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煉不是你想煉想煉就能煉 補全
楊戩回到楊府的時候已經日落西山,沿着青石板鋪成的大道,遠遠就看見一抹熟悉的身影站在明滅的燈影裡,藏青的衣袂隨風翻飛,雕刻般的五官隱約帶了幾分焦急。
看到楊戩遠遠走來,那身影立刻旋風兒一般地颳了過來:“你去哪兒了?怎麼現在纔回來?”
“沒什麼。”楊戩搖搖頭,任由來人緊緊牽住他的手並肩往家門口走,“出門轉轉罷了。”微微停頓,“倒是你,有沒有好好向夫子替我告假?”
楊駿聞言頓時苦了臉:“我本是想替你去告假的,可誰知道今兒那夫子太奇怪了,一聽我說你身子不舒服沒來,他就頓時變了臉,扭頭出了私塾,可憐我們整整等了一天都沒再見着他的影兒。”
“什麼?!夫子今日不在私塾?而且是因爲聽說我沒去才離開的?”
難道今日與玉帝的交易……
不,不可能,就算他發現不了,以玉帝的修爲,若是有人在旁側偷窺又怎麼會發現不了?
除非……
楊戩不着痕跡地擰了擰眉——瑤池……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楊駿不知他心中所思,瞥見他剎那就蒼白了臉,心下習慣性地一緊。
“你怎麼了?”握着他手腕的手下意識地用力。
楊戩定定神,不着痕跡地把手抽出來:“沒什麼,剛纔路上趕得急了,有些不適。”
他掀起衣角邁過門檻,與楊駿擦肩而過的剎那,手腕忽然一緊,才擺脫掌握的手再次落進了一處溫暖寬厚的所在,手臂緊接着被有力的手緊緊地扶住。
“還不舒服麼?”溫溫的嗓音如山間的清泉,清冽好聽,卻毫不掩飾地帶了幾分緊張,“感覺哪裡不適?你今兒晨起不是說補個覺就好了?”
“我沒事。”楊戩扭臉看着自家兄長,放大的俊臉近在咫尺,如玉如琢,彷彿細膩的官窯瓷器,五官清晰俊朗,雖然還未完全長開,卻已經淡淡地透出俊逸清雅的氣質來,映着檐角上吊掛的燈籠,愈發顯得挺拔英俊。
細微的呼吸拂在領口附近,彷彿連一起一伏的動作都能感覺到。
他忍不住暗自皺眉。
明明只是兄長般的關心愛護,卻偏偏有種說不出來的彆扭——難道重來一世他也生出了小孩子的逆反心理,對自家大哥的疼愛感到厭煩了?
楊戩無奈地勾了勾嘴角,輕輕掙開自家兄長的扶持,快步鑽進後院,留下楊駿一臉莫名地瞅着他落荒而逃似的背影,擰眉深思。
三更剛至,“梆梆”的打更聲劃破夜色,偶爾還能聽出有打更人捏着尖細的嗓音漸行漸遠:“天乾物燥,小心火燭——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新月之夜,楊府後院。
行色匆忙的身影明明滅滅地籠罩在淡薄熹微的月華中,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從牆角處響起,純黑色的棉布靴踩在泛黃的草叢中,“沙沙”的聲響如同夏日裡微風拂過竹林,悅耳好聽。
楊戩緊緊貼着身後冰涼的牆,小心翼翼地挪動着腳步,黑亮的眼眸警惕地打量過四周,待確定四周無人,才輕輕閉上眼深吸了口氣,暗暗催動體內少許的法力。
半晌,他才倏地睜開眼,仰頭看了看兩人高的院牆,再無遲疑地提氣縱躍。
不過,還沒等他越過牆頭,身後忽然傳出了響動。
“你這是要去哪兒?!”
楊戩猝然一驚,提着的氣息剎那凌亂,冷不防剛剛踩上牆瓦的腳猛地一滑,失去平衡的身體本能地傾斜。
“小心!”
話音方落,耳邊就傳來聲悶響,原本高躍至半空的人瞬間從兩人高的牆頭跌了下來。
當然,跟着掉落的還有那個悲催的罪魁禍首——被踩滑了的青色瓦片。
楊戩被這意外的一跤跌得不輕,坐在牆角呆呆地過了許久才緩過神來,正要扶着身邊的圍牆爬起來,冷不防一陣尖銳的刺痛猛地從腳踝處衝上來,他忍不住悶哼了聲,身子再度倒了下去。
“扭到腳了?!”楊駿眼明手快地一把撈住他,及時挽救了他再次摔在地上的命運。
楊戩咬咬嘴脣沒說話,心下卻忍不住暗暗嘆氣——真是人倒黴了喝冷水都塞牙縫,明明身上的先天法力已經解開,竟然還會從這麼個小矮牆上跌下來……
他垂眼看了看彎着腰掀起衣襬小心檢查他傷勢的人,幽幽嘆了口氣。
楊駿一手抱着寶藍色緞子織成的外袍,另一隻手小心地碰了碰扭傷的腳踝,果然不出所料地聽到聲短小急促的吸氣聲。
他暗暗擰了擰眉,小心地扶着楊戩靠在牆上,將手中的外袍替他披上,嘆氣道:“你的腳傷的不輕,怕是不能走了。我先揹你回去。”
擡頭瞥見自家小弟那張俊秀白皙的臉隱隱附了層薄汗,水色的薄脣輕抿着,明顯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他微微頓了頓,又道:“這件事等等再給我解釋。”俯身背對着楊戩蹲下去,“上來,趁現在還沒把爹孃鬧醒,咱們趕緊回去。”
楊戩不說話,許久才默默地趴到他背上,由着楊駿揹着他沿了鵝卵石的小徑往西廂房走。
楊駿身上其實只披着那件白日裡的藏青長衫,連繫帶都沒繫好,一眼就看出來是情急之中追出來的,微顯凌亂的長衫底下露出了月白的裡衣,被池塘方向拂來的冷風一吹,連同未束的長髮都熏熏然地漾出幾分飄逸來。
楊戩被拂到臉上的頭髮弄得發癢,不舒服地動了動,發出聲細微的輕哼。
“這麼晚了,你要上哪兒去?”
楊駿似乎是被他這聲細細的輕哼聲激起了談話的興趣,邊走邊問道。
楊戩正一手摟着自家哥哥的脖子,另一手揉搓着發癢的想要打噴嚏的鼻子,聽到這話,便甕聲甕氣地應了句:“唔,沒上哪兒,就是睡不着了想出來透透氣。”
原本想好的修煉計劃就這麼擱淺了,他心裡真是懊惱到了極點——似乎自打他重生以來,上輩子他引以爲豪的手段佈局就經常性失效,不是被突如其來的變故給打翻,就是被這個疼他疼到骨子裡的哥哥給莫名其妙地撞破。
“透氣能透到牆頭上去?”
縱然看不到楊駿的表情,但聽着這微微上揚的語調,楊戩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自家大哥這會兒鐵定正不相信地撇着嘴,擰着眉梢,一臉陰沉。
果然,接下來的話頓時變得嚴厲起來:“你以爲在屋子裡點上根安神香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出去了?”
楊戩暗暗嘆氣,嘎了嘎嘴脣,卻說不出話來,半晌才悶悶地趴在楊駿身上輕輕道了句:“我說了,我是睡不着纔出來的,點安神香也是一樣。”
的確不該點這種普通的安神香,居然被他給醒過來了,倒不如換成上輩子在神殿裡常用的安魂散……他微微眯了眯眼,如墨的瞳仁幽幽閃爍着幾分算計的光芒。
楊駿聞言一怔——難道真的是他多心了?
他不動聲色地蹙了蹙眉,直到兩人繞了大半個院子回到西廂,都沒再說話。
自家小弟的性子他最是清楚不過,若是楊戩不想說,怎麼樣都沒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他什麼時候自己想說了,才能知道。
楊駿忍不住暗暗苦笑,小心地將背上趴着的人放到榻上安頓好,點起房裡的蠟燭替他治傷。
楊戩自然有他的堅持,他卻也有他的想法,直到某天迫不得已攤牌的時候,楊戩才知道,原來楊駿的沉默,並不僅僅是瞭解他的性子這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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