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省長,據我所知,安豐市的通知已經採取了措施,重新安置這四千戶居民。”
柳俊的話音剛落,常務副省長汪國創陰冷的聲音便響了起來,聽在大家耳朵裡,很不舒服。
柳俊淡然說道:“汪國釗同志有去安豐市實地考察過嗎?或者說僅僅是聽取了洪天敬等人的彙報?”汪國釗不由語塞。他確實是沒有去安豐年實地考察過。
柳俊不再理睬汪國釗,繼續說道:“上次我考察安豐市的情況之後,洪天敬也當面向我表了態,要在春節前完成這些居民的安置。但是,事實證明,洪天敬根本就是在撒謊。他們命委專門召開了會議採用連坐和株連的方式,強迫羣衆向郊區的安置點遷移。如果不能完成任務的,國家單位工作人員停止職務,臨時工開除。就是用這種方法,強迫兩千餘戶羣衆搬遷到了山溝裡的所謂安置點……各位同志,安置點的情況,也有照片,大家可以看一看。
這樣的房子,全部加起來,不到三十個平方,還是拆遷安置點,安豐市卻要向羣衆收取五萬元,就算扣除市裡補助的三萬元,羣衆每家每戶還要多交兩萬元。同志們,李家集是棚戶區,那裡的羣衆,本來就經濟拮据,生活很困難,能夠支付這額外兩萬元的家庭,很少。據調查,就算是已經搬遷到安置點的居民,很多家庭的兩萬元錢,也是東挪西借來的。李家集,被當地人稱爲‘貧民窟\。這個安置點,地方(8僻,設施不全,拆遷過去的羣衆,在短短的一個月時間內,就有兩位七十幾歲的老人,因爲突發疾病,救治不及過世了……饒是安豐市採取了強制措施,搞株連,也還是有一千七百多戶羣衆,五六千人不肯搬遷,繼續堅守在李家集,向政府要說法……同志們,最後一組照片是春節之後拍的。從照片上可以看得出來,李家集的居住條件,沒有絲毫的改善。爲了強制羣衆拆遷,在大豐三十晚上,安豐市電力公司,切斷了李家集的電源,連帶着附近的幾個棚戶區,均受了池魚之殃。因爲李家集的居民用電,均是從其他棚戶區的居民家裡接出來的。同志們,這是大年夜啊!大年夜,幾萬羣衆在燭光裡度過。不是天災,是完完全全的人禍。安豐市委市政府,作爲我們的一級黨組織一級人民政府,如此對待我們的羣衆,對待我們的父老鄉親,難道是合適的嗎?可以毫不客氣地說,這是瀆職,是犯罪!這樣的市委書記,我們還要容忍他到什麼時候?a省省委省政府,就不能還安豐市羣衆一個公道?”說到後來,柳俊已經聲色俱厲。
會議室再次陷入了沉就。柴紹基滿臉漲得通紅,似乎被洪天敬的所作所爲徹底激怒了。在柳俊諸多盟友和下屬之中,最能當得趙“一心爲公一心爲民”這八字評價的,柴紹基排在第一位,甚至超過了易寒、蔣宏牧和樊志偉等人。
“柳省長,我想,洪天敬王淦以及安豐市委市政府這麼做,肯定也是苦衷的……”沉就稍頃,省委政法委書記莊國勝緩緩說道:“……強制拆遷,近來在全國各地其他兄弟城市,也經常出現。城市要發展,需要進行整體的規劃。拆遷是不可迪免的。譬如玉蘭市這幾年的花園城奉建設,就拆遷了不少的單位和居民區嘛。不可否認,安豐市的情況是嚴重了一些。我想這可能和洪天敬同志的性格有關。大家都知道,洪天敬這個人,衝勁很足,凡是喜歡爭強好勝,表現在工作之中,就是比較有魄力,當然,也有些急躁。我認爲他的本意,還是要將安豐市建設好,只是思想工作沒有做到位,部分羣衆不能理解市委和市政府的規劃,導致發生了這種情況。我看,還是應該給安豐市委市政府一個機會,讓他們改正自己的錯誤。”
莊國勝的言語說得比較委婉。畢竟安豐市強制羣衆拆遷,大年夜斷電這樣的事情都做了出來,柳俊準備充分,事實俱在,不容抵賴。莊國勝就從官場慣例上來反駁柳俊。
事實上,全國各地,迄今爲止,似乎是很少有一位地級市的市尋書記,是因爲強制拆遷而被撤職的。如果這個先例一開,將永無寧日。省長隨便抓一個理由,便能將市委書記撤職,還不得亂套了?官場有官場的規則,內部權力是需要制衡的。當然
,所謂權力制衡是相對於同一個遊戲規則而言的,對於遊戲規以外的人,不適用。體制外的羣衆要監督體制內的官員,尤其是高官,目前尚缺乏行之有效的好途徑。
羅自立緊接着說道:“我贊同國勝同志的意見,洪天敬和王淦,固然有錯,但罪不至死。因爲工作上的一個小失誤,就撤職查辦,未免太草率了。我們黨提拔培養一個幹部,尤其是高級幹部,不是件簡單的事。洪天敬在妥豐市這幾年,工作大體上還是很得力的,安豐市的發展也是日新月異,一年一變樣。這個都是事實嘛,誰也不能否認的。現在我們因爲他某項工作的失誤,撤他的職,理由不夠充分。我看還是應該多加批評引導。”
細心的人,馬上就察覺了羅自立莊國勝的發言,與柳俊有細微的區別。柳俊自始至終,只提了洪天敬的名字,沒有加上王淦。莊國胚和羅自立卻是一上來就將王淦與洪天敬並列。這個也很好理解,需要承擔責任的時候,自然是“當事人”越多越好。所謂“法不責衆”當事人多了,雷霆萬鈞的板子打下來也分散開來,不至於傷筋動骨了!
“我不同意!”
柴紹基略帶激動的聲音響了起來。這個時候柴紹基站出來說話誰也不意外。柴紹基可是柳俊最堅定的支持者。
“這個不是簡單的工作失誤就可以解釋了。洪天敬這是明知故杞。難道他在強制羣衆拆遷之前,就沒有想到過羣衆可能存在的不滿?爲了建商品房,將十萬多羣衆掃地出門,誰給他的這個權力?身爲市委書記,是人民公僕,不是南霸天,可以恣意妄爲!柴紹基的言辭很是激烈,說到後來,更是怒火填膺。劉飛鵬很不悅地敲了敲桌子,說道:“柴紹基同志,就事論事,不要偏題。”
省委常委會上,有柳俊這樣一個“強項不服”的聲音,已經夠可七l的了,現在再加上一個柴紹基,怎能叫劉書記心裡愉悅?對柳俊,劉飛鵬或多或少有些忌諱,對柴紹基,可就不是那麼回事了。劉飛鵬完全把出了領導的架勢,就差厲聲訓斥了。“劉書記,我就是在就事論事。
羅書記和莊書記說要給洪天敬一個機會改正錯誤,我認爲,這個機會柳省長已經給過他了,他當着柳省長的面承諾,要在春節前解決逕個問題。現在事實證明,他根本就是在敷衍,陽奉陰違!”柴紹基毫不畏懼劉飛鵬的不悅,繼續闡述自己的理由。
“柴省長,話不能這麼說吧?我們都是曾經主政一市的,應該很清楚,基層的很多事情,不是說辦好就能辦好的。十萬多羣衆重新安置,一兩個月時間怎麼能夠呢?就算馬上建新房子來安置他們,也來不及了。所以,對地方上的幹部,我們要多一分理解,多一分寬容。不要揪住一點失誤,就無限的上綱上線。這樣子對我們今後的工作澈好處。如此一來,往後下面的同志做任何工作,都要畏手畏腳了。”汪圇刮接過了柴紹基的話頭,陰陰地說道。
“汪省長,我承認,基層工作確實存在一定的難度。但這不是洪天敬漠視羣衆福利,漠視羣衆生命安全的理由。羣衆尚未全部安置好,就強行拆除水電設施,這是什麼工作方法?請恕我孤陋寡聞,還真是從未沒有聽說過有這樣辦事的。很明顯,洪天敬就是想用種種手段,逼迫羣衆離開自己的家園,住到山溝裡的安置點去。問題出來之後,又不積極尋求正面的手段解決,而是不斷的粉飾太平,甚至在柳省長親自考察之後,依舊是抱着這種敷衍了事的思想。這難道是正常的嗎?安豐市不是獨立王國,還處在a省省委省政府的領導之下。”柴紹基鬥志弄揚,立即反駁了汪國釗的理由。“柴紹基同志,不必那麼激動嘛。我們不正是在討論此事的處理方式嗎?”
羅自立蹙了蹙眉頭,緩璦說道。作爲老資格的省委專職副書記,羅自立的資歷遠在柴紹基之上,對於柴紹基這樣排名靠後的新進常委,羅自立擁有着心理上的優越感。在羅自立的內心深處,只怕至今也沒有將柴紹基當做平起平坐的同僚來看待,依舊將他當做是下級。
“我還是那個意見,處理幹部要慎重,我反對僅僅因爲工作上的小小失誤就將一個市委書記撤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