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終於接通了。可是,只響了一聲就被按掉了。這丫頭怎麼回事?葉子龍正欲再次重拔,突然眼前一道陰影閃現,他猛的擡頭,頓時面露驚喜。
“你……”
“噓!”
小欣站在葉子龍辦公桌面前,手指放在嘴邊衝他做了個禁聲的動作。然後衝他眨了眨眼,指了指方大人的辦公室。用脣語問:“在嗎?”
“在!”
葉子龍哭笑不得的點頭。不得不說,這雙父女還真是一對活寶!誰會相信堂堂省委書記,一方大員,竟然會跟自己女兒賭氣?更沒人會信,神密莫測的小神醫會玩捉迷藏這麼幼稚的遊戲吧!
“那我進去了。”
小欣比劃了一下,轉過身如她進來時一樣,無聲無息的閃進方大人的辦公室。方大人正在低頭批閱文件。小欣屏息斂氣,輕輕靠近方大人身後,卻並沒有驚動方大人。
“嗯?”
小欣站了足有一分鐘,方大人終於批完了手中的文件。突然,他察覺到身後有異,猛的回頭。只見自己身後不知何時站了一個大活人?方大人心頭猛的一震,嚇了一大跳。直到擡起頭,看清來人正是他盼了半天的女兒時,心裡蹭地一下就明亮了。可臉色卻刷地就沉下來了。這丫頭非要這麼來無影,去無蹤的嚇人嗎?
正欲開口斥責,卻被女兒搶了先機。
“嗨!”小欣笑眯眯的與方大人打招呼。“老爸,我來向您報道來了。現在可還沒到中午,處罰可以免了吧!”
處罰免了?前面的賬還沒跟你算呢!又跑來嚇你老爸一跳。這麼調皮搗蛋的閨女,要是不罰,那他這個父親的威嚴何存?(咳咳,請問方大人,您在女兒面前,何時有過威嚴?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方大人故意黑着臉,斥責道:“你還真當自己是超人了,成天來無影去無蹤的。想找你的時候找不到,不想見你的時候,你冷不丁的就從人家身後蹦出來了。不知道人嚇人能嚇死人嗎?”
“您剛纔被我嚇着了嗎?”小欣眨巴着大眼睛,笑容可掬的道:“咱們方書記有這麼膽小嗎?”
“……”
方書記一時氣結,他自然不能承認自己膽小。
“還有,什麼叫不想見我的時候,冷不丁就出現了?”小欣突然斂回笑意,換上一臉受傷的表情,雙手捂臉道:“是說您現在很不想見到我嗎?嗚嗚,果然沒媽的女兒像根草。對不起,我走了。”
明知道閨女是在裝可憐,可是方劍秋聽到那句沒媽的女兒像根草時,心裡還是莫名一窒,接着便是一陣揪痛。心裡那點因爲擔心女兒而產生的怨氣,哪裡比得上心中對女兒多年的虧欠?
“誰說我不想見到你了?”方大人從椅子上站起來,拉住女兒的胳膊,輕聲哄道:“不想見你,我會急着讓你回家嗎?”
“真的?”小欣放下雙手,破涕爲笑。雖然涕是裝的,可是這笑卻是真的。那楚楚可憐的笑容,別提多令人心疼了。
“怎麼?老爸的話也不信了?”方書記溺愛的颳了下女兒的小鼻子,笑道:“不信你可以問子龍。看看我是不是一早上讓他給你打了好幾次電話?”
“好吧!我相信你。”小欣嘀咕道:“如果傳出去,你這個省委書記連自己女兒都不能取信的話。那也太失敗了。”
方大人再次被逗得涕笑皆非,“那我是不是該表揚你識大體?”
“表揚什麼的就算了吧!”小欣連連搖頭擺手,一副敬謝不敏的樣子,“父親表揚女兒,這有王婆賣瓜的嫌疑。”
“哈哈……”方大人終於笑出聲來。擡手在小欣頭上輕輕揉了幾下,笑罵:“古靈精怪!”
“過來這邊坐。”
方大人牽着女兒的手到會客區,將她安置在沙發上,然後親自去泡茶。
“喝點茶。”
將茶杯放在小欣面前,方大人在小欣斜對面坐下。
“真香!”
小欣端起茶杯,深深吸了一口香氣,才慢慢品嚐。
“你們這幾天跑哪去了?我問林志強,那老東西竟然還跟我說什麼機密。還讓我少打聽!”方大人滿腔憂怨的道:“合着,他把我女兒拐去給他們當義工,我還不能過問了?”
“爸,這次您真是錯怪林爸了。不是他要我去的,是我自己堅持要去的。”小欣雖然心向自己老爸多些,不過她還是不想看到老爸跟公公,因爲她而鬧出什麼隔閡來。家和萬事興!她現在特別珍惜得來不易的各種親情,友情,愛情。
“你這丫頭也是。林峰去工作,你跟着去添什麼亂?”方大人訓了一句,便扯開話題了。“對了,怎麼是你一個人回來?林峰呢?你們不是一起出去的嗎?”
“他在京城還有些重要的事情走不開,估計今天白天能忙完,晚上就能回來。”
“這麼說如果不是我讓你回來,你也不會自己回來吧!”方大人一副瞭然的神情道。
“呵呵,怎麼會?”小欣有些心虛的道:“我可是早就定好今天早上的機票了。”
“是嗎?”方大人似笑非笑的道:“那爲什麼航空公司的記錄上,你是今天早上七點一刻纔買的機票?”
呃!小欣愕然。她沒想到方大人竟然去查了她的航班號。
“這麼說,您是明知道我的航班也不派個車去接我?”童大小姐反應很快,立刻收斂尷尬,反戈一擊。
這下輪到方大人無言以對了。他也是半個小時前纔打電話去查了航班。這還是滿着葉子龍,他親自做的呢!
“你以前來來回回,也從來沒讓我派車接送吧!”方大人道:“怎麼?出去一趟回來就變嬌氣了?”
葉子龍在外間聽到這對父女充滿機鋒的對話好幾次差點笑出聲音來。腦海裡不由自主出現這麼一組問題。
問:老狐狸遇到小狐狸時,誰勝?
答:薑是老的辣,狐狸卻是小的更滑。
“子龍,書記在嗎?”
秘書長安明亮拿着一份文件進來。
“秘書長有事嗎?”葉子龍忙站起來。
“有人在?那我過一會兒再過來。”
安明亮身爲大管家,這點眼力界自然是有的。如果裡面沒人,安明亮來了葉子龍一般都會讓他直接進去。
“是小欣回來了。要不我進去說一下?”葉子龍是擔心安明亮有緊要事,否則他可不想去打斷那對活寶父女鬥智鬥嘴。成天呆在辦公室無聊,偶爾有點笑話看也不錯。
“小欣回來了嗎?我正好有點事要求她幫忙呢!”
安明亮故意將聲音說得很大,只隔着一道門的小欣想裝做聽不到都難。
“吱!”辦公室門開了,童大小姐出現在門口。
“安叔,好久不見!”
“小欣,你可算回來了。”安明亮無不誇張的道:“你可是差點把我這雙眼睛都望穿了。”
童大小姐機伶伶打了個哆嗦,抖掉一地雞皮。忙道:“您老這話我可承擔不起。”
“擔得起,這世上也只有你擔得起了。”安明亮似乎沒有發現童大小姐的表情這化,自顧自的激動道:“我們全家可都盼着你回來。只是,問你爸,連他也不知道你的去處。”
“你們全家都盼着我回來?”童大小姐總算是有點反應過來了,“莫非家裡有人生病了?”
“老安,你家小松還沒好嗎?”方書記也從辦公室裡出來了,皺眉望着安明亮道:“都這麼多天了,你不會一直沒將孩子送醫院吧?”
安明亮的孫子病了,問方大人借小欣。可是,方大人一時也聯繫不到小欣。就讓他將孩子送醫院。這事都過去好幾天了,安明亮也沒有再說起。方書記還以爲孩子的病已經好了。
“送了,當時就送了。”安明亮苦着臉道。“可是病情反反覆覆,現在還呆在醫院呢!我看那些個醫生,也只能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跟本就不知道孩子到底哪了出問題?”
不難聽出,安明亮對醫生的怨氣很重。童大小姐聽了不禁暗自搖頭。做醫生的就是這樣,你爲病人治好了病,不一定有人會記住你。因爲大多數病人認爲付了你診費,這是一個交易。
可是,你要是治不好病,那就要做好承受病人及其家屬責備與埋怨的準備了。無論你是否已經盡力。
“什麼情況?”
童大上姐一聽是孩子病了,表情立刻就變得認真起來。她雖然不太喜歡去逗弄小孩,可是每次聽到有孩子生病她的心裡總是會有一種不忍。這種感覺有些奇怪,她每次想要追根究底,卻又總是什麼都抓不住。
“孩子一開始就是發熱,他父母也沒有多在意。家裡備了退熱貼。給他貼了熱也退了,就以爲沒事了。可是,這樣反覆幾次後,孩子還不見好。反而更嚴重了,有時開始發冷,又開始咳嗽。”
“孩子母親帶他去醫院看。醫生說是傷寒,於是便照着傷寒在治。結果,病情依然不見好。於是,孩子母親又找過一個醫生。那醫生又說孩子患的是瘧疾。”
“好吧!又按照瘧疾來治。可是,針打了不少,藥吃了一堆。孩子身體越來越瘦弱,病卻仍然不見好。這不,孩子媽纔想起把孩子帶到省城來找我們。”
“我一看,好傢伙,幾個月不見。我的孫子沒長大反而越長越小了。當時就給我氣得將孩子媽罵了一頓。你說,她怎麼就不早點將孩子送過來?”
誰也沒想到安明亮竟然有長舌婆的潛質。讓他介紹孩子的病情,他竟然訴起苦來了。方書記父女和葉子龍聽得有些哭笑不得。卻又不好意思打斷他。
“那她將孩子送過來後呢?情況可有好轉?”童大小姐一針見血的問道。
要是有好轉,我還用來求您這位大神醫嗎?不過,安明亮馬上就回過神來,小欣這麼問似乎是爲了堵自己剛纔訓孩子母親的話啊!
安明亮也知道,事情怪不得孩子母親。小孩子發熱本來就是很常見的病。誰會一發熱就往省城送呢?而且,孩子父母也要上班。孩子平時都是放幼稚園託管。幼稚園裡一個老師看十幾個孩子,能照顧得多好呢?
可是,他看到自己才三歲的小孫子就遭了那麼多罪,自然是氣不打一出來。這時候,兒子不在,只有兒媳在。他不衝兒媳婦去,難道罵他那可憐的孫子嗎?
安明亮訕訕的道:“省裡的專家們意見也不統一,一些說是傷寒、一結說是瘧疾、還有人說是血吸蟲病。現在他們又說要採用骨髓穿刺的方法,看是不是黑熱病。”
“骨髓穿刺啊!一個三歲的孩子怎麼受得了這樣的折騰?”安明亮說着,聲音突然沙啞了,眼眶紅了,眼睛也溼了。可見,他是真正心疼小孫子啊!
“丫頭,你去醫院看看孩子吧!要是能把脈解決的問題,就別再給孩子增加痛苦了。把一個三歲的孩子折騰成這樣,我聽着都心疼了。”方書記不忍的道。
“好。”就算方大人不開口童大不姐也不會不管,更何況方大人開了口。童大小姐就更是義不容辭了。
“孩子叫什麼名字?住在哪個醫院?”童大小姐問安明亮。
“孩子叫安小松,在省人院兒科病房。”安明亮轉身擦了一把眼睛,“我讓司機送你過去吧!”
“老安,你也跟丫頭一起去看看孩子吧!”方書記道:“你留在這裡,估計心也飛到醫院去了。”
“那成。”安秘書長也沒有推辭,將手中拿着的文件遞給方書記道:“這個是下午會義的程序。您看一下,如果沒有意見。就請子龍幫我傳達給與會的各位領導。”
“嗯!”方書記接過文件。安慰道:“別太擔心,這不是有神醫來了嗎?”
童大小姐聽得直翻白眼。親愛的老爸,您能不能別這麼自信?剛剛纔說了要您別當王婆,我不想當瓜。您怎麼老毛病又犯了。您女兒是神醫,不是神仙。您這樣一說,我要是治不了那孩子的病,豈不要成爲人民的罪人?
“不擔心,我看到小欣回來就不擔心了。”安明亮受到方大人的鼓舞,也對童大小姐信心十足。
只有童大小姐這個當事人沒有什麼自信。從安秘書長剛纔的敘述,她已經知道孩子的基本情況了。她知道,那幾種病確實有相似之處。可是,對於有經驗的醫生來說,卻也不難分辯。
如果一個醫生誤診,那可以認爲是醫生的問題。可是,孩子換了那麼多醫生,每個醫生都有不同的看法。最後,就連保健專家們都無法統一意見,需要做骨髓穿刺來確定病情。這就足以說明,孩子的病情相當複雜。
童大小姐自己以前並沒有接觸過這類病案。因此,她雖然心中也爲孩子着急,卻是真的沒有什麼把握。當然,她的不自信只能自己知道,決對是不能表現出來。
……
從省委到省人院很近,開車只要一刻鐘就到了。在車上,安明亮問小欣需不需要跟其他醫生交換意見。結果被童大小姐以中西醫不是一條道爲由,給拒絕了。因此,他們沒有驚動任何人,直接來到病房。
走進醫院的兒童病房,童大小姐有種進入兒童樂園的錯覺。只是,當目光落到病牀上那個面黃肌瘦,病懨懨的孩子時,才知道自己確實身在醫院。
“小松!”
“爺爺!爺爺抱抱!”
“爸!您怎麼這會兒來了?”
正在給孩子講故事的母親忙站起來給老爺子讓位置。然後,她看到了跟在公公身後的女孩。看女孩手裡沒有帶探病的東西,她以爲這是公公的下屬。所以對她點了點頭。
童大小姐也對她點了點頭。這是一位很年青的母親,看上去有些憔悴,想來是被孩子的病給磨得夠嗆。
“小松,爺爺今天給你帶來了一個很厲害的姑姑喲!”安明亮沒有理媳婦的問話,抱起孫子爲小傢伙介紹道:“來叫一聲姑姑。姑姑就會治好小松的病。”
不愧是省委秘書長家的娃,面對生人一點都不帶怯意。一雙充滿好奇的靈動小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小欣。似乎要看將她看穿,看看她是不是真如爺爺說的那麼厲害?
童大小姐也微挑着眉,笑望着小傢伙,同樣她也要將他看穿。看看這小傢伙倒底是哪兒出了問題?中醫的望聞問切之中,對待小孩子,望和切纔是重中之重。因爲聞和問基本上只能從家長那裡瞭解。
一大一小,兩人就這麼對望着。像是鬥雞眼似的,誰都沒有眨眼睛。看得孩子爺爺和母親目瞪口呆。
“姑姑好!”
足足過了一分鐘,小傢伙才肯開口。甜膩膩的聲音,聽得童大小姐骨頭都酥了。
“小松真乖!”童大小姐輕輕摸了摸小傢伙的頭,手心不經意間滑過他的額頭。體溫已經量出來了。並沒有發熱。
“那爲什麼護士姐姐每天還要給小松打針?”
小松很無辜的問道。
媽媽說了不乖的小孩纔要打針,小說明明很乖爲什麼還要被打針呢?
是啊!爲什麼這樣?這個問題太複雜,童大小姐也回答不了。只能無言以對。