慣，儘管她的所作所爲同樣在利用家庭的特殊地位，可越是這樣越是討厭官場上的是是非非。
“這麼說，就是打算經商了，是想像從前那樣做貿易還是想搞點實業？”陳子華饒有興致的問道，做貿易，實際上就是走私了，郭婷從前搞這一行可是輕車熟路，否則的話，前世也不可能最終被人追殺，最後死在國外，若是搞實業，那就另一說了。
“連娛樂城這種小買賣都不想做了，還這麼去做貿易？”郭婷輕輕的晃了晃頭，從桌面上端起酒杯泯了一口，接道：“祺祥商貿在二郎鄉開區的項目上賺了不少，所以啊，我想試試房地產，據我推測，未來的房地產，將會是蓬勃興起的一個行業。”
“房地產麼，”陳子華苦笑起來，這一行果然是個大蛋糕，但前世的記憶讓他對房地產開商深惡痛絕，尤其是這一行與政府緊密結合起來之後，幾乎成爲加劇**和兩極分化的一個加器，普通老百姓便被玩弄於股掌之間，沒有絲毫的反抗之力。
陳子華並非多麼清高的人，兩世的經歷讓他對權勢有一種難以理解的熱衷，但卻不會是因爲想對這個世界的規則作出改變，他最多能做到影響自己身邊的人，一些看不慣的社會現象既沒有能力也沒有想法去予以糾正，大多數時候還是隨波逐流，最多做一個投機者。
“這個行業確實不錯，未來十年，將是一個展的黃金期,”陳子華慢慢說道，心裡卻在轉着別的念頭，“不過這一行與政府的關係很大，也算是吃政策飯的，在某些方面來說，跟你以前做貿易也有珙桐之處，有沒有想過進入別的領域？”
“別的領域麼，”郭婷微微有些遲疑，陳子華雖然說得不明不白的，可她並非不能理解，而且還有着很深的體會，說實話，這次從國外回來，她很想重新做一番事業，而且儘量不依靠家裡的特殊地位，父親已經老了，她不想因爲自己的事情讓父親擔憂。
而且，郭婷也不是特別缺錢的人，所以，陳子華的提議對她還是非常具有誘惑力的，稍微沉吟了一下才道：“杜翰在關西準備投建一個汽車城，曾經邀我一起參與，”輕輕轉動着手裡的高腳杯子，捏着杯底，微微晃動，“只是一直有些拿不定主意。”
陳子華“哦”了一聲，其實今天遇到郭婷之後，他心裡就冒出了一個想法，卻沒有想到杜翰居然先一步向郭婷出邀請了，不過看樣子，郭婷應該是拒絕了：“爲什麼拿不定主意？”
郭婷道：“汽車的關鍵技術我們並不具備，工藝上的差距更是難以彌補，唯一佔據優勢的就是光能科技的能源系統，但是，如今國家已經與國外開展了相關領域的合作，所以光能科技不再是我們的長處，對於盛世集團的汽車城，我不看好。”
陳子華沒料到郭婷這麼直接，不過她的話倒是實情，工業基礎的薄弱不是一兩項技術就能改變的，相關的基礎工業沒有個幾十年系統的展，很難吃透國外提供的先進技術，更不要說國內企業在管理方面的弱項，想要在汽車這種綜合工業方面取得成績，確實很困難。
琢磨了一陣之後，陳子華忽然道：“有個朋友住院了，我準備去瑪莎醫院探望一下，沒事兒的話，陪我走一趟如何？”
郭婷聞言微微一愕，陳子華的這個邀請看起來似乎不合情理，不過以她對陳子華的瞭解，卻還不至於做出毫無意義的事情，所以稍微遲疑了一下便道：“沒問題，現在就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