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南王季輝,常年駐守邊關,抵禦外侵,是楚雲國公認的一代賢臣。楚雲國唯一一位外姓王爺,一生戎馬,誓死效忠他的國家。然,333年初,在和騰豐國背水一戰中,負傷失蹤,從此下落不明。
對季輝的下落,外界有很多的猜測。
無非是一些流言蜚語,有人說季南王在楚騰硯山關一役中故意放水。未開戰前,曾有人見到季輝和騰豐國的文丞暗自見面,不知道密謀什麼。
也有人說季南王已不在人世,那場以少敵多的戰役兇險萬分,稍有不慎便落得個粉身碎骨。季輝一直爲守疆土等待援兵,死也不肯撤離。但,最後的最後,楚雲國的救援軍隊都不曾到來。殺到最後一刻,季南王英勇殉國。
也有人說曾在綠野仙林中見過季南王出現,不過卻是一道殘影,或許被得道之人帶走,尋長生之術去了。
季南王負傷失蹤一事,曾引得朝堂議論紛紛,更有人主張爲季南王報仇,直取騰豐國邊城。楚雲國皇帝爲了平息內部紛亂,外部悍敵。先是追悼季南王季輝生前之戰績,賜封他爲鎮國大元帥,同時任命鎮國大元帥之愛子季風凌爲將軍,才稍稍平息了這場風波。
少年將軍,自此誕生了。
說到季風凌這位少年將軍,慕容浩腦海中就會浮現出另外一張與之相似的臉——季司空。
季南王有三子,長子季長青,俊美不凡,風流不羈。少時就跟着高師出去闖蕩江湖,並不理會朝中事務,更是對季南王世襲的王爺之位毫無興趣。次子季司空,風度翩翩,溫柔俊朗,看起來也是與世無爭。
至於幺子,也就是季風凌,其實是季南王最爲寵愛之子,因爲他是季南王五十多歲才得的兒子,可謂老來得子,在季南王府最爲受寵。自被楚雲王封爲將軍之後,一改之前的性格,披甲殺敵,出征十場戰事,十戰九勝,被朝中衆臣譽爲新一代升起的戰神。
不過,自絕塵谷這一走,接下來“戰神”季風凌的運道好像就用光了,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再沒勝過一場戰事不說,整個人一蹶不振,被朝臣重臣持續打壓,不僅失去了將軍的職位,同時與最可能落在他身上的季南王世襲之位錯之交臂。
最終,季南王世襲之位在無人反對的情況下落在了季家二子的季司空身上。
慕容浩想到上一世世人對季司空的好評,就忍不住冷笑。
“師兄,你在不在?”端木燁柔柔地嗓音打斷了慕容浩,讓他從回憶中回過神來。
若是以前,慕容浩定不會在意端木燁這種大呼小叫的無理行爲。可知道事情真相後,慕容浩對於端木燁臉上做作的神色相當厭惡。
看到對方連門敲都沒敲就闖了進來,他不悅的板起臉,訓道,“師弟,師兄我記得師傅曾教導過我們爲處世的基本禮儀,怎的,你到今日還沒學會進入別人房間時要先敲門。別人應了,才能進來。”
端木燁直接被慕容浩罵楞在當場,滿臉的震驚,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
慕容浩也不想多與他虛與委蛇,“好了,什麼事?”
端木燁這纔想起自己進來的目的,喃喃道:“師,師兄,外,外面有人求見。要不要……”
“知道了,你出去吧,請貴客到庭院一敘。”慕容浩轉過身去,直接無視端木燁後面想說的話。絕塵谷與世隔絕,很少有人會留在絕塵谷做客,巧的事,昨天就來了一位貴客。
端木燁神色複雜的看着慕容浩的背影,猶豫了少許片刻,咬住下脣,“師兄,是我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對嗎?爲何你對我這麼冷淡。”連師傅都發現他們之間不對勁了。
慕容浩不耐的轉過身,輕撇了他一眼,冷然道:“對,你做錯了很多事。”
設計謀殺,栽贓嫁禍,血洗慕容山莊,弒兄奪夫,哪一件事情做對了?興許,他還做了許多他不爲人知的骯髒事情。單憑其中一件事,都足夠有理由讓他將眼前這人活剮剝皮。
“敢問師兄,我做錯了哪些錯事。還望師兄一一指點,燁兒定會好好思過,改過自新。”端木燁表現得相當謙虛,可是心裡卻忍不住的懷疑,難不成上次的事已被師兄知曉了?
慕容浩卻是冷冷一笑,改過自醒,好好向善。真是太可笑了,“連你自己都不曾覺得自己有錯,世間的對與錯又豈是我這等凡夫俗子來斷定的。行了,你出去吧,貴客在外可要久等了。”
待端木燁走後,慕容浩才合上門,重新換了一件黑衣,上面金絲繡邊,兩袖處還有云若般的霧氣纏繞,和絕塵谷高處不勝寒的雲山聚峰相當紊合。這是他櫃子中唯一一件黑衣,自慕容浩醒來後,反倒是愛上了這件衣服的色彩。
遠遠地,他就看到一人背對着他坐在八角庭中,旁邊的端木燁正開心的說着什麼,彷彿剛纔與他較真的人不過是泡影而已。伺者在一旁爲兩人斟茶,慕容浩看不見那個人的表情,不過看樣子似乎在認真聆聽。
“哇,師兄,你今天真的太——”讓人意外了,端木燁看到慕容浩着黑衣時,忍不住驚歎,卻着實找不到一個詞語來形容此刻的慕容浩。
聽到他這一聲驚歎突然嘎然而止,背對着慕容浩的人也緩緩的轉過了身。
慕容浩生來就模子好,五官精緻,肌膚也相當白皙,長髮飄逸,黑衣的衣襬隨風揚起,竟讓人生出一種君臨天下的威壓感,深深的讓人想要去膜拜。
更爲奇特的是,慕容浩耳垂上有一顆寶藍色的石頭。至今都沒人清楚那究竟是什麼,慕容浩平時都是用長髮垂在一側,擋住耳垂,以免讓人看了去。可今天,微風拂來,他的髮絲往後揚起,露出了他小巧可人的耳垂,以及那一顆閃亮如鑽的石頭。
季風凌虛弱的轉過身,在看到慕容浩時,微眯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豔。
慕容浩卻是漫步走了過來,狠狠的颳了端木燁一眼,沒有一個男子會喜歡被人用這種眼神來打量,“貴客在此,不得大呼小叫。”
端木燁委屈的垂目,眼淚啪嗒啪嗒的,像個珍珠斷了線似的往下流,誰也沒看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嫉恨。
“好了,你們都先下去吧。”慕容浩甩甩手,來個眼不見爲淨。
“是,師兄。”
伺者獨留下兩個茶杯,和一壺花茶,花都是他從藥谷中採摘回來的,除了提神醒腦之外,還可以
穩固源氣。
平時別院無人的時候,他都會親自泡上一壺。
慕容浩爲自己斟了一杯花茶,並沒有立即開口說話,而是看着遠方,目視着幽暗的林子。
季風凌慢慢的品着,時不時的還咳上兩聲,給人一種病懨懨的感覺,彷彿昨天那個捏着他命脈,差點將其手掌折斷的人不是眼前這個人。
兩人誰也沒有先開口,靜靜的細聞着拂去來回的風聲以及兩人品茶時偶爾發出杯子與桌面抨擊的聲響,有一種叫做“沉悶”的氣息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
“聽聞,公子極其孝敬師傅,也非常寵愛同門師弟,不知爲何剛纔要發那麼大的火?難不成是因爲本將突然來訪,惹公子不快了?”季風凌轉個身對着慕容浩問道。
在絕塵谷待了兩日,他從很多人口中得知絕塵谷劍堂的柔劍大公子是一個宅心仁厚,溫柔善良的人。今日所見,倒是徹徹顛覆了他想象中的人。
冷漠,淡然。完全不能用溫和善良的人來形容眼前的慕容浩,他僅僅是坐在他旁邊,就讓他感覺到了壓抑的氣息,如同一柄即將出鞘的利劍,鋒芒畢露。
慕容浩略是連神色都不變,淡淡道:“將軍多慮了,不過是師弟尚不懂事,我作爲師兄教訓他一下,以免他在同樣的事上犯錯,讓將軍你見笑了。”
“將軍身體尚未復原,何不在室內多多修養?”
慕容浩嘴角微彎,看來魚兒上鉤了,這麼快就能找到他這兒來,這位堂堂的將軍遠比外界的流言蜚語來的有用多了。
季風凌看着他面色不變,全看不出任何對師弟的“寵溺”,“早就聽聞柔劍公子的名聲,如今,好不容易進入絕塵谷,自是要親自目睹柔劍的風采。”
昨日闖入他廂房的客人身形和他差不多,只待慕容浩舞劍,他便能斷定是否就是他。
慕容浩嘆息了聲,神色複雜的看了季風凌一眼,“多謝將軍擡愛,柔劍不過是外人閒來無事給在下冠上的無聊稱號罷了,萬不可當真。但,今日可能要讓將軍失望了。在將軍尚未到絕塵谷之前,我誤嘗草藥傷及內海,師傅他老人家命我在別院好好修養數日,不得運行本源之力。”
季風凌全然不見失望之色,一本正經道,“如此說來,公子必定對草藥熟識了,剛巧,我今日也有一株不識的藥材,想請教一下公子。”
果然,正題來了。
慕容浩嘴角抽了兩下,從不曾有人在聽聞他誤嘗草藥後還能毫無自知的說他熟識藥草的,簡直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挑事兒,“將軍若是想讓人鑑定藥材,在下倒是可以向你推薦一人。他在藥材方面的認知,絕對是一頂一,他敢稱第二,絕沒人敢稱第一。”
季風凌當然不可能真的讓慕容浩介紹什麼人給他,他今日來落花苑的目的就是爲了找到夜闖他廂房欲救他的那個人。
“公子不必麻煩,本將看這株藥材一般,也毫無特色。給你那位朋友了怕是要被笑話了,不如就公子委屈一下,替本將解一解惑。”
“將軍說笑了,既然如此,就讓在下看看。不過在下畢竟是劍堂的弟子,遠不如藥谷弟子熟識藥材,若是待會有什麼說錯了,還望將軍寬解。”
“本將謝公子來還不及,怎會降罪。”季風凌立即從懷中掏出一個錦盒,放在桌上。
慕容浩深呼吸,雙手輕輕的接過錦盒,緩緩打開。不出所料,一株紫風凰靜靜地躺在錦盒中。慕容浩眼中出現一絲詫異,不爲其他,僅僅是因爲他發現紫鳳凰少了一片葉子。
他還能記起,白兔帶他找紫鳳凰時,小爪子拍在紫鳳凰葉子的情景。難不成,它當時竟想告訴他,救人只需一片紫鳳凰的葉子?
想到白兔最後看他的那一白眼,慕容浩莫名的紅了臉。
季風凌一直盯着慕容浩臉上的表情,已確定了百分之八十,“公子,這東西你可認識?”
“自是認識,不過紫鳳凰可遇不可求,我在絕塵谷多年,都不曾見過紫鳳凰。”爲了撇清昨日的事,慕容浩可謂是撒謊都不帶眨眼的,氣息都相當的平穩,讓人看不出他心虛。
“將軍能夠得到,真是天大的福分。”慕容浩立即將錦盒合上,小心的遞給了季風凌,“紫鳳凰是一株三級藥材,若根不死,還可以繼續培育。”
對一般人而言,紫鳳凰不過是一株漂亮的植物。但,對於修行的人來說,帶上它,就相當於帶了半個護身符在身邊。
季風凌瞭然的點頭,“今日多虧了公子,不然我定當它是一株普通藥材給扔了。”
慕容浩深深地噴了一臉血,昨日他已經把紫鳳凰放在了他的牀頭,這傢伙居然還若無其事明目張膽的在他面前裝。他懷疑,將一株三級藥材丟給季風凌,是不是太暴殄天物了。
季風凌佯裝沒看到慕容浩鬱結的臉色,只是緩緩的站起身道,“公子,今日多有叨嘮,希望你不要介意。”
慕容浩也客氣的跟着站起身來,“怎麼會,將軍難得來一次絕塵谷,你若歡喜,天天來嘮叨,都不是問題。”
“當真?”季風凌一臉期待的看着他。
慕容浩已覺得自己面部開始抽筋了,咬咬牙,點頭道,“自是真的。”
“既然如此,告辭。”
慕容浩剛鬆了一口氣,卻見原先已走了的人又返了回來。
季風凌遙遙看了慕容浩一眼,笑了笑。不知道爲何,慕容浩覺得他的笑容太過燦然,幸災樂禍的成分居多。
果不其然,接下來季風凌一句話讓慕容浩風中凌亂了。
“忘記告知你,我年幼時聽聞明間關於紫鳳凰一條不爲人知的秘密。紫鳳凰伴生成長,會帶有其他藥材的香味。一般情況下,很難有人察覺。古典上有記載,在一些古族,它曾被當成香料使用。這種香味很淡,會伴隨在第一個採摘它的人身上出現一段時間。唯獨服用過的人方能聞出這種香味。”
“……”
就知道狗嘴裡絕對吐不出象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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