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做的買賣很多,各種商行不僅遍佈整個山西,在周臨幾省也都有分店或合作者,甚至遠至金陵一代。沈家的商隊也是到處跑,北至關外草原各部落,南至福建浙江,甚至和海商都有一定聯繫。
王戈想要和沈家“合作”,不僅看重了沈家的萬貫家財,更是看重沈家這遍佈各地的商貿網絡。
今年已是洪武三十一年,眼看着朱元璋不知什麼時候就可能龍馭歸天,王戈自然沒可能再自己一點一點地培養人手、鋪開網絡,一是沒有那麼多時間,二也是隻靠他沒有那麼多資源。
若沈家能直接爲他所用,就能讓他省掉許多事。
當然,因爲他之前是通過晉王府的關係,幫沈宏脫困,若以後沈家這邊漏了馬腳,出了問題,很容易順藤摸瓜追查到他這“王平安”的身份上,在太原的一些佈置也可能會因此而廢。
不過考慮到時間問題,這種風險是完全值得冒的。
王戈和邪僧汪玲瓏到解州後,並沒有直接從沈府大門而入,雖然知道是他們登門,沈府幾乎必定會以極高規格迎接,但王戈現在並不想讓太多人知道他的到來。兩人直接趁夜翻牆而入,找到了沈盈所住的宅院——當初住在太原“憐花樓”後的“蘭櫻小苑”中,沈盈和周含笑、謝筱柔幾女聊天的時候,曾經提到過他住在沈府西邊的小院“觀月居”中。
沈宏回來後,沈盈一下子就輕鬆了不少,不單是壓在沈家頭頂的陰雲散開,更因爲沈家的主心骨、擎天柱回來了,很多事情都一下順當起來,原本家族內蠢蠢欲動、有各種想法的人,立刻都偃旗息鼓、老老實實了,許多本來她處理起來頗費腦筋的事務,全都自然而然地輕鬆解決,而對外的社交,也都有沈宏親自來主持,不再需要她去東奔西走。
這幾天,沈盈都是在自己的小院中待着,拿起了已經幾個月沒碰的畫筆,翻起了最愛的遊記和詩集,過得優哉遊哉。
沈盈知道沈家這件事情還沒有結束,後續一定還有很多手尾需要收拾,不過有爺爺沈宏在,這些都不用她來煩惱擔心。只不過有另外一件事,那就是等着那位履行了承諾、幫沈家度過此劫的“王平安”上門。
此時,晚飯後的沈盈正倚靠在廊下,一手拿着本翻看了一半的詩集,眼睛卻望着夜空出神,不知在想什麼。
忽然,一聲低沉的咳嗽在身後響起,沈盈嚇了一跳,回頭看去,發現自己的兩名侍女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靠着牆壁坐在地上睡了過去,而她們邊上,站着一男一女兩人。
“沈小姐,是我。”
待聽到有些熟悉的聲音,藉着走廊懸掛的燈籠,看到那突然出現的男子是之前見過的“王平安”後,沈盈鬆了口氣,又有些擔心地看向兩個不省人事的侍女。
“不必擔心,她們只是昏睡過去,一個時辰左右自然會醒來。我們到此的事情,不能讓其他人知道,還望沈小姐理解。”王戈看到她的眼神,自然知道她在擔心什麼,解釋了一句。
沈盈也不問王戈爲什麼要隱秘潛入、不讓其他人知道,起身說道:“請王大俠和這位……姑娘,自到我屋中暫待,我這便去請爺爺過來。”
因爲王戈說過,他們來的事要保密,所以沈盈也沒有找侍女或小廝,直接自己去了爺爺所在的院子求見。
不多時,沈宏便和沈盈往她的“觀月居”而來,沒有帶其他任何人。
不過經過之前所在的走廊時,沈盈卻發現兩個侍女已經不見了蹤影,心下雖然疑惑和擔心,但她也沒有多做聲張,帶着爺爺進了自己的閨房之中。
屋中,相貌醜陋的“王平安”正站着欣賞一幅沈盈自己的畫作,而那位漂亮清冷的女子則跟着站在一旁。
“沈老爺,用這種方式冒昧到訪,深夜叨擾,還請見諒啊。”在沈家爺孫倆踏入門檻時,王戈便回頭笑道。
“哪裡哪裡!王大俠對沈家有再造之恩,老朽可是一直盼着能當面向王大俠道謝呢!”
沈宏雖然年紀大了,但聲音和煦,笑起來極有親和力,像位慈祥長者,給人的感覺很舒服。
王戈跟沈宏打過招呼後,又對他身後的沈盈說道:“沈小姐不必擔心,你的兩位侍女我們帶到邊上的房間去了,免得天氣寒冷,躺在地上,受涼生病。”
聽得此言,沈盈這才鬆了口氣,連忙給王戈、汪玲瓏行了一禮道謝。她可是聽過很多江湖人行事時的狠辣事蹟,怕暴露行蹤,直接隨手就把看到他們的路人給殺了,視人命如草芥。這“王平安”雖然是正道人士,但從之前在那客棧中的出手風格來看,也不是個心慈手軟的人,生怕他和那女子隨手就把自己的倆侍女給結果了。
因爲不想讓其他人知道,所以沒有讓侍女小廝來伺候,沈宏便讓孫女去燒水泡茶,準備糕點,這些她這“觀月居”中都有常備的,不會太麻煩。
在沈盈的閨房中商議事情,按理說是有些不倫不類,也不合禮數。但既然王戈要對行蹤保密,沈宏自然也不會提出什麼異議。
兩邊在屋內一張圓桌分別落坐後,相距也很近,看起來跟普通人家在嘮家常似的。
王戈沒有跟沈宏多做什麼試探寒暄,直接將朝廷對那位前布政使的處理態度告訴了他。
以沈宏的頭腦,自然立刻就能明白,沈家之前所面臨的困境,應該說是暫時得到解脫了,剩下的一些手尾,他可以很輕鬆地擺平。
不過沈宏也明白,王戈這麼說,並不是意味着即便沒有王戈說動晉王府出手,他們沈家早晚也能無事,他沈宏過一段時間也能從州衙大牢中全身而出。以他對官場上那些大人物的瞭解,他們把沈家弄到到這個境地,把他沈宏搞到牢裡,是不可能就這麼輕易讓他脫身的。那背後的州衙、布政司衙門、晉王府的老爺們,費了力氣,怎麼也不可能一無所獲就放過沈家的。如果沒有王戈出手,他想要脫身,還有得一番折騰,費時費力費財就算了,就怕到時候清一個應付不當,就會被人拿捏住,以後都擺脫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