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峻哥在差館會最有利？”士巴拿望着紀度，出聲問道：“那些差佬下手很黑的，峻哥會被人……”
紀度笑了笑，伸手要去把頂在自己腰間的杯柄推開，士巴拿卻更用力地頂了一下：“就這樣講，不要亂動，我是粗人不懂食腦，我怕我拿開之後，被你玩死。”
“你很小心。”紀度從外套裡取出一支雪茄點燃：“你知不知道自己差點闖下多大的鑊？那家夜總會是新記斧頭俊的場，我攔住你不讓你說霍先生的名字，也不讓你說自己的名字，就是怕他們找上門。”
“我知，所以我說了假名。”士巴拿第一次近距離看到雪茄，望着紀度嘴裡吞吐的淡藍色煙霧說道。
“許淇安？深水埗總警司？你腦子看來不是太蠢。”紀度說道：“你既然說自己是粗人，那我問你，霍先生要是現在在外面，長樂出了這麼大事，差佬要做什麼？”
“拉峻哥返差館嘍？”士巴拿不確定的反問。
紀度將車窗打開一道縫隙方便通風，點點頭：“對呀，下面人闖禍，差佬都知道找大哥出來談，可是差佬提前把這位大哥拉回了警局，械鬥無論勝負，這個黑鍋警方都不用想讓這位大哥來背，這是第一點。”
“第二點呢？”看到紀度不再開口，而是發動汽車，士巴拿問道。
紀度再次開車上路：“第二點等我帶你去鑽石山再告訴你，你叫士巴拿？”
“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士巴拿下意識地挺直腰，盯着紀度問道。
紀度盯着前方的路開口：“我是霍先生的私人律師，他身邊人的底自然要清楚，你一直一個人，社團械鬥沒有露面，長髮，渾身汽油味，年齡十八九歲，符合這個條件的人，霍先生只見過一個。”
“峻哥告訴你的？社團成員的資料……”士巴拿還沒說完，紀度已經自嘲地笑笑，開口說道：“想說社團成員的個人信息不能泄露？我是律師，我要是不清楚僱主的底細怎樣做事？律師這個職業很危險的，聽到什麼，看到什麼都要想清楚才能開口，每年都有律師跳樓，那些律師是不是真的自殺？還是知道的東西太多，不小心說了出去？擔心你的底被我知？你怕泄露我也怕啊，你那位大佬分分鐘就能讓我跳天台呀。”
“那你還爲峻哥做事？”士巴拿好奇地問紀度。
紀度叼着雪茄，用不符合律師身份的口氣說道：“我不是爲他做事，是爲錢做事，這個世界什麼都是有價的，包括自由，一萬塊我不做，十萬塊也會做，你大佬出的錢多嘍。”
“去鑽石山做咩？”士巴拿換了個問題。
“械鬥已經結束，無論輸贏，都要有人出來收尾，長樂輸，我就不用做事，可是我在夜總會接到警局一名老友的消息是，肥強死了，福升聯被抓三百多人，長樂的陳東，黑仔，大鼻林，肥茅，鐵蛇，細威，樂仔這些頭目全都被抓，將近兩百人被收押，這種局面是輸還是贏？”
“當然贏啦，肥強掛掉，福升聯深水埗堂口羣龍無首嘍！”士巴拿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紀度點點頭：“既然贏了，長樂應該做咩啊？”
“趁機佔地盤嘍？難道肥強深水埗的場留着發黴？”士巴拿雖然不明白紀度問問題的原因，可是還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說道。
“你覺得觀塘長樂的堂口還有沒有可能踩過去佔了肥強的地盤？”紀度把雪茄的灰白煙灰彈抖了一下，說道。
士巴拿沉默了，長樂觀塘堂口總共七百人，拋去那些學生仔，六百人已經是極限，這次被抓了兩百人，加上受傷的兄弟，守現在的地盤都有些吃力。
“所以要去鑽石山別墅，你大佬早就想到這一點。”
……
紀度的凌志開到霍東峻租下的鑽石山別墅門外，閃了兩下車燈，從別墅大門的門後閃出一個白色身影，臉色平靜，正是爲霍東峻守住別墅的刀仔豪。
“是紀律師？”
紀度打開車門下車，對刀仔豪點點頭：“我是紀度，霍先生說過，有問題可以來找你？”
士巴拿趁紀度開車門的時候，將紀度的車鑰匙拔下，這才從另一側下車，手裡的杯柄仍然沒有鬆開，只是卻站在了紀度兩步遠的距離。
“有什麼事要我幫手？”刀仔豪始終不急不躁，隔着大門對紀度問道。
“我下面說的話，是霍先生交代的原話，霍先生說讓你打給黑星，告訴他觀塘堂口打贏了肥強，肥強已經死亡，如果黑星說睡了，就無需多言，如果黑星說知道，就讓他準備四百萬的現金。”紀度對刀仔豪說道。
“我現在就打給阿公。”刀仔豪手裡拿的就是霍東峻的移動電話，霍東峻去警署前特意留下的。
隔着別墅的柵欄，刀仔豪撥出黑星的電話號碼，等了幾秒之後，電話那頭響起了豹頭叔的聲音：
“邊個打這個電話？”
……
黑星看着面前已經換過衣服的阿武：“事情辦妥了？”
“搞掂了，大佬。”阿武規規矩矩地站在黑星旁邊，輕聲說道。
黑星將手裡的麻將牌輕輕推倒，對旁邊的木哥說道：“叫些宵夜來吃。”
“大哥，觀塘堂口那邊好像已經結束，聽說條子拉了不少人進去，現在外面有消息，肥強掛了。”木哥對黑星說道。
黑星眼皮都未擡：“等飛仔峻的消息，其他消息再多都冇用。”
“好啊，我讓廚房幫你白灼一些明蝦過來，再做些潮州粥。”木哥說着就要起身，旁邊的阿武說道：“木哥，我去就得。”
說完阿武自己退出了包廂，只剩下黑星，木哥，錘哥，豹頭四個人。
就在這時，黑星的移動電話響了起來，豹頭過去接通問道：“邊個打這個電話？”
刀仔豪的聲音傳過來：“豹頭叔，我是刀仔豪，找阿公，阿峻有話留給阿公。”
“他有話就自己對你阿公講啦，何苦讓你傳話，算啦，等下！”
豹頭把電話遞給黑星：“大哥，刀仔豪的電話，話阿峻有話留給你。”
黑星眼睛一亮，接過電話，語氣沉穩地開口：“阿豪？我是阿公。”
“阿公，阿峻之前被條子請去了差館，他臨走時留下話，如果打贏肥強，就打電話給你，現在肥強已經掛掉。”
黑星屏住了呼吸，幾秒之後纔再次開口：“我知道了，阿峻果然犀利。”
“阿公，阿峻說如果你話知道兩個字，就幫他準備四百萬的現金。”
黑星聽完這句話笑了起來，很開心的樣子：“好！阿峻果然是人才！告訴他，天亮之前我就會讓人將錢送去觀塘的堂口！”
掛了電話之後，黑星笑容不減，對疑惑的三人開口說道：“我等的就是這個電話，叫你們手下兄弟集合，深水埗肥強的地盤趁現在福升聯羣龍無首搶下來，以後就是長樂的地盤，深水埗，早晚長樂會再開一個堂口。”
“大哥，佔了深水埗，白頭佬那邊？”木哥朝黑星疑惑地問道。
黑星喝了一口茶水：“肥強死了，飛仔峻做的。”
從黑星嘴裡說出肥強死了四個字比剛纔木哥說出的讓人心跳加速，錘哥和木哥盯着黑星的眼睛，錘哥試探地開口：
“深水埗的地盤？”
“飛仔峻孝敬我的，他一早知道這塊地盤他自己吞不下，所以用四百萬把地盤給了社團，肥強現在已經掛了，這塊地盤不吃也與福升聯的白頭佬結仇，那就吃下嘍，無非就是談，拖時間。飛仔峻這次做掉肥強就是爲了讓我做選擇題和拖長樂整個字頭下水，之前他只想自己佔便宜，麻煩給社團，這次就學聰明，知道讓出好處給社團，不吞獨食。這次有好處，更何況他這麼懂事，我作爲老頂當然要撐他，本來還以爲肥強能陪飛仔峻多玩嘢幾次，沒想到一次就被掛掉，戰場如賭場，順風就要跟到底，如果白頭佬真的開戰，飛仔峻衝在前面，我給他一些人手也不是不可以，更何況，他這次拿了四百萬，一定會借兵。”
黑星對自己幾個兄弟說道：“飛仔峻的堂口剛剛和肥強開戰，兄弟有傷亡，這個電話他雖然只說了錢，可是我懂，他需要人，木鬼，叫刀仔豪帶隊人過去，豹頭，吉祥是瘋狗，這次如果白頭佬真的開戰，吉祥第一個死，所以叫文迪去啦，收了好處，字頭也要撐飛仔峻到尾，聰明人啊飛仔峻，知道這次如果對我玩花樣一定會翻不起身，識時務的人才啊……”
……
打完電話的刀仔豪仍然沒有開門讓兩人進別墅，紀度也不以爲意，又回到了車上，士巴拿坐回副駕駛，問向紀度：
“你說到了鑽石山就說第二點，第二點是乜鬼？”
“肥強死了，福升聯深水埗堂口羣龍無首，地盤相當於已經空了出來，而如果霍先生也在這時候因爲械鬥被拉進去，想出來會很難。可是他提前一步就進了警局，協助調查的問題不是今晚的械鬥事件，而是之前的燃燒瓶事件，可以說，這次械鬥霍先生毫不知情，那麼結束問詢隨時都能出來。既然他能出來，那麼剛剛經歷一場大戰的長樂社成員就不會有羣龍無首的感覺，下面的成員會有信心。更何況，他在外面，能將裡面的人想辦法一個個保出來，如果他以這次械鬥的理由被差佬拉進去，長樂的黑星未必會保他，相反，還可能趁機安插人進來收攏長樂觀塘堂口的人心。”
“還有沒有其他原因？”士巴拿不理解提前被差佬拉去和械鬥之後被拉進去有什麼區別。
紀度透過車窗望望漆黑的夜空：“如果你不把我帶出來，我能舒舒服服地休息一晚，現在好啦，明天一定黑眼圈，想知道其他原因？明天天亮你就會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