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十三年七月,玉瑩這日正在梳妝檯前,打理着自己的頭髮。前面府裡的供奉嬤嬤有講過,複選後儲秀宮裡的大姑姑、宮女們人數有限,一切最好是自個兒學會打理。從姐姐玉萱定親後,玉瑩就是份外認真學習着宮裡的規矩。
“姑娘,您啊還是歇歇吧。”奶孃李嬤嬤看自家姑娘,已經忙碌了大半個下午,忍不住的出了聲。
玉瑩聽了後,把頭梳了個小兩把子頭,戴上一支珠花小簪和粉色的絨花。從上漆的描金嵌染妝奩裡,拿出了三隻玉耳釘,帶好後在妝臺的鏡子面前,仔細的欣賞了一翻後,纔開了口,說道:“嬤嬤,這般差不多了。小觀園勞煩你老看着了,我這會兒帶着靜水、靜美二人去給額娘請安,靜如、靜善留在院子裡,聽你的使喚。”
“奴婢明白,姑娘您放心吧。”李嬤嬤忙笑着回了話。隨後,靜水、靜美二人陪着玉瑩離開了小觀園,去了額孃的院子。
剛進了屋子,玉瑩就聽見額娘和秦嬤嬤說笑的聲音。玉瑩上前給額娘行了禮,就聽見額娘笑着讓起了身。玉瑩在起身後,見着了屋子裡一股子歡喜的氣氛,走到額娘和舍里氏身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然後,笑着問道:“額娘,可是府裡有什麼大喜事?”
“當然是大喜事。”和舍里氏開了口,臉帶笑容。然後,繼續說道:“佟管家剛讓人遞的消息,戶部奏報選秀的條子,上意已經批了。這八旗的都統衙門是已經收到旨意,就差把花名冊呈上,等上意定了日子。”
“嗯,這確實是喜事,消息想必都傳開了,額娘可是放心了。”玉瑩笑着回了話,接着,又是道:“今個兒的旗頭,玉瑩動手綰的,額娘瞧瞧,可是能入眼。”
“哦,玉瑩起身轉個圈子,額娘仔細看看。”和舍里氏聽了這話,笑着說道。玉瑩聽了後,起身在額娘身旁輕轉了一圈,和舍里氏在仔細的看過後,說了話,道:“來,坐額娘身邊,額娘再瞧瞧。”
玉瑩依言,走近了去。和舍里氏執起了二女兒的手,再看了好一下,說道:“不錯,沒有傷着。”然後,方是擡頭看了玉瑩的旗頭,鼓勵的回道:“雖說比不上專門梳頭的小丫環手藝,不過,進宮選秀倒是不會出差子了。”
“額娘放心,女兒哪會不知道這雙手的重要。再說,供奉嬤嬤們專門講過,這宮裡的一些個門道,玉瑩自然是聆得清裡面的意思。”玉瑩邊回了話,邊坐在了額娘和舍里氏的身邊說道。
“你明白就好。”和舍里氏拍了一下二女兒的手,然後,叮囑的說道:“咱們旗人選秀,選得就是品德、容貌、家世。可說到底,重的還是門第,從太祖皇帝算起,哪朝的宮妃不是誕於祥鍾華閥。”
“額娘,玉瑩明白。”玉瑩聽了這話,哪裡不知道,額娘這是告訴她,以佟氏的門第,這選秀十有八九會留牌子的。於是笑着回了話,道:“朝堂上阿瑪和哥哥們自有謀劃計較,女兒也是享了佟氏的錦衣玉食,能爲族裡盡一點綿薄之力,心裡也是歡喜的。”
“你能這般想,額娘就是真正的放心了。”和舍里氏微笑的回道。心裡也是明白,前幾日夜裡爺在她屋裡歇息時,談得些許話,意思裡就是透出了佟氏寄望,玉瑩這個嫡房嫡女,進宮伴駕今上身邊。
“額娘,這般大嫂嫂和二嫂嫂也快是要來給您請安了。要玉瑩說,府裡有了大嫂嫂和二嫂嫂幫忙料理家務,額娘也是可以好好的歇息一下。”玉瑩轉了話題的說道,然後,又是笑着說道:“待來年,嫂嫂們都是給玉瑩生上個小侄子,府裡可不是又熱鬧了。這小子們多了雖說鬧人了些,可府裡的歡樂也是才更多。”
和舍里氏聽了這話,兩眼可不是笑眯了起來。如此,母女二人又是笑着談起了府裡的些許趣事。直到嫂嫂都是來請安後,和着幾個女人一臺戲,剛好不是搭上了臺子嘛。
轉眼到了六月,玉瑩得了額娘告知的消息,選秀的日子已經定了下來。玉瑩在這些,她心裡認爲可能是最後的放風日子裡,跟兩位一直教着規矩的供奉嬤嬤,送上了一份她自己備上的謝禮。隨後,停下了可以算是結業的課程。每日只是聽着靜水、靜美、靜如、靜善四人,念念各種話本。又或是在小觀園裡伺候下花花草草,要不再就是帶着隆科多,在佟府的各院裡溜達。總之,玉瑩就是想讓她自個兒的心,完全的放鬆下來。
一直到選秀的前一晚,額娘和舍里氏單獨的留了她下來。玉瑩陪着額娘進了裡屋,看着桌子上疊放整齊有序,擺好的旗袍。笑着說了話,道:“額娘,這就是備好了的旗裝嗎?”
“來,陪額娘一起看看。”和舍里氏和藹可親的對二女兒說了話。玉瑩聽後,忙走了過去。和舍里氏這才又是開了口,說道:“這是選秀時的旗裝,是有定製的。所以,額娘也得依着祖宗的規矩。”
“額娘,玉瑩明白。前些個日子,您不是還講了嘛,祖宗的規矩,這選秀重的可不是女德里的婦德、婦言、婦容、婦工。”玉瑩寬慰的勸解道。說着,手倒是撫摸上了,這做好的淺色旗裝。感覺得出是用得上好料子做的,貼着肌膚後,很是舒服。
於是,玉瑩笑着說道:“額娘,這旗裝玉瑩很是喜歡。就是不知讓做旗裝的繡娘,花了多少功夫。樣式雖說簡單,玉瑩瞧着卻是有大工不巧的感覺。”
“這是額娘專門請了綢緞莊的頂尖繡娘,細工做的活。要不好,可不是弄咋了綢緞莊百年的牌坊。”和舍里氏聽了這話,笑着回道。隨後,卻是拿起了其中一件旗裝,笑着指着裡面的針角,說道:“初選時會有些委屈,供奉的嬤嬤們想來也是給你講了,這會兒額娘也就不多說了。想來族裡和你阿瑪有些安排的,斷是不會讓你受着刁難。那些個宮裡的內監們,手段也是不讓小瞧的,萬事顧着自個兒,帶着眼睛耳朵,話能少則少。”
“額娘,玉瑩明白。這宮裡自是比不得咱們府上,萬言萬當,不如一默,女兒心裡有數的。”玉瑩自然明白,那時肯定是要謹言慎行的。聽着這般帶着關心的叮囑,玉瑩於是對額娘和舍里氏回道。
“額娘這些個旗裝做得多,就是爲你二選時準備的。哪些個打賞,如何賞得合理。不能多,不能少。供奉嬤嬤和額娘平日裡也是教導過,以後,就是要你自個兒琢磨了。”和舍里氏笑着說了這話,卻是又道:“這二選時的旗裝,多備上的幾件裡,額娘讓人在裡面備好了銀票,大額的,小額的。瞧着這帶着顏色的內襯線頭,你心裡要有數。宮裡,哪是能缺了銀子的地方。”說着,和舍里氏翻開了旗裝的裡子,指着那用彩色絲線縫合的襯子說道。
“額娘,玉瑩明白您的話。供奉嬤嬤們也是講過,道是賞多了,會是讓人起貪心,心底還不見得會瞧得起。賞少了,又是會讓人看低了,空是應着話,當面背後,卻又是另一套路。”玉瑩笑着回道,然後,也是拿起了一件旗裝,翻看了好一下。纔是又道:“這般好手藝,額娘不說,女兒真是瞧不出來的。”
“這要是不精細,哪能瞞過宮裡那些人的眼睛。額娘,就是盼着你使了銀子,能過得舒暢些。不過,好在二選前,你還會回府裡待複選的消息。額娘這心裡,現在纔是稍稍安慰些。”和舍里氏說了這話後,放下了旗裝。然後,繼續道:“時辰也差不多了,回小觀園歇息吧。旗裝額娘會讓人等會兒給你送過去。”
“額娘,玉瑩讓您費心了。”玉瑩回道。
“你是額娘身上掉下來的,額娘不疼着,還能讓人辱沒了你不成。”和舍里氏微笑着說了話,又道:“兒女就是父母的債,這一輩子,可不是巴心巴肝的捧着。時辰差不多了,額娘讓你奶孃備上了些吃食,少少的吃些。明個兒早上不能進食,不能喝水的。鐵打的身上也受不住,去吧。”
玉瑩聽了這話後,明白府裡一切額娘自然是安排妥當了。所以,有些不捨的告了別。回到小觀園後,奶孃李嬤嬤自然是把備好的溫補吃食讓靜如、靜善端了上來。玉瑩細嚼慢嚥的吃了好些。
“姑娘,太太特別交待了,明個兒初選前不能進食的。所以,您這會兒可是得多吃點。”奶孃李嬤嬤在一旁不停的拿着筷子,給玉瑩面前的小碗里布着吃食。
“嬤嬤,無事的,你啊,就是太擔心了。”玉瑩嚼下了嘴裡的食物,忙回了話。然後,又是看着同樣指望她多吃一些的貼身的丫環們,笑着說道:“嬤嬤,晚上吃多了,睡覺總是不安穩的。明個兒還要挺起精神頭,我心裡有數的。你和靜水、靜美、靜如、靜善她們一樣,都放心吧。”
“姑娘這般說,那奴婢依您的。”李嬤嬤忙回道。這時,玉瑩卻是見着了額娘院子裡的小丫環捧着先前她看過的旗裝,進了屋子。在小丫環行過禮後,玉瑩讓靜水接過了旗裝,問道:“玉荔妹妹那邊,額娘可是也送了。”
“回姑娘的話,秦嬤嬤派了謹言給三姑娘把備上的旗裝送過去了。”小丫環忙是微低着頭回了話。玉瑩聽後,笑着讓李嬤嬤給了賞,這才讓靜善送着小丫環出了屋子。然後,對奶孃李嬤嬤說道:“嬤嬤,旗裝額娘也派人送到了。你看着時辰安排,院子裡落上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