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九、能令公子精神爽
怎麼應對?孫元起一時半會兒還真拿不定主意。
按照之前在南京與孫中山的約定,新中國黨與同盟會在內閣、議會中應當通力合作,對於宋教仁他們上門商談連橫事宜要熱烈歡迎。不過如張謇所言,袁世凱釐清軍務的提議堂堂正正合情合理,即便知道提議背後可能藏有陰謀,依然讓孫元起難於拒絕。
當家才知柴米貴。
以前孫元起閒暇的時候,感覺手握百萬雄兵,內除民賊外平國患,屠日滅俄趕英超美,何等快哉!等真的穿越之後,才知道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兒。如果沒兩把刷子,別說給你百萬雄兵,就是給你一萬人你都玩不轉!
像民國初年,軍隊主體多半是乞丐兵,如果每人能有一條漢陽造、一身軍裝,那就算是頭等主力部隊了。如果再有幾門馬克沁、幾門山炮,那絕對是主力中的精銳!即便這樣的乞丐兵,每人每年也至少要100塊銀元左右的經費,其中包括餉銀開銷、軍裝被服、槍支彈藥等。也就是說,光是每年養着一支萬人的隊伍,就要花費100萬孫大頭。
若是打戰,那就更沒邊了!
所謂“大炮一響,黃金萬兩”,對於軍火商是日進斗金,對於掌軍者自然是日出鬥金。別的不說,每天往戰場上砸的炮彈就不是個小數目。再加上開拔費用、槍支損耗、彈藥補給、傷亡撫卹、醫療藥品……所有加起來,至少要在100萬孫大頭上再翻幾番。而民國初年。一箇中等省份每年財政收入也不過才一千萬元左右!
之前在袁世凱提及全國兵員超過120萬人的時候,孫元起心中默默換算了一下:按照乞丐兵的標準配置,每年軍費開支也至少需要一億兩千萬元。這相當於全國財政收入的三分之一還強!震驚之餘,孫元起對袁世凱釐清軍務的提議也不由得暗暗贊成起來。
可如此一來,如何跟同盟會攤牌呢?
按照唐紹儀的規定,以後內閣每週一、三、五會議,商討國務;二、四、六各位內閣成員分別謁見袁世凱,面陳各部事宜。意味着從明天開始,除了週日可以歇一天。其他每天都不閒着。所以孫元起把張謇、湯壽潛送回江浙會館之後,又回到什剎海邊上的老宅子。
第二天一早,孫元起吃完早飯。便在書房裡翻閱陳訓恩送來的各種情報。平日裡老宅子由陳訓恩居住,負責在此收集處理京中情報,第二天一早遞送到經世大學。現在孫元起在此居住,倒省卻陳訓恩來回奔波之苦。而且看到情報也比往常更早些。
此日情報的內容。除了川陝甘晉四省各種政務、上海各黨派糾葛之外,大半都集中在昨日半途而廢的國務狐疑上。等到日上三竿,孫元起已經翻完情報,正準備教育部的幾個議案再仔細看看,打算明天提交國務會議討論的時候,就聽到門外衛兵來報:“大人,內閣宋總長前來拜會!”
果然不出張謇所料!
孫元起急忙起身:“快快有請!”說着迎出門外,只見宋教仁梳着短髮。穿着藏青色羊絨風衣,裡面是潔白的襯衫。配着黑色領帶,器宇軒昂地走了進來。遠遠望去,端的是丰神俊朗,英姿勃發。孫元起笑着說道:“宋總長到訪,真是令寒宅蓬蓽生輝!”
宋教仁快走幾步,與孫元起握手爲禮:“孫先生莫要折煞晚生!遙想十年前,宋某到武昌投考文普通中學堂時就是拜讀先生編纂的教科書,當時便對先生景仰非常,以爲如果能像先生一樣教化天下、開啓民智,倒也不失爲揚名千古流芳萬世之舉。只可惜宋某愚鈍,對於力熱聲光電等興趣寥寥,沒能跟隨先生的步武走下去,只好投身革命之中。
“後來宋某從日本回國,準備在武昌建立支部宣傳革命。當時正好孫先生在湖北擔任提學使,在全省範圍內建立學校大興文教,宋某便乘機在湖北法政學堂謀一職位,藉以掩蓋身份聯絡同志。那段時間,孫先生就是宋某的頂頭上司。讓啓蒙老師、頂頭上司出門迎接,豈不是要折煞晚生?”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進書房。宋教仁上下打量了幾眼,對於書架上沒有宋元珍本、牆壁上沒有名人字畫似乎有些驚異:“世間傳言孫先生富可敵國,沒想到住處居然寒儉如斯!”
孫元起微微搖頭:“孫某餘錢或許有些,但要說富可敵國,那就太荒誕不經了!”
宋教仁道:“那倒也是!孫先生這些年憑藉自己的聰明才智陸續興辦大量實業,應該也積累不少盈餘,但先生並沒有像富家翁一樣求田問舍,而是傾盡家資興辦教育。不說號稱遠東第一名校的經世大學,僅是密佈大江南北的各類附屬中小學,每年就要耗資鉅萬。縱使先生富可敵國,又如何能支撐得住這般消耗?看着這素壁朝天的書房,再看看那堪比園林的經世大學,就知道先生是何等情懷!”
孫元起哈哈大笑:“遁初揄揚太過啦!其實這片宅子是當初孫某剛到京城不久,叔祖父孫文正公(孫家鼐)見我居住無所而贈與在下的。後來興建經世大學後,我便舉家搬到學校居住,很少返回城裡,這片宅子就荒廢在這裡,也沒有刻意地裝修。昨天參加國務會議後天色已晚,加上少川總理說以後內閣每週一、三、五會議,二、四、六拜見大總統,便臨時決定回到這裡小住幾日。因爲長久沒人居住,難免有些寒傖,倒不是在下故意以貧儉示人!”
奉上茶水之後,宋教仁望着孫元起凌亂的書桌問道:“按照少川總理的規定,明天應該舉行國務會議。瞧着先生書桌上這書卷雜遝的樣子,莫非教育部準備有什麼提案?”
在宋教仁到來之前,孫元起正在翻閱中華廣播公司傳遞來的各種情報。其實像北洋系、同盟會,也都有自己的情報系統,他們也誰都知道對方在蒐羅自己的情報。不過他們知道是一回事,被當面撞見又是另外一回事。就好擼管,一個人躲在屋裡曠性怡情,怎麼玩都可以;要是被人闖進屋裡抓個現行,那就不太雅觀了。
孫元起乾笑幾聲:“如遁初所言,教育部確實要提交議案,而且不止一個。在前清光宣年間,中國的現代化教育已經得到了一定的發展,但投入還不夠巨大、發展還不夠充足、培養的人才還不能滿足社會的需求。尤其是皇權思想和官本位意識,嚴重限制了教育的普及與提高。
“現在進入民國,可謂姜太公在此——百無禁忌,所以前清的很多規章制度需要修改後重新頒佈。比如《教育宗旨令》、《學校學制令》、《小學校令》、《中學校令》、《師範教育令》、《專門學校令》、《大學令》、《研究院令》、《授予學位令》等,雖然這些可以通過教育部令的形式發佈,但最好還是通過國務會議認可、由國務院頒發,這才能彰顯國家對於教育的重視。
“此外還有幾個議題,比如對科學技術成果實行國家獎勵、成立國家科學院、在全國實行義務教育,事關重大,恐怕不止要國務會議認可,還得大總統府同意,由不得孫某不謹慎。故而教育部送來文書之後,我還要稍微過目一下,看看有無紕漏。”
宋教仁一副興趣盎然的樣子:“對科學技術成果實行國家獎勵?是不是類似於日本去年頒發的帝國學士院恩賜賞?”
日本“帝國學士院”於1910年(明治四十三年)制定獎勵制度,獎勵那些在學術上有特殊貢獻的論文、著書或者其他的研究業績,獎項分恩賜賞(由日本皇室親自頒賜獎金給獲獎者)和學士院賞兩種。1911年首次頒發恩賜賞,獲獎者爲木村榮,內容是地軸變動的研究特z項的發現。
“遁初居然知道日本的帝國學士院恩賜賞?”孫元起不禁對宋教仁刮目相看:“不錯,孫某的提案確實類似於日本的學士院恩賜賞,不過鑑於中國人口衆多、英才輩出,國家獎勵一方面限定在科學技術方面,一方面也要擴大獲獎數量,而且注重物質獎勵,以此鼓勵年青人投身科學技術研究。”
宋教仁又問:“那你說的成立國家科學院,除了限定在科學技術方面、擴大會員名額,其他部分豈不是也和日本帝國學士院類似?”
孫元起笑道:“遁初這回只說對一半!準備成立的中華科學院確實是限定在科學技術方面,只不過與日本帝國學士院相比,不是擴大會員名額,而是縮小!原因在於中國雖然人多,可是京師大學堂成立距今也不過才十多年,正規的科學教育卻比日本晚了將近三十年,培養的人才還沒有在各行各業取得顯著的成績,遠遠不夠達不到國際認可的標準,所以只能縮減名額。”
宋教仁卻道:“雖然我們在數量上比不過日本,但在質量上卻遠遠超過。別說孫先生您,就是孫夫人都勝過日本帝國學士院會員多多!假以時日,必定可以在數量上也遠遠超過。那在全國實行義務教育是怎麼一回事?現在全國軍費劇增、財政吃緊,袁大總統昨天還聲稱國庫已經入不敷出,哪有經費來辦義務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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