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阿姨，還沒休息呢？”
在秋水大酒店的按摩房裡，柳書記給何部長打電話。
“喲，是柳書記……挺稀罕的啊……”
何延安在電話裡調侃他。
柳書記就叫起撞天屈來，說道：“何阿姨，可不興這樣子調侃我們做晚輩的。咱對您何部長，可是恭敬得很，早請示晚彙報……”
“行了行了，過完年到現在，這還是你第一次給我打電話吧？難道冤枉你了？”
何延安毫不客氣地揭穿了柳書記的謊言
。
柳書記不禁老臉泛紅，狡辯道：“那還不是知道領導工作忙，不敢胡亂打擾嗎？”
何延安就笑，說道：“好了，別跟我耍貧嘴了，有什麼事說吧！”
“也沒啥大事，就是想你了，要和你說說話，找個精神支柱！”
柳俊腆着臉胡說八道。
一旁的崔福誠不禁駭然。早知道小柳與何家關係不簡單，不然何延安也不會點名調他過來了，只是未曾料到竟然親近到如此地步。光聽電話，任誰也要將他倆當成嫡親的姑侄了。柳俊絕不是那種隨便和人開玩笑的姓格。
不過柳俊能夠當着他的面，給何延安打這個電話，又令得崔福誠心中頗爲感動。
小柳是真的沒和他見外了！
瞧瞧自己和小柳身上，都還穿着按摩服呢，休閒得緊。
“嘿嘿，你別猛給我戴高帽子，就你這傢伙，狡猾狡猾的，我還真得當心，別一不留神被你用小口袋裝進去了！”
何延安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
“就算我拿小口袋裝你，也不是爲了我自己的事……”
何延安在電話那頭就收起了笑容，臉色鄭重起來，問道：“爲老崔的事情吧？”
柳俊就吃了一驚，隨即將一頂大大的高帽子奉送過去：“領導果然英明睿智，明見萬里！”
何延安笑了笑，不吭聲。
柳俊拍了好一陣子馬屁，這才說道：“何阿姨，中央打算怎麼安排崔市長？”
“副省長吧，分管文教衛生工作。”
何延安也不隱瞞，這個事情，她已經在電話裡和崔福誠說過了，當然，說得比較委婉，不如和柳俊這樣說得直白。畢竟她與崔福誠之間，只是純粹的上下級關係，柳俊自然是完全不一樣的。
“何阿姨，如果這樣的話，我認爲很不妥當！”
柳俊直言不諱地說道。
崔福誠在一旁屏息靜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聽了柳俊如此說法，又再吃了一驚。衙內就是衙內，還真的什麼話也敢說！
何延安又是吃驚又是好笑，說道：“喲，柳書記，副省級幹部的任用，也要經過你的同意了？”
“不需要經過我的同意，但是，要經過你的同意！”
柳俊沒有絲毫遲滯，緊着說道。
何延安沉默起來。柳俊的意思，她很明白，可不僅僅是針對她中組部常務副部長的職位來說的，最主要的還是針對她曾經的A省省長身份。總不能你何省長一調離，就由着人家將你在A省培養出來的幹部一一給收拾了吧？
真要去省政斧做個排名靠後的副省長，還不如留在玉蘭市長任上呢！
至少玉蘭市比較容易出成績
。
何延安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曾任省長，她背後可杵着老何家與另一個大派系。任誰到了A省主政，都要給她三分面子。
柳俊等了一會，緩緩說道：“定下來了嗎？不能改了？”
何延安淡淡問道：“你想怎麼改？”
“去省政斧可以，但是要進常委。不然的話，就在玉蘭市吧！”
柳俊的目的很明確，崔福誠此番一定要撈到實權的副部級，而不是享受副部級待遇或者做一個實權不顯的副省長。他的理由其實也很充足，崔福誠是何延安留在A省的級別最高的官員，可以說是何派官員的旗標式人物，假使連他都不能有一個滿意的結局，A省其他何派幹部，都要心灰意冷了！
做主要領導的，在這個關鍵時刻的表現，是很要緊的。這也關係到何延安以及整個大派系的威望。何延安相對年輕，又是女同志，仕途上應該不止將自己定位在正部級！要再進一步，派系的運作固然是頭等重要，培養一支忠誠於自己的幹部隊伍，也是必不可少的。
雖說崔福誠這樣層級的幹部，不可能影響到中央的決策，但何延安帶出來的隊伍，如果在地方上表現過硬，有硬邦邦的政績，這個功勞，也一樣會記在何延安頭上。
何延安沉吟着，說道：“常務副省長的職務，基本有了定論，不可能變更……玉蘭市的話，更加不大好安排……”
柳俊毫不退讓，馬上答道：“不上常務副，起碼要進常委。中央不是要大力振興A省的經濟嗎，政斧班子裡增加一個常委的名額，完全說得過去。”
崔福誠早已經僵住了，望向柳俊的眼神，又驚又佩，又是感激不已。這個話，正是他一直想跟何延安說起的，在心裡轉悠了好幾回，愣是不敢說出口來。畢竟公然爲自己要官，而且是要這麼重要的職位，不大好呢，說不定會引起何延安的反感。
由柳俊說出來，就完全不一樣了。至多是所謀不成，斷不至於有害的。以柳俊在玉蘭市的身份地位，何延安也不會懷疑柳俊是受了他的指使來說這番話的。在玉蘭市，還沒有誰可以指使柳俊！
“你這麼說，也有一定的道理……”
何延安沉吟道。
柳俊不由心中一喜，何延安如此說法，就證明事情還大有可爲，遠未到蓋棺定論的地步。事實上，官場上的博弈，越是到高層，越是難以琢磨，不到最後一刻，誰也沒辦法斷定。
當然，大致的方向還是可以確定的。
“這個事，我再去溝通一下試試看。柳俊，你轉告老崔，不管最終在哪個位置上，都要服從組織安排，認真做好本職工作。這個纔是最重要的。”
何延安沉吟稍頃，終於做出了決定。
“是的，何阿姨！”
柳俊恭謹地應答道。
“還有你自己，也要注意。不要鋒芒畢露！太鋒芒畢露了，上級領導不見得個個都能欣賞的！”
何延安又加上一句，對柳俊表示關心。其實何延安對柳俊是很放心的，甚至比對崔福誠這個知天命之年的副部級大員還要放心
。只不過表示自己的關心，也是題中應有之義。
“好的，謝謝何阿姨！”
柳俊掛了電話，坐回按摩椅上，慢慢靠了進去，雙目微閉。
崔福誠緊着給他遞了一支菸，柳俊剛一叼在嘴上，“嚓”的一聲，崔福誠已經打着了火機，湊到他面前。崔福誠用這種方法，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
柳俊點起煙，深深吸了一口，轉達了何延安的言語。
崔福誠就連連點頭，說道：“省長英明，我一定會遵照首長指示，認真做好本職工作！”
何延安雖然不在面前，崔福誠這個態也是一定要表的。
柳俊微微頷首，也不和崔福誠講什麼客氣。無論如何，崔福誠如果能入常，就代表着何派幹部的勝利，至少是沒有遭到強力打壓。
……九八年三月，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在首都正式召開。大會審議通過了上一屆的《政斧工作報告》，選舉洪副總理爲國務院總理，選舉柳晉纔等人爲國務院副總理。
柳晉才正式向繼任者交卸了J省省委書記和省長的雙重職務，進京赴任，放眼全國，開始仕途上一個新的征程。
大年三十團圓飯後，柳氏父子在客廳談話的內容變成了事實，在洪總理的堅持之下，柳晉纔不但分管了國家計委的工作，而且直接兼任國家計委主任。
隨後不久，國家計委正式更名爲國家發展計劃委員會。將“發展”二字列在“計劃”二字之前，可見國家經濟建設的側重點正在更大幅度的向着發展傾斜，計劃經濟的痕跡將逐漸減弱，直到最終徹底消失。
柳晉才能夠出掌國家發展計劃委員會，在中央政斧的排名也就基本確定，僅次於洪總理和另一位常委副總理，位列第三。
爭取到了最好的結果和最大的利益。
對這個結果，豈但嚴柳很滿意，就是整個派系的頂級大佬，也對這個安排感到欣喜。
九八年四月份，A省黨代會、人代會和政協會議先後召開。在黨代會上，瞿浩錦當選爲A省省委委員、常委、書記！
邰惟清等人當選爲副書記。
玉蘭市委書記丁玉舟，繼續擔任省委副書記兼玉蘭市委書記職務。但根據消息來看，這個市委書記的兼職，很快就會被新人取代了。
玉蘭市市長崔福誠，當選爲A省省委常委，預備在人代會上推薦其作爲副省長候選人。
A省人大代表會議召開，選舉邰惟清爲A省人民政斧省長，選舉崔福誠等人爲副省長。崔福誠成功躋身省委常委，在省政斧的排名，僅次於省長邰惟清和常務副省長，也是位列第三。
靳秀實交卸了省委書記職務，在全省政協委員會議上，當選爲A省政協主席。
至此，A省的換屆選舉順利完成，似乎是塵埃落定了。其實對於A省下轄的地市來說，新的博弈纔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