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清卓離開沈府時,還有些回不過神。沈鴻銳送她回雲霧閣,寧清卓思來想去,終是開口問道:“你爹爹爲何突然會選我來負責關外販鹽?”
沈鴻銳嘻嘻笑道:“許是因爲,他想和他未來兒媳搞好關係?”
寧清卓暼他一眼,沈鴻銳便正了正神色:“你要聽實話?”
寧清卓點頭。沈鴻銳措辭道:“沈家是鹽業大族,可父親不可能將這好處直接給自家,否則難免遭人非議。卻也不願將這好處給了外人,是以,必須選一合適之人加以扶持。寧家雖然家世薄弱,但勝在朝中無人爲官,背景清白。加之你前些日辛苦爲我奔波,父親確定你會堅定支持我,這才選擇了你。”
寧清卓緩緩點頭,卻又狐疑道:“只是這樣?”
沈鴻銳便笑了開來:“還有個原因。他當初不肯接受你,不過是因爲覺得你待我不盡心。現下見你爲了救我,願意放棄雲霧閣離京,又覺得你只是太過年輕,抑或是看不清自己的內心,抑或是犯了彆扭心口不一。此番出獄,我和他提過要入贅寧家之事,他雖然沒有同意,卻允許我們先相處。他這是將你當成了自家人,不幫扶你,還去幫扶誰?”
寧清卓將他的話捋了捋,總算接受了天上掉餡餅砸中她的事實,一時欣喜。沈鴻銳卻湊上前來,曖昧低聲問:“清卓,你說我爹爹分析得對是不對?”
寧清卓愣了一愣,反應過來,臉便是一熱,啐道:“呸!我不過是看你奇貨可居,這才幫助你。看看現下,我得了多大利益!”
寧清卓的確得到了巨大利益。不過幾日,商隊便開始籌備,寧清卓本還擔心人手經驗不足,卻不料,因着有了官家支持,她的行事萬分便利。猶記年初在盧陵,她還央着沈鴻銳幫她安排,求見了茶馬道馬幫吳老爺子,希望販茶路途有個照應。這一回,吳老爺子卻親自登門求見她,想要在這關外販鹽中插上一腳,得一分利。
隨之而來的是聞風而動的商人們。寧清卓驚奇發現,她處於一個領頭者的位置上,處處方便,根本無需事事躬親。饒是如此,她還是從盧陵調來了十多名寧家族人來京,又讓沈鴻銳從沈家找了些人來幫忙,畢竟這是大事,她還得慢慢學習,必須穩妥爲上。
這麼忙了大半個月,販鹽商隊陸續出行。又是一個月過去,第一支商隊從關外回來,寧清卓着急趕着算了筆賬,發現她的利潤竟是以萬兩計。
富裕來得始料不及,寧清卓的日子簡直不能更舒心。唯一讓她不悅的便是,自她陪孫劍鋒查案後,那人再不滿足於暗中窺視,時不時會跑來找她,厚顏無恥賴在她身旁。
陳晉安自悠竹居士出事後,卻甚少再出現。寧清卓聽說陳大學士近日被聖上數次責罵,東黨人心惶惶,陳晉安也因此焦頭爛額。曾經寧清卓沒能力償還陳晉安幫助她的恩情,現下終是站到了與他相近的高度,有心想要報答一番,清了這份人情。卻又顧忌着沈家與陳大學士的敵對關係,遲遲沒找到合適機會。
這麼幾個月過去,秋去冬來,大年將近,寧清卓收到了姐姐的信。寧如欣在信中說,她去關外時遇上的那個相好要來盧陵看她,陪她過年,又問寧清卓是否回來。
寧清卓已經過了幾個月陀螺一般不停轉的生活,姐姐的信仿若魔法,讓她的腳步不自覺一頓。寧清卓忽然開始想念姐姐,想念高元緯,想念族人。她想去看看寧家茶莊,想要去看看那個打開姐姐心防的男人,想要看看她生活了十多年的那片土地。
沈鴻銳做山長已經一段時間,漸漸有了空閒,聽見她要回盧陵,巴巴鬧着也要跟去。他能說服沈大學士,寧清卓自是樂意,虛虛推了一番,便不情不願狀應允。正巧商隊的運作已經逐步穩定,寧清卓便速度安排一番,啓程返鄉。一行人緊趕慢趕,終於在年二十九那天回到了盧陵。
寧如欣已經得到了寧清卓將要回來的消息。寧清卓行到盧陵城外的官道,遠遠便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女子見了她,剋制不住激動情緒,也不顧禮儀教條,小步朝她跑來,口中喚道:“清卓!”
寧清卓見到那熟悉的笑顏,沒有緣由的,眼眶便是一熱,也疾步上前,與寧如欣抱在了一起。
猶記大半年前,寧如欣要了份休書,離開了陳家。陳晉安將她當成寧清卓的替身,她回到寧家大院後,口中雖然不說,卻不願多與寧清卓說話。寧清卓與姐姐相熟,將她的心思看得剔透,也不知如何是好。這個疙瘩就那麼放在那裡,直到寧清卓送別寧如欣,都沒有解開。
此番寧清卓回鄉,本來還有些擔心姐姐是否還在怪她,可是現下看來,過往已經隨風逝去,留下來的,還是血濃於水的親情。
兩姐妹抱了好一陣,這才鬆開。寧如欣上下打量寧清卓,柔柔一笑:“沒啥變化,就是看着更厲害了。”寧清卓也歪頭回望她:“姐姐倒是看着更壯實了,還黑了些。”
寧如欣便翹起了嘴角:“自然是曬黑了,現下茶莊都是我幫你看着!我學會了很多事情……”
她正開心述說,身後卻行來了一人,站在她身旁。寧如欣話語一頓,連忙道:“忘了介紹了,這位是餘宏朗,宏朗,這是我妹妹寧清卓。”
寧清卓仔細看去。這是位相貌平常的青年男子,衣着樸素,氣度沉穩。他朝着寧清卓拱手一禮:“寧當家,久仰。”
餘宏朗是京城人氏,現下在一家香料店做管事。他與寧如欣在去茶馬道上相遇,後便一路隨行至關外,又一路同行回了大啓。寧清卓見他爲人有些沉悶,不愛說話,卻甚是體貼細心,終是心中安定。
一行人來到寧家大院,族人們已經等候多時。寧清卓每月都給足了月份,是以現下,族人們的生活很是寬裕。人一閒下來,想得便多些,祥嫂一衆婦女將寧清卓與沈鴻銳團團包圍,只是逼問他們爲何至今仍未成婚。寧清卓被纏得無奈,正在絞盡腦汁想借口脫身之際,卻聽見有人請見:竟然是林知府聽說她回來,請她與沈鴻銳一併吃晚飯。
寧清卓連忙藉機開溜。擺脫了熱情的大娘們,寧清卓與沈鴻銳並肩行在盧陵城外的小道上,寧清卓很有了些衣錦還鄉的感覺,朝沈鴻銳道:“不瞞你說,我曾經幾次求見林知府,他都推脫忙,不肯見我。當時我便想,等到哪天我得了勢,他想見我一面,我也要晾上他幾天,讓他嚐嚐被人拒絕的滋味!”
沈鴻銳大笑:“既如此,你爲何又乖乖去赴他的約?”
寧清卓便撇撇嘴:“我當時也就是鬱悶壞了,空想過個癮罷了。說到底,林知府也沒做錯什麼,後來還幫了我一把。想見他的人那麼多,他哪裡顧得上。再說了,我見他要吃閉門羹,他去見你爹爹或是陳大學士,也免不了要吃閉門羹,世態如此,怎能怪去他身上。”
沈鴻銳便嘻嘻笑道:“清卓果然通情達理。”
離林知府相約的時間尚早,寧清卓便繞路去了城外的土地廟,遠遠見到一堆人圍在廟外,個個手中捧着碗,原來是正在施粥。寧清卓領着沈鴻銳擠進廟裡,便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斥道:“喂!擠什麼擠!沒看到大家都排着隊麼!”
寧清卓笑眯眯喚道:“喲,康子,大半年不見,你真是越發有氣度了啊!”
康子正低頭登記呢,聽言猛然擡頭:“哎喲!寧當家!你可回來啦!”他扭頭朝後喚道:“元哥!元哥!寧當家回來啦!”
不過一會,高元緯便行了出來。男人依舊穿得少,將要下雪的天,他只在外衫上搭了件薄薄的馬甲,卻絲毫不怕冷,額頭上還有層細細的汗珠。他在寧清卓身旁站定,沒甚表情上下打量她一番,忽然擡手,一拳錘在她肩膀。
寧清卓便也一拳錘回去。高元緯臉上有了笑意,開口道:“什麼時候到的?”
寧清卓也笑答:“剛到不久。”
高元緯“嗯”了一聲:“見過宏朗麼?”
寧清卓點點頭:“見了,印象還不錯。”
高元緯便輕勾了嘴角:“自然不錯,我把的關。”
兩人隨意聊了一陣,眼見快到林知府的飯點,這才分別。寧清卓精神愈發好,領着沈鴻銳出土地廟時,很是感嘆道:“爹爹在時,每年過年都會在這施粥。他過世後,寧家窮,這習俗便丟了。現下,總算是被我撿起了。”她自顧自回想了一陣,復又一聲嘆:“只可惜明日便要過大年了,粥棚也要撤下,否則我定要來這親自施粥。”
沈鴻銳含笑偏頭看她,沒有接話。
兩人赴林知府的宴席回來,已經是戌時末(21點)。天上下起了大雪,寧清卓正打算泡個腳暖暖和和睡覺,卻被沈鴻銳拖去了院中。
四下幽暗,只有白雪反射出幽幽月光。空氣冷冽而清新,寧清卓深深吸了口氣,笑道:“沈山長這麼大半夜叫我出來,難道是爲了賞這雪景?”
沈鴻銳指着院中的一片空地道:“不是。你看,我把雪掃乾淨了。”
寧清卓只覺奇怪:“大晚上的,你掃雪幹嗎?”
沈鴻銳變戲法一般掏出了一個米袋,交給寧清卓:“你沒時間去土地廟施粥,可以在這裡散米啊。”
寧清卓樂了:“這能一樣麼?”
沈鴻銳眨眨眼:“差不多吧。衆生平等,都是一樣救苦救難……”他偏頭看向寧清卓,聲音放柔:“之前不知道,可往後不論我們在哪裡,年前我都會陪你施粥,不讓你留遺憾。今次,便先便宜鳥雀鼠蟲吧!”
那句“往後我們”從耳中鑽入,寧清卓的心便顫了一顫。她從沈鴻銳手中接過那袋米,卻是嘟囔道:“纔不。這麼袋米,夠多少人飽飽吃一餐。偏你一富家公子,不知民生艱辛,拿着浪費當浪漫……”
沈鴻銳便也不勉強,卻是上前一步,貼近寧清卓,執了她的手道:“清卓,我們趕緊挑個良辰吉日成親吧。”
大冬天的,男人手心卻是出了汗。寧清卓片刻才反應過來,猛然抽手:“你、你說什麼啊!你爹爹還沒同意你入贅!”
沈鴻銳一聲輕笑:“他怎麼可能同意!他就等着你心軟,然後嫁入沈家。我卻知道你不願意,也不想你爲難。”他又拉了寧清卓的手,輕聲道:“現下既然我們回盧陵了,不如就先斬後奏,把婚事辦了!左右是我入贅,咱們一切從簡,火速洞房了……”
寧清卓本來一直怔怔看着沈鴻銳,聽到最後一句話,卻是臉上一紅,惱火朝着男人一腳踢去!
沈鴻銳嘻嘻笑着閃開,卻是追問道:“清卓,好不好?好不好?”
寧清卓一時心亂,只覺耳中彷彿有馬蹄在踏響,掌心竟是也出了汗。卻見沈鴻銳扭頭朝院外看去,奇怪道:“怎麼有這麼多馬蹄聲?”
寧清卓一呆:原來……真是有馬蹄聲?!
兩人跑去院外,朝遠方張望。清冷月色下,便見數十騎人馬踏着飛雪席捲而至。爲首之人神色冷硬,竟然……是孫劍鋒!
男人在他們面前勒馬,眯眼一揮手,語調森森盡是冰封之意:“將這倆通敵叛國之人拿下,押送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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