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他而言,淨不淨身都無所謂,四歲那年徹骨寒冷的大雪早已壞了他的身子。
公主,是對他最好的人,也是他最愧對的人。
他始終記得,那是他進宮一年後,倍受欺辱,又想起自幼的經歷,一時難以自抑,抱膝哭的一塌糊塗。
公主就是那時出現的,如一個仙女一般。開導他,安慰他,鼓勵他。還送了他一塊價值不菲的紅翡平安扣。至今,那枚平安扣依然還戴着他的脖子上。
莫吉的臉上露出一個解脫的笑容,這樣也好。公主最厭惡三心二意的人。他又不得不爲主人效勞。
這樣就好!他也不用在爲難了!
公主的恩德,來世再報吧!
廣濟寺,莫梨抱着雪團站在窗前。身後站着水曲和水覓兩人。
“我是不是太狠心了?六年呢!”
水覓水曲抿脣,狠心嗎?不,不過是廢了他的武功而已!這些年來,她們見多了什麼是狠心絕情。既然背叛了,那就要有被殺的覺悟。況且,這還只是廢了他的武功而已!
“公主去休息一下吧!待會兒五公主來了之後,您就要忙好長一段時間了。”
是呢!要忙好久了。杜恬的身份,南宮凌的身份,南宮凌的目的,真正的定王世子,勤郡王的大婚,大哥的婚事,寧寧的婚事,阿禮出宮,密藏,羅網,釘子,好多好多事。
半個小時後,五公主康寧公主慌張的到了廣濟寺。帶來了莫吉身受重傷的消息,於是,一行人立即行色匆匆的回了宮。朝廷從來都不缺“福爾摩斯”,有人慾行刺皇貴公主的消息很快就被得出來了!
京城,一度再次緊張了起來。
穆郡王府後院,杜恬氣的臉色鐵青。“廢物!敗事有餘!這麼好的機會!竟然叫這幫蠢貨這麼白白浪費了!”
“主子息怒。”青玉勸諫道,“您現在是雙身子的人了,可要顧慮着小主子啊!”
是的,沒錯,杜恬懷孕了!已經三個月了!
杜恬摸着自己的小腹,這才稍稍平息了一點怒氣。
“主子,機會會有的。您現在最重要的是好好調養身子,順利的將小主子產下。皇長孫,總是尊貴的。”
“那是自然!過幾天杜家擺宴公佈我的身份。這孩子的分量只會更重。對了,杜家那邊安排好了嗎?”杜恬的臉上露出一個傾城的笑容。說到杜家,眼底的狠毒一閃而過。
青玉點頭,“您放心吧!到時候,您就是杜家唯一尊貴的嫡女。”
杜恬這才露出一絲笑容。況且,要對付雲佳,也不一定就要用殺手!她手裡可還有一個足夠讓雲佳痛不欲生的秘密呢!
杜恬覺得,自己應該好好想想,怎樣“報答”雲佳的大恩了!
皇宮裡,莫梨看着面色蒼白、毫無知覺的躺在牀上的莫吉,心裡陣陣發疼。
莫吉……
“好好照顧莫吉。用最好的藥材。”說完轉身離開了房間。
水曲抿脣看了一眼躺在牀上的莫吉,轉身跟上莫梨,“公主,奴婢有事稟報。”
莫梨點點頭,帶着她進了寢室裡。
“公主,赫連小姐恢復的差不多了。安和郡主那邊差人來問她能否自己動手?另外,鍾離先生應您要求去探了探那處密藏,現在已經回來了,他似乎有什麼發現。言明必須親自告知您。”
鍾離回來了!莫梨眼中亮光一閃而過。
“既然表姐想要動手,那就讓她動吧!至於鍾離那邊,怕是要等等了。本宮今日纔出了宮,而且還險些遇刺。這幾日怕是都不能再出宮了。而且,宮中這幾日怕是也難以寧靜了!”
水曲聽着眼中閃過一道寒光,“公主放心,不管再怎麼熱鬧,奴婢們也不會讓人打擾到清議殿的寧靜的。”
莫梨意味不明的勾勾脣角,眼中是說不出的諷刺嘲諷,“不,讓她們鬧!若是能鬧到本宮頭上纔是最好的!皇子皇女十二歲便能出宮建府,父皇說了,本宮十三歲之後纔可以出宮居住,但是現在,本宮已經有些等不及了!”
南宮凌,我不管你是誰,也不想管你到底是誰。我只知道,你騙了我!騙了我整整六年!感情又如何?以欺瞞哄騙爲基石的感情,也不過就如那蓋在冰山之上的屋宇,冰消雪融之後,除了倒塌,還能如何?
她雲佳,向來最厭惡、最不能忍受的便是欺騙背叛!以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是!至始至終,不會改變。
水曲頓時就明白了莫梨的意思,“宜穎公主向來跟公主不對付。前些日子還指使人偷東西,如今不但被迫嫁與他國皇子,又一時不慎毀了容,心裡鐵定更加嫉恨公主。另外平恪公主,也是一向見不得公主好的,惠德妃早年跟公主有隙,若是有機會,也不會吝於插一手的!再者,珍賢妃心思詭譎,喜好推波助瀾,也不是什麼善茬。”
莫梨雙眼放空看着衣袖上細密精緻綴着米粒珍珠的“卍”字,其實她一直都不喜歡佛家的,佛家的教義令人消極,教唆人拋棄妻兒父母,遁入空門,講求六根清淨,無慾無求。
叫人一味的隱忍不發,忍無可忍重新再忍。叫人放下屠刀,皈依我佛。明明就是罪大滔天,九死難以平衆怒,卻因爲這麼輕飄飄的一句話,就保住了性命,從此再得逍遙。
說什麼修來世,說什麼渡化。不過就是虛僞罷了!
她因爲離奇的穿越和一系列的奇遇而相信這世間有鬼神,需要敬畏。但是卻不代表她就喜歡佛家了!之所以平日裡會念經祈禱,像極了一個忠誠的佛門弟子,也不過是因爲那個給了她溫暖的人是慧能,是出了名的高僧,因爲她是他的弟子。
可是現在,貌似已經完全沒有必要了!她以慧能爲師,並非是以佛家爲根。如今,沒有了慧能,那麼,這一切都沒有必要了!
莫梨緩緩移開視線,眼中一片晦澀難明,眼瞼微垂,長長的睫毛落下一小片陰影,“本宮心脈受損,落下了不少病根,不但身子虛弱,耐不了嚴寒酷暑,食不得大寒大補之物,更是受不得什麼驚嚇刺激,否則,必有性命之憂。”
水曲頷首,“公主向來膽小,害怕鬼神。”
“去辦吧!三天之內,本宮希望看見效果。”
水曲領命下去。
莫梨微微垂着頭,靜靜的站立在原地良久,水覓水棉知情,只在一旁靜靜陪着她站着,水月不明內裡,還當她是因爲莫吉受傷而難過,幾次三番想要開口安慰,最終卻也沒說什麼。
“吱吱吱~”姐姐主人~
雪團兒跑到她腳邊,用腦袋輕輕蹭着她的腳踝。
莫梨抿抿脣,蹲下身將它抱起,轉身往牀走去,“我睡會兒,忙了一上午,你們也去休息吧!”
“是。”三滴水擔憂的看了一眼莫梨的背影,還是聽命的下去了。
自行脫掉外衣上牀去將窗幔放下,轉眼間就進了空間。
深深吸一口空間裡黏稠凝結成水霧的靈氣,莫梨心間稍稍愉悅了那麼一點。靈泉邊上,亙古的花苞幾乎都要埋到靈泉裡去了,花葉和花須不停的舞動,似乎是有愉快的事情。
莫梨心中一動,眼睛裡有喜色閃過,抱着雪團快速的來到靈泉邊上。視線一接觸到靈泉正中央那顆半泡在靈泉裡的白玉球時,臉上的喜色溢於言表。
白玉球竟然裂開了一條細縫,細縫之下露出乳白色的細嫩部分,隱約可見其充沛的生命力和散發出來的祥和氣息。
白玉球發芽了!
自她將白玉球放進空間之時,亙古就接手將白玉球放進了靈泉裡,神奇的是,那白玉球在靈泉裡並沒有沉下去,反而是半浮在泉水裡。經過了幾日的浸泡,白玉球的開始散發出濃郁的生命力,直到今日,出現了一條細縫!
亙古從喜悅中出來,來到莫梨身邊,用花苞在她身上蹭了蹭,以此來表達它的歡喜。莫梨好笑的輕拍花苞,“我還要多謝亙古呢!若不是有你的提醒,它還不定能這麼快就發芽呢!”
亙古收攏花葉花須,靠近花苞部分。然後從花瓣尖端部分到根部都緩緩變得粉紅。莫梨輕笑一聲,她雖然對亙古疏遠又忌憚,但是此刻羞澀的亙古真的太可愛了。
莫梨轉眼看向靈泉中央的白玉球。眼中的喜色漸漸散去,轉變爲沉重和淡漠這兩種極端的情緒。沉重是因爲她在夢境的最後一刻所見到的那一幕,黑色邪佞透着不詳氣息的植株紮根於乳白色祥和氣息的植株中。
第一眼見到時的那種感覺,很奇妙。這一幕似乎在預示着什麼。只是,這個念頭在腦海裡一閃而過,迅速的就消失了,她根本來不及細想。可是,她敏銳的直覺告訴她,這很重要。
也許……這跟她爲什麼會來到這個異度空間有關……
至於淡漠,如今細細想來,高明的慧能禪師十年欺瞞,南宮凌六年蓄意接近,爲的,大約也不過就是這顆白玉球罷了!
不,應該說是這可白玉球長出來的植株!
莫梨眼眸微垂,她將空間小樓裡的書籍全都翻閱過,卻沒有查到絲毫關於亙古、乳白色植株還有那株黑色植株的一絲半點兒消息。不但空間的書籍沒有提到過,就連空間外的書籍也沒有絲毫的相關記載!
只是,空間裡的其中一本書上曾提到過“上下三千界”的概念。那麼,大膽的猜測一下,有沒有可能亙古它們是那所謂的“上界大世界”中的產物。只是因爲機緣巧合而來到了這個“下界小世界”裡。
畢竟,她和杜恬都能從現代世界,穿越到這個封建帝國。那就說明了,這個“上下三千界”的理論是真實存在的!
那麼這個猜測,也是有理有據的了!
這樣一來,那她那位高僧慧能師父的身份可就值得深究了……
還有那位從未露過面的宏元道尊和南宮凌,他們的身份也同樣值得深究……
從箴言佛經道南華經,從神秘圖畫到密藏,從白玉球植株到上界,環環扣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