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氣東來,朝霞飛彩。
西園的葡萄架上又落了許多的鳥雀,嘰嘰喳喳的爭相啄食熟透了的紫葡萄。
內室裡,武嗣和光着膀子,支着頭,看在他懷裡熟睡的洛瑾瑤入了迷。
一夜愛過,滋潤的她眉梢眼角都帶着媚態,脣瓣嘟嘟翹翹,紅豔潤澤,比熟透了的葡萄還要誘人。
他輕攏慢捻,愛憐之意俱從指尖流出。
他最愛她清晨熟睡的模樣,妧媚可愛到搔亂他的心扉。
“不要了。”被摸的癢了,她咕噥一聲,把臉越發往他的懷裡埋藏。
他淺笑如霧,將她緊緊擁住,在這一刻,他剝去了市儈商人的外衣,彷彿一位風流俊俏的貴公子。
半個時辰後,太陽的光曬到了她的屁股。洛瑾瑤徹底清醒了,嗔了武嗣和幾句,手忙腳亂的把自己收拾好,來給周氏請安。
此時的周氏早已忙過一輪了,正坐在抱廈裡吃燕窩粥,看見洛瑾瑤便笑道:“都是做媳婦的人了,懶怠成你這樣,也是世間少有,也得虧女婿寵着你,換一個人,你試試,說不定早把你休回家來了。”
洛瑾瑤紅着臉胡亂應付幾聲,便坐到周氏身邊撒嬌,“阿孃吃的什麼好東西,我也吃一口。”
周氏順手喂她,閒聊道:“一大早上的就聽着個噩耗,壽康郡主的新夫婿死了,壽康郡主彷彿是當夜就搬回了太子府。”
登時,洛瑾瑤便被一口燕窩粥嗆住了,拿着帕子捂住嘴就是一陣的咳嗽,吃進嘴裡的燕窩粥便都吐在了帕子上,手心也被弄髒了。
“你這孩子,吃個燕窩粥都能把自己嗆住,紅薇,快,痰盂。”
紅薇眼疾手快,連忙將痰盂捧來給洛瑾瑤用,又令小丫頭打一盆溫水來。
“阿孃,你說的可是真的?昨夜不還好好的,怎麼就……死了?死了!”洛瑾瑤僵着身子坐在那裡,滿目驚惶。
連連搖頭,不敢置信道:“不可能,昨夜他沒離開過我。”
周氏一愣,心裡咯噔一下發了寒,“誰?”
“二小姐,先把手洗了。”紅薇從小丫頭手裡接過金盆,轉身來催。
洛瑾瑤草草盥洗幾下,便從榻上下來,勉強笑道:“阿孃,你先忙,我過一會兒再來。”
說罷,匆匆而去。
望着被扔在地上,沾了燕窩粥的帕子,周氏的心慢慢沉了下來。
西園,武嗣和在太陽下伸展拳腳,面上有盈盈笑意。
洛瑾瑤一路小跑而回,看見武嗣和便道:“夫君!”語調中壓抑着怒氣。
武嗣和卻彷彿什麼也沒做過,依舊寵溺的道:“瞧你,都喘不上來氣了,歇歇再說話,乖。”
說着話,便來抱她。
他走近一步,洛瑾瑤便後退一步,直至武嗣和收起了笑,洛瑾瑤望着他,幾起幾落吸氣吐氣,只覺和他真的是無話可說,轉身便走。
武嗣和也沒有阻攔,只是對怔愣的秋夢道:“跟上去,好好伺候,還記得黃鸝的下場嗎?”
秋夢心底一寒,慌忙追了出去。
武嗣和伸了伸懶腰,對着漫天陽光自語道:“今兒天氣真好。”
太子府裡有一個很大的荷塘,荷塘上建造了一座梅花亭,梅花有五瓣,便有五座雕樑畫檐的亭子,分散在水中,形成梅花的形狀,中間以石橋相連。
“阿瑤,我終於自由了。”壽康抱住洛瑾瑤,面上笑顏如花。
洛瑾瑤的心裡都愧疚死了,未開口先哽咽,當話說出口時便是泣不成聲,“你、你成了寡婦。”對不起,對不起,壽康,對不起。
壽康見洛瑾瑤爲她難過,便趕緊解釋道:“寡婦纔好呢,你聽我細細跟你說,不許哭了,你哭的我心疼。”
“我不哭,可就是忍不住。”她都要被愧疚淹沒了。
一邊拿帕子給洛瑾瑤拭淚,壽康一邊道:“我的這條命是爹孃給的,他們養育了我,給了我郡主的尊榮,我之所以答應嫁給虞良奕,便是還恩。一嫁,我是身不由己,卻不得不嫁,可現在好了,從今往後,我的姻緣便由我自己掌握,我想嫁給誰就嫁給誰,就算一輩子不嫁人也由得我高興,即便是我娘也再也不能違逆我的意志。阿瑤,你當我是好欺負的嗎?放心,從今往後我會活的比誰都精彩。”
“是你的真心話,不是安慰我的?”
壽康猛點頭,笑道:“你看看我,我像是憔悴的樣子嗎?精神是不是比出嫁前更好了?”
洛瑾瑤仔細瞧了瞧她,見她果真紅光滿面的,便稍稍放了些心,但心裡依舊愧疚難當。
“阿瑤,虞良奕死了就死了,我高興的很,你不知道,洞房花燭當夜他都幹了什麼。”壽康一陣冷笑,“他壓根沒來我的房裡,他如此給我下馬威,死了也是活該。還是我的親外祖家呢,竟然想讓我給虞良奕守寡,哼,他也配!阿瑤,你不知道,我那個外祖母,晉陽長公主,她竟還想強行把我鎖在小江南,讓我守活寡一輩子。虧得我自小習武,又把手底下得用的丫頭們訓練的如同女兵,刀槍劍戟手到擒來,於是我便在虞府大鬧了一場,和他們撕破了臉皮,趁着他們一家子爲虞良奕傷心之時,天色將亮未亮時衝了出來。”
“實在太過分了!”洛瑾瑤義憤填膺的道,“那太子妃怎麼說?那畢竟是你的外祖家。”
壽康便冷笑起來。
“文成,孤的死期將至。”太子府最高處的水榭裡,太子坐在敞開的窗前道。
語調很是悠閒,彷彿在說:孤今兒個多吃了一碗飯,餵了幾隻鳥,修剪了幾盆花枝。
虞良義就站在太子的身側,聞言,臉上露出悲傷難抑的神色。
“太子爺,不要認命,我們還有機會,我們可以、可以扭轉時局!”
太子頭也不轉,抓起虞良義的手,緩緩放到他蓋住雙腿的羊絨毯子上,逐漸加重力道,將虞良義的手按壓下去。
沿着一條大腿的曲線,虞良義從下往上撫摸,每往上一分,虞良義的眼便陰鬱悲傷一分。
“孤時常聽宮裡的人說,孤這是罪有應得。誰讓孤的母后害了太多的人命呢,還有那些數也數不清的嬰兒,有成了形的男胎,有成了形的女胎,還有沒成型的,就都化成了一灘灘的血。那麼多的小冤魂,無處可去,便都來纏着孤,索孤的命。孤,這是替母后受罪。可孤的母后啊,卻不喜孤。文成,你說宮裡的那個傳聞是不是真的?”
虞良義搖搖頭,心神俱傷。
“孤出宮另居之前,聽一個可憐孤的老宮嬤說,那些冤魂本是要索母后的命,母后怕死,便請了妖道,秘密將冤孽轉到了孤的身上,孤身上有龍氣護體,被冤孽所纏,不會送命,卻會一點一點的被侵蝕。文成,你剛纔感覺到了嗎?”
“太子爺,臣一定能保住你,請放心。”
太子搖搖頭,雙眼一直望着窗外的風景,彷彿那裡有什麼強烈的吸引着他。
“我遲早是要死的,朝堂上這些日子的動靜,你心裡比我清楚。文成,在我死之前,你再滿足我一個願望吧。”太子一手指向窗外,猛然回過頭來,一雙眼裡貪婪淫邪,“我要她!”
虞良義順着太子手指的方向望去,便看見了一座梅花亭,亭子裡坐着兩個妙齡女子,一個是壽康郡主,而另外一個則是……
虞良義頓時驟縮了瞳孔。
梅花亭裡,壽康給洛瑾瑤續上茶,道:“我娘,呵,她就像是虞府培養出來的死士,對虞府,對我的那對外祖父外祖母忠心耿耿,他們說什麼,我娘做什麼,從來不會說一個‘不’字。阿瑤,並不是所有的母親都如魯國公夫人。而我和弟弟,也不過是他們的工具罷了。”
說到此處,壽康便是一臉苦笑,喝茶的樣子猶如喝酒,“我不該跟你說這些。阿瑤,往後別再來太子府,這裡……”頓了頓,壽康道:“幾日後我會搬出去,我在向陽山上有一座山莊,往後,我便長居那裡,你若是想我便去那裡看望我,對你,我時刻掃榻相迎。”
洛瑾瑤握住壽康的手,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壽康,我們會是一輩子的朋友,是不是?”洛瑾瑤固執的看着壽康。
壽康笑的真誠,同樣緊握洛瑾瑤的手,“當然。”
又閒聊幾句,壽康將洛瑾瑤送出府去,在回來的路上碰見了太子。
太子依舊在涼亭裡坐着,身前放着一盆迎客鬆,石桌上散落着殘枝敗葉。
“又給平安送出去了?”太子一邊“咔嚓”“咔嚓”的修剪枝葉一邊閒閒的問。
壽康來至太子跟前,冷漠道:“別打她的主意,否則別怪我這個做女兒的不孝。”
太子不氣不惱,語氣平平,“你母親不是一個好母親,我可憐的女兒啊。”
壽康冷笑,“你又是一個好父親嗎?”
作者有話要說:今晚沒有第二更了。明天有三更,中午12點左右第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