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過坦誠相對。”
沈青嵐眸子裡閃過複雜的光芒,頭腦裡雜亂無章的記憶,讓她有些吃不消。齊景楓對她如何,她感受得到,可是她無法忍受他的欺騙!
心底極爲的矛盾,明知不該懷疑,可是控住不住的想。越想越被無端的恐懼給包圍!她害怕被欺騙,欺騙後大約都是背叛。
目光落在地上散落的衣裳上,她知道齊景楓沒有背叛她,可是看到李鳳姣,她已經解開的心結,又如同烙印一般,攀附在心口,忍不住的回想到過去。
齊景楓看着沈青嵐,她那雙清瑩的眸子裡,一片冷然。這熟悉目光,時常出現在他的夢境中。至從他夢見了她不要孩子以後,便偶有做夢。每個夢境中,那女子的容貌模糊的看不清楚。
他就像是個觀戲人,看着他們的恩怨糾葛。原本模糊不清的夢,因爲沈青嵐的模樣重疊,所有的迷霧散去,清晰瞭然。
他看到自己病重的躺在牀榻上,沈青嵐端着一碗藥,溫柔軟語的告訴他吃下這碗藥,病情便會控制住。
說話時臉上露出一抹恬靜的笑,可眼底卻是一片冷然。一勺一勺的喂進他的嘴裡,他感受到體內一陣一陣的燥熱,似有火焰在灼燒着他,渴求着一片冰涼。
枯瘦的雙手,緊緊的抓住身下的牀褥,剋制着異樣的躁動。蒼白的臉上,含着一抹溫柔的笑,一瞬不瞬的望着她。漆黑如墨的眸子裡,三分的寵溺,三分的眷念,三分的柔情與一分決然。
伸了伸手,想要抓住她飄拂的袖擺,光潔如綢的廣袖,滑過他的指尖,她的身影漸漸的走出他的視線。
屋子裡空寂了起來,他悽清的一笑,靜靜的躺在牀上。冰火交融,感受着血液沸騰,似要撐破他的血管,陣陣撕裂的痛涌遍全身,他知道時日無多,想要好好的與她說幾句話。可他身邊只有空氣流動,沒有一個人可以替他將沈青嵐找來。
呼吸急促了起來,脣色泛着紫紺色,他感受到有熱流從鼻口涌去,身上那團火燒一般的熱氣漸漸的散去。眼底有着濃烈的遺憾和不甘!
忽而,他聽到門扉打開,暗淡無光的眸子裡,驟然閃過一抹亮光,殷切的望去,看到的是一襲薄紗裹身的沐水嫣。眼底的亮光似火星子一般,一點一點的隕滅。
沐水嫣看到口鼻流血的齊景楓,嚇得面無人色。雙腿發軟的想要逃出去,卻怎麼也走不動。這和她想的不一樣,不是吃了催情藥麼?齊景楓這模樣,就如同吃了毒藥一般。
齊景楓動了動脣,一股腥甜順着嘴角溢了出來。氣息微弱的說道:“給我擦乾淨。”
沐水嫣不敢動,木偶一般的靠在屏風上。齊景楓面無人色,蒼白的如同一張上好的宣紙,臉頰消瘦,顴骨高高的凸起,鼻口卻是留着鮮紅的血,極爲的可怖。
“她讓你來的。”齊景楓嘴角有着一抹苦澀的笑,他怎麼會不知道自己身着催情散呢?她這時候將沐水嫣推進來,無非是讓他與沐水嫣有夫妻之實。他的身體早已給掏空,哪裡能承受着藥力?既然都活不長久了,何不滿足了她最後的一個要求:“你給我擦乾淨,褪……褪去我的裡衣。”
沐水嫣使勁的搖頭,她害怕齊景楓。不但怕他的模樣,也怕他突然死去,齊府將責任怪罪在她的身上!心裡隱隱有着一絲念頭,害怕沈青嵐知道她與齊少恆的事,故意換了藥,喂齊景楓吃毒藥,然後嫁禍給她。想到這裡,膽戰心驚,轉身拔腿就跑。
“你若配合我,你腹中的孩子……便權當是我的遺腹子。”
沐水嫣腳步生生的停住,驟然一驚,眼底有着慌亂之色,她也才讓大夫把脈確診,沒有想到齊景楓竟然知道她有了身孕。
下一瞬,便鎮定了下來。她腹中的孩子是齊少恆的,既然姑母將她推出來,便是齊少恆不會娶她。若是她將肚子裡的孩子,弄成齊景楓的,將來定是會繼承了齊家的產業。想到此,沐水嫣壓下心底的懼意,打水給齊景楓擦拭乾淨,褪去上衣,靜靜的坐在他的身邊,一刻鐘的時辰,她不斷的給他擦拭,感覺到他的體力不支了,吊着最後一口氣,他忽而讓她出去將沈青嵐喚進來。
看到沐水嫣離開,齊景楓將長順喚出來,叮囑他沐水嫣的孩子出生,便將沐水嫣給殺了。沈青嵐沒有孩子傍身,她能守住齊家的產業,到時候沐水嫣的孩子頂着他的名頭,最後是要繼承家主之位,斷然是容不下沈青嵐。
齊少恆不是真心實意的待她,但是看在她手中的產業,也會好好待她。
努力的保持着一絲的清醒,看着她緩緩的走來,他的瞳孔也漸漸的擴散。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安詳的笑,伸手想要握一握她的手,擡了擡,無力的滑落。
齊景楓心口一陣緊縮,這個夢境太過的真實,如今不過清晰的回想,都一陣窒息的鈍痛。覺得很荒唐,裡面的人都是他所熟悉的,可是齊少恆與沐水嫣早已不在了。更荒繆的是他死了!
他的病早已好了,斷然不是什麼暗示。
最令他發笑的是沈青嵐喂他喝下催情藥,將別的女人推給他。緊緊的握着垂落在身側的手,目光深邃幽黑,翻涌着濃郁的墨色,極力的抑制住心底的顫抖,解釋道:“嵐兒,我沒有欺瞞你。”此生都不會!
沈青嵐抿緊脣,一言不發的看着齊景楓。似乎想要看出他說話的真假!
齊景楓看着她眼底的探究,隱忍的捏緊了拳頭,她還是不相信他!
許久,沈青嵐忽而開口道:“方如月!是她對不對!她早已進京了,你卻是推遲了半個月才告訴我。”沈青嵐很在意齊景楓對她的不坦誠,一直讓她坦白以對,可他自己卻沒有做到!“你衣裳又作何解釋?”
齊景楓一愣,輕輕嗅着袖擺,是有一股淡淡的脂粉味,不知該如何解釋。當初怕她多想,便沒有與她說。卻沒有想到,後果這麼嚴重。她的心思敏感而脆弱,似乎看到她所堅持的信念坍塌。
心中知曉,有一部分是李鳳姣帶來的誘因,可讓她發怒的是他的隱瞞。
走過去,握着她的手,感受到她的牴觸,眸光一暗,加大了幾分力道。放緩了語速:“嵐兒,方如月只是無關緊要的人,說與不說,對我們之間沒有任何的影響。後來告訴你,是因爲她要成爲逍遙王側妃,那時候寶兒是逍遙王正妃,讓你有個心理準備。至於衣裳上的香氣,是這幾日在逍遙王府與逍遙王商談要事,書房裡點的是這薰香。我不知何時染上,沒有特別在意。”
沈青嵐怔怔的看着他,無波無瀾的說道:“若是如此,爲何逍遙王身上的是龍誕香?”
齊景楓早已是明白,其中斷然是方如月動的手腳。
“你若在意這些,日後我的行程,都說與你聽。”齊景楓深幽的眸子裡,水樣的溫柔,輕輕摩挲着她的眉眼:“別再這樣看着我。”會讓他不斷的想起那些荒唐的夢境。
夢境中,他愛而不得,看着她帶着面具與他周旋,內心是痛苦煎熬。而現實裡,他是圓滿的。
沈青嵐怪異的看着他。
齊景楓看出她的疑惑,可是不知該怎麼說。何況,只是一個夢而已。
沈青嵐見他如此,恍惚間,想起他上次也有過這樣的神情。試探的問道:“你……做夢了?就像是上次你夢見我……不要咱們的孩子?”
齊景楓深邃的眸子裡,隴上了一層迷霧。看着她小心翼翼的詢問,似乎是他探尋到了她的小秘密,她心驚了起來,在確認他到底有沒有真的知道。這個認知他沒有覺得失笑,而是心裡有着其他陌生的情緒在醞釀。
沈青嵐見他眉頭漸漸的聚攏,心底陡然一驚,面色微微的發白。
“只是一個夢而已,不用太在意。”齊景楓見她面色微變,不以爲然的說道。揉搓着她冰涼的手指,心裡似乎有根線在牽引着他。
沈青嵐手指微縮,心尖兒顫動了一下,這樣說他是真的又做夢了?
齊景楓根本就沒有與她一同重生,爲什麼會時常夢到前世的事?
心裡存着一絲僥倖,故意用輕鬆的語調的問道:“你夢到了什麼?”心裡想過無數的念頭,希望他想的真的是前世沒有發生過的事兒,只是普通的夢。可他接下來的話,讓她如雷貫耳。
齊景楓皺了皺眉,見她從方纔的話頭中跳脫出來,隱隱放了心。雖然覺得她追問夢境的事情,很奇怪,但也沒有放在心上,故作嚴肅的說道:“我夢見你給我喂藥,將沐水嫣推給我。而後……我死了。”
沈青嵐渾身顫了顫,臉色煞白的看着齊景楓。心底最後一絲的僥倖破滅!他夢到這麼多前世她對他做的惡事,接下來,他是不是就會想起,這是真切發生過的?而不是夢境呢?
------題外話------
晚上有二,抱歉親們,孩子咳嗽了二十多天,今天上午帶着去做霧化和輸液了,這斷時間真的是禍不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